第8章 章

第 8 章

周全離開京城那日,皇宮的上空落起了雨,路上潮又暗,楚懷熙登上高臺,站在皇城的最高處,目送着周全離開的背影,身後撐傘的掌事太監不禁道:“陛下,周将軍此去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嗯……”楚懷熙不說什麽,喉中似是如鲠在,收回了目光,淺淺道,“回吧。”

瘟疫肆虐得極快,染病的百姓不斷在增加,大有擴展到整個南方的趨勢,實況緊急,周全将染病不可救治的百姓集中一處,請奏用烈火燒民。

“陛下,如此這般便是無了人道!染病的百姓也是一條活生生的命啊!”

“陛下!若不加以控制這些染病的百姓,勢必會傳染更多人,用少數人的命換取更多人的命,周将軍此奏可行也!還請陛下準奏!”

“陛下,染病的子民也是您的子民,如何能棄他們于不顧?”

“陛下……”

“陛下,臣以為……”

“……”

楚懷熙聽着這些只會唇槍舌戰的群儒不禁斂眉,心下便不耐煩了,呵斥道:“傳朕旨意,将不可救治的百姓集于一處,雖不不能外界接觸,但需每日給與吃食和藥物,不可虐待,直至他們亡故,離世後派人每戶給二十兩的銀子扶持家庭,貪污者斬!”

如此的奏折每過半月便會從嶺南傳來一封,楚懷熙宵衣旰食,與大臣們商讨着應對的策略,日子就這樣既慢又長地過着,這日清晨,楚懷熙再一次收到了嶺南傳來的奏折,卻不是詢問旨意的奏折,而是周全在連月的奔波中病倒了,楚懷熙慌然寫下讓其歸來的聖旨,卻不知道該不該傳下這個旨意,他倏忽想起那日周全對他說的“若是臣平安歸來,便聽陛下之言成婚成家,若是喪命嶺南,便算作還了對您的虧欠”,楚懷熙心裏直發慌,周全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一去不回了?

第二日,嶺南又傳來一封奏折,寫有:陛下安好,臣周全卧病在床,治疫之事暫擱置,卻也有向好之勢,陛下勿憂。

“去拿信紙來!”楚懷熙朝身後的掌事太監吩咐道,他用信而非奏折的形式回了話。

他寫:我一切安好,希望将軍早日康健,嶺南之疫非短期之力可行,切勿焦躁急切,我與百姓信你定會平安歸來,若到那時,我便允你三願,将軍想要什麽皆可開口。

五年的流水時光,上天憐憫,嶺南之地雖人口銳減,但瘟疫終是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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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全歸來那日,楚懷熙并未見到他,而是收到了周全遣人送來的一小方箱,他親子打開,映入眼簾的卻是滿滿一箱的玉簫,顏色、樣式皆有所異,楚懷熙倏忽想起了那支在百花樓被周全摔碎的玉簫……

因不知如何面對時隔多年的故人,周全不提入宮,楚懷熙便也不說,直到王意兒前來向他辭行,她的兒子早已生下,一大一小站在他面前:“懷熙,意兒該走了。”

楚懷熙換了一身裝束,送了母子二人到十裏長亭,亭外兩個高大的身影等候了多時,一個是王意兒的心上人,一個則是周全,他比去往嶺南前成熟了很多,也黑瘦了很多,鬓角上多了一條傷痕,王意兒看着再次相見的二人,不禁感嘆道:“古人常說,悟已往之不谏,知來者之可追,楚王兩氏的恩怨終于算是過去了,經歷種種,意兒如今才明白,”她看着身旁的愛人,對楚懷熙道,“懷熙,你和周将軍都是極好的人,都要知珍惜眼前人啊。”

……

王意兒一行人離開後,楚懷熙并不想頃刻就回到那個令人煩悶的皇宮,周全也就在一旁默聲陪着他靜坐,聽風過耳,賞月映眸中,蕭瑟入懷,他取下自己的大氅給楚懷熙披上,楚懷熙看着他,道:“你辛苦了,為大啓江山和百姓。”

“臣不苦!臣原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陛下了……”周全靠近些坐下。

楚懷熙也不管,只道:“我也以為……這輩子就這樣……跟少時養在宮外一樣,睜開眼就是要為國為民……無人在意我如何,他們只要我坐好這個帝位……我是父皇的太子,生下來便就要繼承父皇遺願,難道我這一生只是父皇生命的延續嗎?周全,我無論怎麽選,這一生都是錯的,當日你用帝位和兄長威脅、折辱我時,我曾邪惡的想不顧一切,去他的帝位江山,去他的兄弟情誼,可我終究是這座皇城被困住了,而你沒有,我當年的’抛棄’是對的。”

“原來……原來竟是……這樣……”被剝奪一切自由的楚懷熙在最後的日子裏選擇了給周全他最渴求的自由,即使是以最殘忍的方式。

“過些日子我會重新下旨讓你和太史公之女成婚。”

“……”

“意兒說得對,悟已往之不谏,知來者之可追。”

“陛下說等我平安歸來,會允我三願,可還算數?”

“自然算數。”

“不需三願,臣只一願,還望陛下成全!”周全猛地一聲跪在楚懷熙身前,“臣不願娶太史公之女,也不願娶其他女子,臣的命是陛下給的,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求陛下準許臣獨此一生,報陛下再造之恩。”

“随你心意罷。”楚懷熙拂袖而去,周全是有功之人,如此請求若是駁了意,未免太過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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