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9】

“褚總,這是今晚演唱會的節目單,您的講話壓軸,您看看......”陸明舟把節目單給桌前處理文件的人,聲音盡量低,以防打擾到他。

他沒移開視線,在桌上的文件紙上利落簽下一個名,“調到開頭講,晚點我有事。”

“那最後的公司的大合照呢?”陸明舟在随身攜帶的筆記本上記錄。

“不去。”他頓了頓,不再給他追問的機會,反問道:“演奏會的事準備的怎麽樣了?”

陸明舟反應了兩秒,在公司近期籌備的大小演奏會中意識到他問的是誰。

“褚總放心,一切妥當。那幾個嘴碎的員工按照公司規章制度做了相應的處理,不會再出岔子了。”

“嗯。”他應了一聲。

陸明舟跟着褚邺澤一年有多,對他的為人處世已經有一定了解。從上次破天荒地幫他買緋聞熱搜開始,他已經默默在心裏把臨纭上升了個位置。

雖然不明內情,但她在褚總這兒肯定非同尋常,他一點也不敢怠慢。

晚上七點,聽衆陸續進入西郊音樂廳,與此同時,市區內的體育館內,星盛娛樂的跨年演唱會也在如火如荼地進行。

九聲鐘鳴,舞臺燈光亮起。褚邺澤走至舞臺一側,聲音清冷如流水擊石,寥寥幾句祝福話語,引來底下粉絲的尖叫歡呼。

臺上人一身西裝熨帖自然,肩寬腰窄,長身鶴立。在底下人激動的反響中微鞠一躬,而後将舞臺交給主持人,走回陰影之中。

下臺後,他沒有片刻停留,直接繞離觀衆席,從側門離開場地。

陸明舟提早在這裏候着,聽到他上車後報出的地址,心裏暗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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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要去西郊的演奏會。

可既然要去,為什麽當時拒絕了臨纭的vip票呢?

他不敢多問,偶然擡眼在後視鏡中對上自家老總冷森的眼神,心虛一笑,“之前臨小姐有留幾張vip票……”

“不需要。”他冷聲回絕。

陸明舟有點摸不着頭腦,啓動發動機打燈準備掉頭,後座才輕飄飄冒出一句,

“我早就自己搶票了。”

“……”

……他這是在炫耀?

-

到的時候演奏會已經開始了,打開會場大門發出輕微的吱呀聲,一時射入的光線将昏暗的場內照的明亮。

舞臺上的人穿着暗紅色的長裙,長發被精心盤起,耳邊垂下幾縷細碎。

獨留的一盞醺黃燈光下,她像一朵清雅傲人的玫瑰。

褚邺澤在門口處站立片刻,才循着票上的位置坐在最後一排。

一個難以察覺的角落位置。

說實話,他不懂音樂,本來對這些也沒有興趣,一切改變皆由高中的元旦晚會而起。

那年的臨纭,身上穿着潔白的禮服,第一次在衆人面前亮出琴技便引起了所有人的關注。

學校論壇關于她的話題冷了又被頂上熱門,熱一陣又慢慢消磨去熱度。反反複複,成為了同學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包括傳說中比皇帝日理萬機還忙的競賽班。

“大佬,這不是你那小跟班嗎?我還以為她除了闖禍什麽也不會,沒想到彈琴這麽厲害啊!”

被叫到的人從堆積如山的草稿紙中抽出視線看了眼,片刻後別開,複又将視線挪回來。

來找他的同學看他沒什麽異常反應,放寬心繼續說,“我看她挺專業的,是不是以後要走藝考啊?”

褚邺澤思索片刻,“可能吧,我不清楚。”

他說完很快重新埋頭做起競賽題,沒人發現,填寫選項的括號內,墨水洇開一團。

下午五點放學,褚邺澤照舊在學校隔壁的奶茶店寫作業等人。

臨纭背着空蕩蕩的書包姍姍來遲,唰一聲拉開凳子一屁股坐下,極自然地拿過桌上的飲料吸了一口,“褚老師,你今天寫的有點慢哦。”

她笑嘻嘻地看着桌上只寫了兩道選擇題的試卷,肆無忌憚地嘲笑。

褚邺澤忽然把手中的筆放下,擡眼看着她。

“鯉魚,你以後打算走藝考嗎?”

臨纭聽後表情不可察覺地僵了僵,随後眼珠一轉,“哪兒那麽快知道,萬一我在您的輔導下成績突飛猛進,我走藝考豈不是虧了!”

褚邺澤不說話,仍然看着她,把人看的有點心虛了。

“哎呀,你管我藝考不藝考呢,抓緊寫你的競賽題!不看看自己名次掉到紅榜哪兒了真的是……”臨纭哼了一聲,從書包裏翻出一張卷子開始寫,不給他再問話的機會。

看她不願多說,褚邺澤用力握了下拳,而後慢慢松開,沒有繼續追問。

他想,等她做好決定,一定會提前告訴自己的。

雷鳴掌聲震徹會場,褚邺澤的思緒中斷,目光所及是她的淺笑,水靈柔和的眼掃過場下的每一個角落,一一向大家表示由衷的感謝。

望向自己的方向時,褚邺澤微低下頭,劃開手機屏幕盯着空蕩的信息界面,假裝在與人對話。

等臺上的人休息好,樂聲再次傳來時,他才慢慢鎖屏,專注又認真地凝着曾屬于自己的玫瑰。

兩個小時悄然過去,正當她準備彈奏今晚的最後一曲,原本進展極順利的演奏會出現了纰漏。

三角鋼琴之上的燈忽然開始眨,忽明忽暗,惹起臺下觀衆的小聲議論。

工作人員對講機裏傳出聲音,後臺的人迅速檢查和調整。

臨纭既已經開始彈,便沒有停下的理由。此刻場下觀衆驚慌,她作為全場聚焦的中心,絕不能輕易地露出情緒,只擡頭與另一側的工作人員交換眼神,他們的意思是,問題不大,可以繼續。

就當在最後用意外制造一場浪漫吧,她原先這樣想。

可卻在視線擡起,望向那群工作人員後的黑暗時,心髒猛地一跳,手上止不住打滑,極快的音階從第一個音符一連串錯到最後一個。

這次她确定不是幻覺,對面後臺就是站着一個人。

一個面帶詭異微笑,目光直直盯着自己的人。

隔着厚厚的幕布,對面的工作人員和臺下的觀衆并不知情,紛紛惋惜剛才的錯誤有多低級,身為一個世界冠軍,怎麽能有這樣的失誤。

可她沒功夫理會底下人的聲音,雙手緊攥着,看向幕後的人。

她的笑意加深,緩緩擡手,對她做了一個打響指的動作。

——嗒

下一秒,臺上唯一的光源消失。

會場陷入徹底的黑暗。

場面一度慌亂,有些膽子小的人開始尖叫,而後越來越多人開始叫喊,完全沒有了秩序。

臨纭慌張地從鋼琴前站起來,手腳發軟,扶着鋼琴的琴箱才堪堪站穩。

剛才那個人看自己的眼神,分明是有備而來,且目的不善。

此時的黑暗就是最好的掩護,前所未有的恐懼蔓上心頭,她試圖離開,卻沒發在黑暗中找到方向。

心髒快而有力地跳動着,臨纭清晰地聽到舞臺的木質地板上傳出不疾不徐的腳步聲,朝向她的。

臨纭沒有任何能防身的工具,此刻的會場充斥着聽衆的驚呼和保安維持秩序的嘶吼。沒有人會注意臺上,沒有人能幫她。

腳步聲越來越近,臨纭抖着手将耳朵上的耳環取下來,将尖端朝向外,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

忽然,她的後背和什麽人的衣服碰上,沒有一秒鐘的猶豫,她用盡力朝後方劃,也是在這時候,會場的供電恢複,周圍頓時明亮起來。

臨纭自己都沒意識到害怕地掉了幾滴眼淚,手上抓着的耳環尖端挂着一滴飽滿的血珠。

可與她相對而立的不是什麽兇手。

而是褚邺澤。

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褚邺澤。

他被劃傷的位置在脖子側邊,避開了喉結。剛才她再用點力,可能就要直接劃到頸動脈。

場下的人原本喧鬧至極,卻在看到臺上的一男一女後紛紛噤聲。

與其說安靜下來等待解釋,不如說他們不約而同地想搶占吃瓜第一線。

臨纭懵了,手還在抖,只是指尖失力沒抓住耳環,任它掉到不知哪個角落。

褚邺澤沒有急着和臨纭說話,找後臺要了一支麥克風後,對現場的事故致歉,保安妥善地将聽衆疏散後,陸明舟沉着臉将所有工作人員叫走,一一排查今晚出意外的原因。

此時臺上只剩兩個人。

臨纭吸了吸鼻子,手忙腳亂地想去後臺給他找藥,被他輕易拽回來,按着她肩膀迫使她坐回琴凳上。

縱使隔了十幾分鐘,她藏在裙子下的腿還是止不住地發抖,聲音也在顫。

“我不知道是你,我……”她費勁地順上一口氣,“我就是太害怕了,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我讓小雪去買藥,或者,或者我們直接去醫院。”

“我就是太害怕了……”

一緊張,她就容易慌亂地一口氣冒出好幾句話。

褚邺澤垂眼看着,忽而笑出聲。

臨纭懵懵地擡頭,還沒看到他的神情,腦袋上一股不輕不重的力道把她頭按下去。

“你這麽做是對的。”他說。

“如果剛才不是我,你這樣才能保護自己。”

“你沒錯,不需要道歉。”

“可是你流了好多血。”臨纭又擡頭,滿眼關切和擔憂。

褚邺澤不以為意,擡手用手背蹭去不斷流出的液體。語氣少有的懶散,不知是不是為了安定她的情緒。

“你這樣我有點不習慣。”

“?”

褚邺澤微微彎下身子,讓她不用仰頭仰得那麽辛苦,順便拉近兩人的距離。

“你還是頭一回這麽關心我。”

“挺稀罕的。”

剛才還滿心愧疚的人莫名被插了一刀,張了張嘴,很想直接怼回去。

可他算是想救自己一命,直接罵有點忘恩負義,有點不講道德。

于是,臨纭眨了眨眼,平複好情緒,委婉地開口。

“其實,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嗯?”

“我怕你訛我。”

“……”

“但你剛才說我做的沒錯,我在保護自己。”

“所以,我得感謝你不求回報的犧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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