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李允微洗刷完從衛生間出來,看到任一行坐在沙發裏,翹着腿,手裏拿着平板,認真地看。
客廳裏只開了落地燈,整個房間沒有那麽亮,但他所在之處卻被一團光包裹着,光與暗同時在他身上存在,令他的眉眼深邃了許多。
他這樣靜靜地坐着,時間似乎都被他拖慢了,李允微看着他,心裏生出沉甸甸的安全感和依戀感。
是的,她怕他,但更多的是依賴。
帶她來到這個陌生城市的是任良韞,在她身上費心的卻是任一行。
“好了?”任一行忽然開口問,打斷了她的遐想。
“嗯。”李允微別開目光,點點頭。
“睡吧。”任一行将平板扣放在沙發上。
“好的,晚安,哥哥。”
“晚安。”
李允微進了次卧。她之前從沒有在這裏留宿,沒有專屬的睡衣。她脫到還剩一個背心,鑽進被窩,文胸都沒摘,就準備這麽将就一晚。她躺在床上,刷了一會熱搜,然後把鬧鐘時間往前調了半個小時。閉上眼睛準備睡覺時卻突然覺得口渴,想到今晚一口水都沒喝,越想越口渴,只好爬起來找水喝。
任一行已經不在客廳了,衛生間有嘩嘩的流水聲,應該是他在洗澡。
李允微進了廚房,看到涼水杯裏有半壺水,她試了試溫度,燙手,是剛倒出來的。
旁邊放着一個保溫杯和一個幹淨的玻璃杯。
李允微将水倒進玻璃杯裏,要帶回卧室,正從廚房往次卧走,突然聽到衛生間裏傳來很大的聲響,啪地一聲,很明顯,是人摔倒在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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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允微心驚膽戰,來不及找地方放水杯,她舉着水杯就往衛生間跑。
她邊敲門邊喊,“哥哥?”
“哥哥!”
她叫了兩聲,沒人應答,李允微害怕起來,她顧不上許多,轉動門把手,可門是從裏面被鎖上的。她沒有辦法,只能用力拍打着門,喊得聲音也越來越大,“哥哥,哥哥,任一行!”
任一行清醒後,先是感到左胳膊一陣刺痛,後來李允微焦急的聲音才在他耳邊清晰。
他醒來時,第一時間不是考慮自己的傷勢,而是後悔,後悔帶她過來這邊。
他剛才洗着澡,忽然就感到一陣暈眩,接着便失去意識,整個人摔了下去。左手下意識地想撐住身體,可做了無用功。
這是第一次發生這種情況,這說明他的症狀又嚴重了。
這該死的遺傳病。
“任一行!”李允微吓得從頭到腳都是麻的,耳朵都在耳鳴,全身的血液似乎已經停止循環。
“微微?”
“哥哥!”謝天謝地,終于聽到回聲了,李允微已經想好,要是他這次再不答應,她就要報警了!
“沒事。”任一行左臂已經使不上力,他用右手扶着浴缸,忍痛艱難地站了起來。
“你先把門打開。”李允微不知道他到底怎麽樣了,擔心地請求。
“過分了吧妹妹。”門內的人語帶戲谑。
李允微一愣,她已經忘了他現在是在洗澡,被他這樣一問,她才想起來,她的臉刷地紅了,手指抹掉眼淚時觸到臉頰,臉頰已經發燙。她頓了下,又鼓起勇氣輕聲問,“那你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你睡覺去。”任一行聽出了她的聲音在顫抖,但他不想讓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因此故意說得很冷漠。
“可是……”
“你不會是想看我出醜吧。”任一行慣用的冷嘲熱諷話術上線。
這句話雖然是在趕人,但很像句真話。
李允微明白了,他如此好面,肯定不願別人看到他狼狽的一面。
聽他中氣十足,應是沒事,那她是該撤了。
“既然沒事,我先回房間了。”李允微确認他的狀态後心情也慢慢平複下來,手腳的知覺也恢複了。
“去吧。”
李允微此時才發現,她一直舉着這個玻璃杯,地上已經有一片灑出來的水。
拖把不在外面,她放下水杯,抽了幾張紙過來擦幹淨。
浴室裏的水聲停了下來。
她蹲在地上,仔細地擦着地板,也仔細地聽着裏面的動靜。
裏面很靜,半天沒有聲音。
穿衣服也不用穿這麽久吧?李允微的心又吊了起來。
她一直在外面等着,門鎖轉動時她根本來不及跑。
李允微跟一只受驚的小兔子一樣,蹲在地上,仰起頭,瞪大了眼睛看着男人。
她的眼睛也跟兔子一樣,紅紅的。
任一行的左手幾乎動不了,他将睡袍穿好已經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腰帶實在系不上。
門口蹲了一個人也把他吓得不輕,他想動左手,可一動,傷處便是一陣鑽心的疼,他倒吸了口氣,慌忙換成右手将睡袍攏好。他蹙眉俯視李允微,目光嚴厲,問,“你幹嘛。”
李允微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
我真……又被抓了,看來自己真不是個當特工的料,還是回去打游戲吧。
“地上灑了水,我擦一下。”李允微眼神真誠,她還把濕了的紙巾舉起來給任一行看,證明她所言非虛。
她只穿了件白色的背心,朝着他伸出的胳膊白皙纖細。
任一行的手指将睡袍攏得更緊,他不想再進行談話,略顯疲憊地說,“行了,回去睡吧。”
“你怎樣?”李允微站了起來,盯着任一行的左手手腕看。她剛才蹲着往上瞅,輕易地看到了她不該看到的東西,當然,她也聽到了他抽冷氣的聲音,敏銳地捕捉到他左臂僵直,行動不便。
“沒什麽。你快去睡覺,都幾點了。”任一行像小學生家長一樣催促她。
“嗯,好。”
任一行準備繞過她回卧室。
李允微當時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在他經過時突然擡手碰了碰任一行的左臂,一陣尖銳的疼痛從左手手肘處傳來,沖的腦門一陣冷汗,他猝不及防,疼得嘶了一聲。
“李允微!”任一行瞪她,眉頭緊鎖,臉色鐵青。
李允微的那句要不要去醫院被堵在嘴裏,她喉嚨哽了下,然後冒出一句仿佛自言自語的話,“知道了,對不起,我不該管,我去睡了。”
任一行聽她這麽說,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可女孩已經麻溜地鑽進了次卧,留給他一個背影。
任一行看着那個嬌小的背影,輕嘆了口氣。
如果是以前,遇到這樣的事他肯定得折騰一下她,讓她陪他去醫院,或者給他跑腿,支使她做各種小事。
以往每次他“欺負”她,她都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連朝他翻白眼都是偷偷的,趁他注意力不在她身上時她的眼刀就朝他飛來了,可他一瞪她,她又扮成無辜小白兔,對他讨好地笑,笑時露出兩顆小虎牙,十分可愛。他就覺得逗她很有意思。
現在卻不能,也不敢了。
他怕她對任良韞的話信以為真,他怕她因為他的病而遷就他,最終別無選擇地嫁給他。
那樣,就一點意思都沒有了。
雖然任良韞說的,本來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