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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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的冬天。

李允微的日常就是訓練、訓練、訓練……

這天,周叔奉命叫她回去吃飯,說是應娜要來家裏。

應娜……任一行的青梅竹馬。

李允微腦海中浮現出了她波浪般的長發和明媚的臉龐。

她要穿得漂亮點。

電競選手的着裝、發型一定要簡單,不能妨礙到比賽,所以他們都以休閑簡約風為主,也會穿年輕人喜歡的潮牌。

比如現在,她就穿了一件淺綠色的寬松衛衣,身後印着大大的Logo。這件衛衣袖口沒有過手,不會影響她發揮,她穿着也很自在舒服。

回任家時,她會稍加注意,穿得正式一點、乖巧一點。但是今天,必須驚豔一點。

李允微向張明請了一個小時的假,這樣她今天訓練的時間只有4個小時。張明沒有多問,照例答應得很痛快。張明是個出色的教練,她敢于抓住機遇反擊的冒險精神、永不言棄的堅韌精神都是他慢慢培養出來的。但李允微有時候也會覺得,他是在單純地拿錢辦事,他會帶她,完全是因為任一行。

她窩在宿舍裏好好打扮了一番,今日她沒有走甜美風,而是畫了個稍顯成熟的妝容。她挑了一條從沒穿過的绛紫色V領連衣裙,外面套了一件焦糖色羊絨大衣,然後戴上了相配的耳環和項鏈。

她在隊裏很少這樣精心打扮,從宿舍出來時,恰好碰到隊友小段回來拿東西,小段看到她,驚訝得半天合不攏嘴,他指着李允微問,“微微你什麽情況?”

李允微提着小巧的包包,穿着高跟的靴子,對小段擠擠眼,笑着說,“不方便透露。”

小段湊過來,神神秘秘地問,“不是談戀愛了吧?”

李允微淡定否認,“隊內明文規定不能談戀愛,我可不能破壞規矩,姐妹有約,快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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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不過你要記得自己是個Omega,”小段擔心地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叮囑道,“注意安全啊親。”

“知道,謝謝段段。”

她是Omega。

連穿什麽衣服都要受限的Omega。

李允微明白小段是真的在關心她而不是歧視,她自己也清楚Omega的處境如何。

平權運動之後,Omega的生存環境正在慢慢變好,速度卻很慢,而且支持Alpha霸權的頑固派不在少數,要改變他們的思想很難。

就比如現在,如果真的發生了性騷擾案件,哪怕錯的是Alpha,受指責的卻仍舊是Omega,大衆會從頭到腳地挑Omega的錯誤,衣着暴露或是品行不端,故意釋放信息素或是自制力差,甚至連一個擡手的動作都被判定成勾引行為。

可悲。

她要趕在夜晚來臨之前回家,這樣就不會有問題。

回到家,客人還沒來。

任良韞與她閑聊,他告訴她客人是任一行的同學,名字叫做應娜,他與應娜的爸爸是好朋友,而任一行從小學到中學到大學都是和應娜在一個學校。

這些李允微都是知道的,任一行身邊的人,她都問過辛摯。

客人遲遲未到,李允微想到廚房幫忙,被孫阿姨趕了出去,“小姐,這裏不需要你,快去外面吧。”

李允微餓了,便開了茶幾上的一包餅幹,小老鼠一樣小口小口啃起來,小心地避免口紅沾到餅幹上。

院子的門傳來關閉的聲音。

“來了。”任良韞聽到動靜,起身去開門,李允微也趕緊嚼兩下,将嘴裏的餅幹咽下去。

他們還沒走進來。李允微透過窗戶看出去,暮色降臨,天是深深的灰藍色,一男一女正有說有笑地走過來。

男人穿着深藍色的羽絨服,與暮色融為一體。

而那女子,是點亮天空的焰火。

她走在他右手邊,在他耳邊笑,他向她微微傾身,遷就她的高度,耐心聽她說話。

應娜看到了等待在門口的任良韞,面露喜色,她不失優雅地疾走兩步,奔他而來,她張開雙臂,抱住任良韞。“任叔叔,好久不見!”

任良韞擁住她,開懷大笑,說,“娜娜,歡迎回家!”

“謝謝叔叔。”

李允微看着情似父女的二人擁抱這一幕,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

她又輸了。

她贏不了的。

插班生只有适應他人的份,而其他人,彼此之間都很熟悉,這種熟悉感,似她無法破解的堡壘,将她隔絕。

應娜與任良韞寒暄兩句,才注意到旁邊還站着一個人。

她用充滿善意的目光打量她,沒錯,李允微能察覺到她是善意的。她的面上一直挂着淺淺的微笑,邊打量邊問那個摔斷胳膊的男人,“一行,這是微微妹妹吧,越來越可愛了。”

當沒什麽可以誇時,就說這個人可愛。

她确實平平無奇,沒有什麽值得誇贊的。

“娜娜姐姐好。”李允微換上準備好的甜甜笑容,右邊臉頰下側顯出一個小梨渦,讓她乖順的外表多了點俏皮。她沒有等任良韞和任一行介紹,自己先開口表明了身份。

“你好,微微。”應娜熱情地朝她伸出手,她的烈焰紅唇和波浪般的長發像烈日一般在李允微眼前閃耀。應娜不是傾國傾城的美女,但她風姿綽約,舉手投足間風情萬種,讓人一見便挪不開眼。

李允微望着她明亮的眼睛,同樣伸出手,由衷地誇贊,“娜娜姐姐,你真美。”

她還在笑着,在任一行和應娜都進入客廳的時候,她看着兩人的背影,笑容黯淡下來。

應娜是一名珠寶設計師,而她本人就是一顆璀璨的明珠,她體态優雅、舉止大方得體,做一切都是那麽恰到好處,李允微心想,名媛說的就是她這樣的女人吧。

李允微自慚形穢,在飯桌上,她大部分時間都在默默地吃東西,她捏緊了筷子,只夾自己面前的菜,就怕一個手抖,菜落到桌上。

他們聊天,她也插不上嘴,只能扮演認真聆聽的好學生。可他們說的內容,她每一個字都沒有放過。

應娜與任良韞聊當前的經濟形勢、聊她所在的行業、聊她的父母和往事,與任一行聊他們共同的學生時代,聊學生會和任一行在校園裏飛揚跋扈的作風。

“那時候大家都很怕你,當然,除了我。”

任一行坐在應娜旁邊,他穿了一件羊毛衫,傷到的右臂放在桌下。

他看向她,假裝不解道,“我一向與人為善,團結同學,誰會怕我。”

“你怕是失了憶,當時……”應娜差點就要說出他以前用私人手段把一個頑劣學生逼到要退學的事,雖然那人是咎由自取。她話到嘴邊又止住了,畢竟有長輩在場。

“他們都叫你任我行,還記得嗎?”

任一行繼續裝傻,“有嗎?”

“是,那幾個的确也不敢當着你的面叫你外號。”應娜給他夾了一塊排骨,“多吃點補補,傷員。”

“小事。”任一行很給面子,将她給夾的肉吃進嘴裏,順便瞟了一眼對面的女孩。

“微微,總共就一盤涼菜,半盤都被你給吃了吧,孫姨,麻煩您給她換換。”任一行吩咐。

李允微正在喝水,突然被點名,不知怎麽的心一亂,被一口水嗆住,她将水咽下去便爆發了一陣咳嗽,她慌忙站起來,用手遮住嘴,便咳嗽邊向着任良韞的方向說,“抱歉。”

哎,想着不要丢人,還是……

任一行凝眸直視她漲紅的小臉,真想捶自己一拳,又特麽多管閑事。

她願意怎麽着就怎麽着呗,她願意吃涼菜就讓她吃,她願意安靜待着就讓她待着,他幹嘛要喊她。

道理他都懂,可他忍不住。

李允微回來坐好,面前的菜已經換成了紅燒魚和糖醋排骨。

應娜問她,“微微,聽一行說你是LOL的職業選手?”

李允微擠出笑容,嗯了一聲,“是的。”

“叔叔說,你兩個月前剛拿了東部賽區的冠軍,好厲害呀!”

“沒有啦。”她謙虛地擺手。

她不覺得應娜是在誇她,所以她沒有發自內心地高興。

至于任良韞的炫耀,她也不覺得是炫耀,任一行瞧不上打游戲的,任良韞就能認可了嗎?是因為她實在是沒有別的優點能拿的出手才這樣說的吧。

“哪天教我玩吧,我對這個還一竅不通呢。”

“好呀!歡迎姐姐約我。”

應娜不是真的喜歡游戲,只是和其他人一樣,想借游戲拉近距離,李允微一聽就明白。

她被任家照顧這幾年,精進的除了游戲操作,就是察言觀色、逢場作戲的本事,應娜的客套,她應付得來。

應娜終于走了。

任一行因為受傷,沒有去送她。

在李允微和應娜打招呼時,任良韞簡單問了兩句任一行胳膊怎麽了,任一行回來前沒有告訴他受傷的事。

他和任良韞不像別的正常父子那樣,得空會坐下來交流工作生活方方面面的事,這兩個人,除了公司的大事,壓根沒有什麽話說。要不是任良韞現在還是集團的董事會主席,估計任一行連公司的事都不會跟他說了。

難怪任良韞要出國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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