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任總。”李允微壓下心頭紛亂的情緒。
“今天的事,給你造成困擾了,對不起。”聽到她接起電話,男人的嗓音鎮定下來。
李允微一怔,印象裏,這是他第一次對她道歉。
以往有矛盾了,都是她去哄他,不管是真是假,這都是她作為一個寄人籬下的妹妹應該做的。
任一行和李允微在同一鏡頭中出現,确實有他的私心,想與她站在一起,甚至想讓很多人看到他和她在一起,只有幾分鐘也好,今天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她的A朋友。
他那時沒料到會有人把視頻截取出來發布在網上,現在網絡上輿論的矛頭全都指向李允微。是他考慮欠妥。這件事對他來說無關緊要,可對李允微來說,會有很大麻煩,她甚至都不能在任何社交平臺上詳細地澄清他們兩人的關系。
要怎麽說?
李允微喉頭哽咽,她搖搖頭,做完這個動作才想起他看不見,“我沒事。”
“熱搜我讓人撤了。”他說。
“嗯。”
“對不起。”他又說了一遍。
任一行說完後,電話這頭,一直沒有聲音。
“微微?”
她聽到他在叫她,但她說不了話。
“你在哭嗎?”
Advertisement
李允微輕輕地吸了吸鼻子,否認,“沒有。”
她一出聲,任一行更加确定她在哭,被堵住的嗓子眼裏,有一絲破碎的嗚咽劃過耳邊,被他捕捉到。
他仿佛能看到她指間晶瑩的淚珠,一顆顆地落在他心上,駭人地燙。
沉默的一分鐘,靜得能聽到兩人彼此之間的呼吸聲。
李允微咬住手指,似乎也咬斷了她的淚腺,說,“我沒事,今天看我直播的人數創了新高,還有……”她呼吸了一下,“你那件衣服的銷量翻了一番,就連柚柚ktv都跟着上了熱搜。”
“微□□氣越來越大了,好事情。”
“你是因為我才上熱搜的,跟我沾光了。”這次讓她學學他不要臉的本事。
“這倒是。”任一行聽她能開玩笑,揪着的心放開一些,他說,“微微,明天會有保镖住在你附近,負責保護你。”
李允微想起青瀾嘉苑客廳裏的監控,他以前的行為和今天的事,這一切,似乎都有着某種聯系,她問,“任一行,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曝光我們的關系。”
這一次,換做任一行沉默了。
在她心裏,他已經“壞”到了這種地步。
“我們沒可能的。”李允微借着這個機會,重申了她的決定。
“先不說這個,明天,八哥會聯系你,我隔得太遠,照顧不到你……”
“任一行!”
任一行被她一喝,住嘴。
“什麽都是你說了算,你征求過我的想法嗎。”李允微的嗓音打着顫。
她以為他多少改變了點,沒想到內核仍舊武斷專橫,自以為是。
任一行不知道該怎麽說。
如果有人拿李允微要挾他……那他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可在她看來,派保镖,這是監視。
他最後說,“好吧,當我沒說過。”
電話挂斷了。
經潤的一間特制的密室裏,任一行左手一把扯下了右手手背上的針頭,無視手臂上冒出的血珠。
陶潛本應該陪在他身邊,可他打電話時被支了出去,現在到了拔針時間,他正好進來,看到他的動作,驚了下,問,“任少,你幹嘛。”
他冷淡而心不在焉,道,“打完了。”
“拔針不用這麽粗暴的,你不會拔,可以叫我麽。”他上前給任一行用棉棒擦幹淨手背,撕開一塊膠布貼在注射處。
任一行臭着臉,面色蒼白,嘴唇都沒點血色。
腺體疼痛,注射藥物的手臂無力,這都是新藥物的副作用。
任一行絕對算很能忍的了,半年前開始,他的病發作的頻率越來越頻繁,頭疼時,疼到想撞牆,眩暈來臨時又無法控制,與之相比,注射腺體阻塞症新藥物的疼比較輕微短暫,注射後,可以保證一個月內不會發病。
雖然陶潛是Beta,但他靠近任一行時,感知到了他帶有攻擊性的信息素。
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剛才的電話,肯定又是打給李允微的吧。
他有點敬佩任一行了,竟然能守身如玉,寧願注射實驗藥物,也不找其他Omega來緩解疼痛。
半年前……是李允微離開後的那段日子。
一個月後,在人為影響和時間流逝的共同作用下,這件事逐漸被人們遺忘,慢慢過去了。
直播間裏,還有人問,李允微終于回應,“和任一行是認識的朋友,沒有其他關系。”
兩個人姓氏不同,怎麽會是兄妹,任良韞只有樓詩雯這一任妻子,不會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了。
吃瓜群衆半信半疑,但推測方向已經變成了一定是兩人都喜歡打游戲,所以才認識的,任一行出錢,李允微出力,一起成立了Sweet,至于認識的方式,可能是論壇,或者一起開黑過,加了好友。
猜得挺通順。
愛打游戲?
他才不愛。
她都是到辛摯家,兩人一起開黑。
辛摯還認識職業選手,帶着兩人一起打,被帶飛的感覺真爽。
辛摯萌生過做職業選手的想法,她的确打得很好,但論起天賦……以辛摯自己的話來說,不如她。
任一行發現她經常去辛摯家,并且會在她家留宿,他問,“你都去辛摯家幹什麽。”
她說,“一起玩啊。”
“辛摯是Alpha,別和她走得太近。”
她不服,說,“是你托她照顧我的,哥哥。”
把他怼到無語。
後來辛摯找到任一行,建議讓李允微打職業,他這才知道,李允微都打算放棄學業,去玩游戲了。
如果他是她親哥,他肯定會揍她一頓,這兩個人,在幹什麽?辛摯都要畢業了,而李允微才高一!
辛摯材料準備得很充分,拿出了李允微和職業選手一起打比賽的數據,又做了表格将她和其他中單進行比較,锲而不舍地勸他,加上李允微眼神中小心翼翼地流露的渴望,任一行思考了幾天,最終妥協了,但不忘時時提醒她,自己是不支持她打游戲的。
這個月裏,人微言輕時不時找她聊天。
臨近新年,他發微信來,“針對,元旦有什麽計劃嗎。”
李允微小號一直沒改名,人微言輕給她取的簡稱叫“針對。”
“學習……”
“放假也學?”
“嗯,之前一直在蹭課來着。”李允微總想給這位有着同樣遭遇或許身體還不好的Beta鼓勵,所以不隐瞞。
“什麽課?”
“播音主持。”
“哇,跨度很大。”
“就是好奇,估計我學會有難度,一點基礎沒有。”人微言輕不知道她的大號,她沒說那麽詳細。
“那可未必,我知道一位主持人不是科班出身,但發展得很好。”
“主持人啊……那難度可太大了,我學着玩玩。”
“加油,你一定可以的。”他沒問她蹭課要幹嘛,先給她加油打氣,這是兩人之間的默契,不問對方不想回答的問題。
她通過他的語言,判斷手機那頭是個孤獨的人,可能是因為生病吧,經常會說自己在宿舍,也說過類似朋友少之類的話,她始終沒問他為什麽休學,人微言輕也沒有問她。
人微言輕雖然孤獨,卻有一顆樂于助人的心。
有一次,她要找一些專業方面的相關材料,他把自己的發了過來,還整理了目錄。
“用我的吧。”
收到來自千裏之外的陌生人的鼓勵,李允微感到心裏暖暖的,“謝謝。”
她問,“最近有追新番嗎?我都沒怎麽看。”
新番……
人微言輕列出幾個動漫,“這是我剛搜到的熱門,我最近也沒有看。”
“學習真累呀。”李允微感嘆,跟着個嘆氣的表情。
“是啊。”對方發了個躺平的表情。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直到李允微說她有事情要忙。
日子風平浪靜地走下去。她與人微言輕幾乎天天聊天,大多是學習上的,兩人互相鼓勵一下。
至于任一行,再也沒聯系。
上次電話裏說的話,他肯定不樂意聽了,他這種天潢貴胄,怎麽能容許別人說他不好。
有一天,李允微突然給人微言輕發了自己餐廳的炒河粉,抱着相互品鑒餐廳夥食的态度。
剛開完會的任一行:“……”公司餐廳的飯菜行不行。
學習本專業、去別的專業蹭課、直播賺錢,李允微的校園生活過得充實而忙碌。
直到2022年最後一天,這種平靜被打破了。
跨年夜結束,第二天爆出的頭條新聞不是哪個明星的舞臺表演,而是仁溥總裁任一行有遺傳病,導致仁溥股價大跌。
李允微早晨刷手機,看到這條新聞,一下子清醒過來,騰地坐起來。
她點進去,一目十行地看,新聞裏除了仁溥的最新狀況,就是任一行得的遺傳病,裏面的介紹,可比姜悅告訴她的詳細多了。
腺體阻塞症,多見于Omega,Alpha患病的案例極少。常在三十歲左右病發,發病時會頭疼、眩暈,嚴重時會暈厥甚至無法醒來。
但對Omega來說,這不是重症,只要找到匹配的Alpha,被标記後,發病時的症狀就會緩和,或不會再發病。
不過,遺傳此病的Alpha因為樣本較少,無法确定治療方式是否和Omega相同,效果又如何。
這篇新聞寫得還算客觀,小道消息的标題則觸目驚心,“仁溥繼承人罹患不治之症龐大商業帝國将走向何方”。
李允微忍啊忍,還是沒忍住,給辛摯發了消息問情況。辛摯估計在忙,沒回複。她一直想着這件事,雖在假期,卻無法集中精力做任何事。中午時候,辛摯回了一個電話過來,“微微,你哥那現在沒有動靜,很穩。你別太擔心了,他的處事風格你清楚,誰得罪了他,那甭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