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尤裏斯睡得一向很淺,他估摸着淩晨三點多的時候,林府果然出事了。

先是聽見遠處傳來動靜不大的求救聲,伴随着各家丁們的“救火啊!快來救火啊!二少爺的屋子着火了!”

他從榻上慢慢坐起,見到他的廢物男仆竟然保持着清明,顯然是一宿沒睡,非常意外。

五感再缺失,但動靜聲越來越大,玄九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他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來到門前,打算推開門出去看看什麽情形。

“別去。”尤裏斯叫住了正要出去探查的玄九。

“林府在鬧火,我們難道坐視不理?”他嘴上這樣說,實是感覺到了不少怨氣在外波動,如果能一次性收集到不少,更能對他的修煉有極大幫助。

可這話在尤裏斯看來,簡直和蠢貨無異,他笑着露出一口森森白牙,“輪得到你來做主?究竟誰才是主子?”

玄九不出聲了,眼裏迸出一絲寒光,果然,這只狐貍精可謂冷血異常,心裏沒有半分仁慈。

這點,倒是和他很像。

多年的雇傭兵經驗,尤裏斯當然知道做任何事都不能沖動,主動,他最擅長伺機待發,畢竟情況複雜多變,他的謹慎讓他多次在任務中化險為夷,這點毋庸置疑。

他幹脆戴上了鬥笠,耐心仔細得聽着外面的動靜。

“二少爺呢?二少爺人呢?!”有人急得大喊。

“二少爺不見了,我先去請老爺吧!”

“先別驚動老爺,萬一被夫人知道了,豈不是又要病了?”

幾個下人連救火的動靜都不敢鬧太大,隐約聽見水聲不斷潑灑的聲音,就是沒人去請林老爺來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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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府裏頭死了人,挂了不少陰氣沉沉的白绫緞子,其實林府府邸的建造很是氣派恢弘,這地方大的也不用說了,尤裏斯覺得都能跟宮殿相比了。

而這麽大的地方,偏偏就只有二少爺的房間裏出了事,這針對性也太強了些。

聽起來那個二少爺像是沒待在屋子裏頭,那更不可能是他自己發生意外造成的火災。

“砰砰砰!”門外突然傳來激烈的拍門聲。

玄九和尤裏斯不約而同朝着門外看去。

這門很快被推開了,屋子裏頭一下沖進來好幾個家丁,有兩個還是昨夜裏給他們送洗澡水的,尤裏斯認得他們。

“紀道長,剛剛二少爺屋裏頭走水,現在大家夥兒都在救火呢,要不您也來幫忙?”其中一個家丁臉上布滿了緊張的神情,看起來是真着急。

其實,尤裏斯和玄九入住林府這事兒,就如王管家所安排的那樣,極少人才知道。

看來是端洗澡水的那兩位洩漏出去的呗。

尤裏斯冰冷的視線注視着那兩人,讓後者紛紛低下了頭去。

“什麽?走水了?”尤裏斯佯裝震驚,随即又道,“雖然貴府遭此災很是不幸….但我們只是來驅邪的,不會救火啊。”他攤開兩手,臉上寫着“我幫不上忙,別來找我。”

“道長,二少爺不在房裏頭卻走了水,這事實在蹊跷,您幫忙看看這附近是不是有邪祟在作亂?”低着頭的兩名家丁見紀道長并不想幫忙,立刻提了一嘴。

“是啊,小的們也已經去通知王管家了,紀道長,要不您就先來看看?”

尤裏斯嘆了一口氣,“那便帶我去吧。”

一行人,走了将近十分鐘,才趕到了火災現場。

林府雖然大,家丁也跑了不少,但救火還是很給力,尤裏斯到場的時候,二少爺房裏的火基本上已經被撲滅了。

天色逐漸偏亮,除了四處彌漫着的煙霧騰騰,能見度還算清晰。

玄九跟在狐貍精身後,雖然這附近不見一個死人,但越是靠近這二少爺的屋,他越覺得怨氣深重。

不一會兒,王管家就趕到了,在見到紀無憂和玄九二人時,他立即上前給家丁們介紹:

“大家夥,都別忙活了,來來來聽我說,現在火被撲滅了,這位是老爺昨天請的紀道長,擅長驅邪除妖,咱府上最近頻頻出現意外,肯定是招染了邪祟,紀道長,您要不進去看看?這屋子裏頭,究竟有什麽東西在這兒林府作亂吶?”邊說,邊拉着紀無憂的手往家丁面前帶。

紀無憂臉上呵呵笑着,“各位好,我是林老爺請的道長,叫紀無憂。”

他戴着鬥笠,依舊遮不住清麗脫俗的俊容,加之換上了幹淨的新袍子,身形清瘦卻飄灑俊逸,銀發傾瀉,頗有仙風道骨之姿,一時間,幾名家丁嘴裏不住發出驚嘆和唏噓。

“這紀道長,生得這樣好看,真的能抓住邪祟麽?”家丁們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我見他長得就像會吃人的妖精,別是把老爺的魂給吸走了,才會讓他來府上的吧?”

“去去,怎麽說話的,要是被人聽見了,有你好果子吃。”

耳朵太靈敏也不是好事,比如說現在,那些家丁們咬着唇,用常人根本聽不見的音量對紀無憂議論,王管家還滿臉嚴肅,而他自己是聽了個清清楚楚。

“行了,讓我進去看看吧。”紀無憂揮袖,斜睨對身後的玄九說道,“徒弟,嗯?”

這話,明顯是讓玄九走在前面了。

寬敞偌大的屋裏到處彌漫着被燒焦的味道,也沒有打燈,昏暗又潮濕。

紀無憂的鼻子嗅了嗅,果然,這兒也聞到了濃烈的腐屍氣息。

不可能啊,這屋子裏半個人都沒有,他也沒見到死人啊。

玄九走在紀無憂前頭,黑暗之中,他看不太清楚前方的布局和路,濃烈的怨氣布滿了整個屋子。

不錯。

他意念之下的丹田處,湧入一股暗灰色的氣息,它穿過全身經脈,游走至地陽間,緩緩地,竟變成微弱的光,照亮了他的五髒肺腑,四肢百骸,全身的灰色變為濃黑色,融彙在一起!

這一切,都只出現在玄九的識海之中,旁人并見不得。

他知道,在這一刻,他聚集了不少屋裏頭的怨氣,而他修魔之人,更能将怨氣煉化成他想要的一切!

突然,濃重的屍臭味湧入了玄九的鼻腔!

難道?!

他剛剛靠彙集怨氣,已然恢複了自己的嗅覺麽?

紀無憂在房間裏頭掃視了一圈,除了這味道的異常,并無其他的發現。

“你看出什麽沒有?”

玄九搖了搖頭,“主子,并未。”

紀無憂眼神暗了下來,“什麽都沒有才是奇怪,我覺得有點兒不對勁。”

沒有屍體,卻有屍臭味…

“紀道長,有發現了麽?”王管家在門外大聲喊道。

地面,床榻,桌椅,擺設。

全都有被燒過的痕跡,看起來也就是普通的走水,至于走火的源頭,紀無憂走到塌邊,那個被燒得已經沒了影的床帳。

應該是從這裏開始的吧。

這床采用的是龍潭木制成,有一些迷人的香氣,但也是很好的焚燒原材料。

他湊近聞了聞,這裏燒焦的氣味更大。

“王管家,二少爺今天為何不在府上?”他走出門,當着衆人的面問道。

王管家“呵呵”一笑,“這主子的事兒,咱們做下人的哪裏能猜透呢?”

“不會是去青樓了吧?”玄九默默跟在後頭,也走出了屋子。

話音剛落,幾個家丁面面相觑,不一會兒都笑出了聲來。

“呃…這兒沒你們的事了,都下去忙吧。”王管家霎時臉色僵硬,趕緊支開了一旁的下人們。

“紀道長,我請你們來是作法驅邪的,咱們二少爺去不去青樓,這你們也要管嗎?”待其他人離開後,王管家面露不悅,也絲毫不在乎給不給紀道長留份情面了。

“不敢不敢,我這徒弟說話口無遮攔,王管家可別見怪。”

他悄聲問玄九,“你怎麽知道的?”

“我猜的。”

???

“這也能猜到?!”看王管家的态度,明顯是猜中了啊!

事實上,剛剛彙集的怨氣裏,玄九聽見了一聲歌嘆。

“整日淚眼盈滿框,盼郎極心愁”

是南江一帶的名伶們特別喜歡唱的一首盼郎歸曲。

三十年前,葉陽朔雪曾和他在人間聽過這首曲子,當時兩人還調侃人間情愛這般凄苦,卻還是有這麽多人追尋,真是奇事。

林府二少爺顯然是在哪個青樓裏認識了哪位名伶,如今這位姑娘已經不在了,可她的怨氣卻終日游走在二少爺身上,乃至府上,他的屋裏,的确不詳。

“王管家,這火勢應該來勢洶洶,二少爺屋裏頭的東西沒有一處是完好的,下人們是什麽時候發現二少爺屋裏着火的?”從床帳上開始焚燒,轉而遍布整個屋子。

“半個時辰之前吧,還是在府上的打更人發現的。”林府太大了,要不是晚上有人巡邏,恐怕這二少爺屋子燒成灰燼,即使天亮了也未必有人發現。

“嗯,看來府上真是煞氣深重,這樣吧,我會盡快施法,為你們驅除邪魔。”

其實,現在他一點兒頭緒都沒有。

紀無憂打算等天亮了,就和玄九從林府裏溜出去,然後回歸老本行!

至于這樁生意,他實在懶得做,雖是親口答應下的,但也就是計劃着進來蹭個飯,洗個澡,順便得了一套衣服。

他是傭兵,又不是偵探,這尋常人類作案他管不了,要是邪魔鬼祟作案,他就更別無他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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