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雲極道觀離野馬幫并不遠,紀無憂揪住兩個賊寇一問便知。

他和九奴天不亮就出發下山,順着山路向下南行,途徑一處芳草幽幽,白霧缭繞,門龛十分樸素,呈現出一派灰黑色,既莊嚴又肅靜。

在尋常百姓眼裏,果真有一派道家偉岸的風範。

門口有兩名弟子正在沿階掃地,見平白無故出現的兩人,且其中一名還是妖族,頓時心生警惕。

“你們是何人?!膽敢擅闖雲極?!”其中一名弟子抽出法器劍阻攔在前。

紀無憂剛張嘴想說話,便見身旁的九奴輕而易舉得揮了揮袖袍,瘴氣四散而起,兩名弟子的身體應聲倒地!

紀無憂心有餘悸得跟在了九奴身後,如今他壓根分不清這身體裏的究竟是那怨魔,還是九奴本身。

但他只覺得此人現在極度危險,就連他,也無法放松警惕!

他們一路沖了進去,途徑所有的觀內弟子全被九奴的瘴氣侵體,暈倒在地上不知死了還是沒死。

石峰深處,途徑竹林內的鳥兒,蝶兒們簇擁着一群一群的,見有危險十足的瘴氣四處入侵,頃刻間全都一飛而散盡!

白煙霧氣缭繞之中,一座幽靜的閣堂漸漸浮現,紀無憂擡頭一看,這上頭的繁體字,他實在是看不懂。

不等他們踢門,守候在外的弟子見情況不妙,立即大喊彙報道,“方師兄!外頭有人擅闖道觀!”剛要躲進去,又被九奴的驅使的怨氣纏住了雙腿,整個人懸空一百八十度翻轉!

随即狠狠撞在一旁的粗壯樹根上!那弟子口吐鮮血,不過多久也暈死了過去。

紀無憂納悶,鬧出這麽大動靜,怎麽那個姓方的還躲在裏頭不出來?

門外,風吹落葉沙沙作響,紀無憂和玄九環顧着四周,一腳踏入了這陌生的閣堂內,正中央的面前,擺放着一尊不知是什麽神的雕像,底下小小的香爐正冒着熱氣和淡香,倒是令人心曠神怡,安定凝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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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風姿卓越,高瘦清朗的身影正背對着他,那人頭戴墨色玉簪,身着碧綠色道袍,烏色長發傾瀉如瀑,而他腳邊,躺到着一個人。

紀無憂定睛一瞧…

那人容顏年老,發絲花白,那張嚴肅的面龐此時被吸得雙眼凹陷,皮膚呈黑紫色,已成了一具幹屍。

“老朋友,你可終于來了啊。”那人緩緩轉身,讓紀無憂終于看清了他的面貌。

端正的五官溫文爾雅,俊如冠玉,眉眼間帶着點超脫世俗的風雅氣息,他估摸着算了算,眼前這個人,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

紀無憂有點緊張得看着他,這句話,是對原主說的麽?

而他身旁的九奴卻是上前一步,雙眼直勾勾,冰冷又銳利。

“許久未見,你竟又攀上了個相好,不愧是狐妖啊。”那人微微一笑,兩指點動,口中念決,一道雷厲風行的光影從玄九背後劈去!

倏忽!

黑紫色的怨氣極大得波動起來,将那虛無的“劍”震得叮當一聲響!

年輕男人的臉色微變,“你…究竟是何人?!”

怨魔嚴洛的怨氣本就極大,見了此人更是強烈到變本加厲!

甚至不用玄九刻意驅動,那怨氣産生的威力就将年輕男人身軀震到了窗外!他口吐鮮血,滿眼不敢置信!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嚴洛他不是被我封印在魂器裏了嗎?!”這強大的怨魔之氣,在此山間上,唯有那慘死的嚴洛才能将怨氣凝聚而成!

但這人并不是嚴洛。

“你究竟是誰?!”那男人的脖子已然被瘴氣所縛住,動彈不得!

“小生…名乃厲九。”玄九突然盯着他,輕輕說道,“你做過一些事,是你自己說出來,還是我替你想起來?”

那男人臉色頓時蒼白不已,瘴氣如今已深入他的骨髓,再不松開,他好不容易修煉而來的仙體将會腸穿肚爛而亡!

年輕男子大口喘氣,整個身軀都被按在了牆上動彈不得,他看着站在一旁沉默又滿臉迷茫的紀無憂,像是明白了什麽,突然放聲笑了起來。

“好,我說。”

多年前,狐精紀無憂在天山國的白雪溶洞附近救了一只快被凍死的鶴精——流雲。

冬日裏缺少食物,流雲自然被當做別的動物嘴裏的美食。不過它挺幸運,狐貍精當時并不餓,所以把它帶回洞中當作食物儲存了起來。

紀無憂修煉不到家,常常偷懶,流雲有時會指點一二,時間長了,兩只精怪成了朋友,相約好有朝一日一同修煉成仙。

狐精長得貌美,世間少有,又是個修煉不精的小妖,在那群修道之人眼裏,它是上好的爐鼎。

幾次三番下山都差點被人煉成丹藥,紀無憂對那些道貌岸然的道人簡直恨透了,更不要說從他們身上吸取陽氣。

兩人修為進度進入了一個無法突破的瓶頸期。

所以決定暫時分向而行,既然紀無憂無法輕易靠近那些道門人士,那便換個人試試。

自魔尊身隕後,六界便被道門派別占據了大半。道觀遍布天下,且劃分,分支明确,凡間所有道觀最終皆由玉隐仙尊曲星洲所掌控。

他所到之處,途徑一戶道觀,這便是雲極。

雲極仙尊不嫌他是妖類出生,收他為徒,且因天資聰慧,短短時日內便習得高強法術。

而他亦告知流雲,傳言世間有一名大将軍,身懷絕技,武功高強,難得一見的曠世英雄,同時,也是這凡間幾萬年才出一個的純陽之體。

如果能獲取次純陽之體,加以煉化,可大大提升他們修道之人的修為。

可以道派前去強行擒拿,恐怕會引得朝廷不安生。

因此,雲極師尊交由給流雲的第一個任務便是———得到嚴洛。

紀無憂生性|淫|邪,手段殘忍,流雲不疑有他,想着多一個幫手,便可多一份保障,他将此事告知了紀無憂,兩人還用妖力蠱惑住夏國皇帝,國師等人,在城樓門上演了一出好戲。

目的就是為了将純陽之體奉獻給雲極仙尊,換取四枚仙丹。

流雲很高興,這仙丹可讓他們這些小妖精一躍成為築基六層,地位和修為可與人間那些道門小仙尊平起平坐。

紀無憂自然也心動,滿口答應了這樁買賣。

只是那嚴洛油鹽不進,不好美色,更不好男色。

紀無憂私下約見流雲時還曾抱怨,當初為何不幻化成女子,否則哪有如今的麻煩事。

兩人嬉笑讨論了一番,商議着下一步的計劃。

可他卻沒想到,日子一久,這狡詐的狐妖竟自己陷了進去,還提出要将純陽之體據為己有。

流雲如此信任紀無憂,把他當成最好的朋友,可如今所有一切化為烏有,他才不甘心。

紀無憂每次離山之時都會在山間布下結界,用于防止流雲傷害嚴洛。

不過他的妖力低下,又長期沒有攝入陽氣,這些結界稍作破壞,就可全部損毀。

他妒恨嚴洛,輕易就奪走了紀無憂,他曾經的摯友。

于是幻化成紀無憂的模樣,殺了嚴洛,也好讓他遭受被背叛的滋味!

嚴洛死後不久,紀無憂便殺上門來,還是趁雲極仙尊正在閉關修煉之時偷襲。

仙尊沖階被驚擾,元氣大傷,修為也無法突破,正欲對紀無憂下死手時,流雲為他求了情。

只求饒過紀無憂的性命。

但二人早已反目成仇,雖獲救,但紀無憂依然想致流雲死地。

“紀無憂,我沒想到,你竟然還活着。”流雲低低得笑了起來。

他一心想從深淵拉回摯友,可摯友的執迷不悟,讓他徹底下定決心!

紀無憂是他所救,可如今已然後悔。

“所以,是你騙他…”玄九神情厭倦得說道。

“沒錯。”流雲放聲笑了起來,“他愛上一個凡人,癡傻得被我騙了一次又一次!”

“我騙他嚴洛還有救!只是魂飛魄散,需要他到處收集,而且,我告訴他嚴洛是個凡人,若有妖丹可起死回生,生後同樣會成為一只妖。”流雲口中的鮮血慢慢滲出,他緊緊盯着紀無憂,咬牙說道,“你當時竟然不顧一切想要救他,知不知道就是你這樣的決心,才徹底害死了嚴洛!”

紀無憂腦子一片炸裂,劇痛無比!

一些記憶正如走馬觀花,支離破碎得湧了進來!

他捂着額頭,臉色慘白冷汗直流,不得不向後退了幾步,惡狠狠說道,“你他嗎的屁話挺多!”

記憶中的畫面,是紀無憂走盡凡間的每一處角落,召集了所有的妖類朋友,去尋找一縷名叫嚴洛的幽魂。

身受重傷後他為了維持身體,只能通過不斷吸取男人陽氣用來補足賴以生存的妖力。

可他當然什麽都找不到,就算掘盡了人間的每一個角落,都再也見不到那個讓他心動,對他最好的男人了。

不…

還有…..

還有一個地方他沒去…

那裏聚集了六界一切生物的怨氣,是死靈最喜游蕩的空間…

一定…一定能找到的…

紀無憂這樣想着,拖着奄奄一息的步伐,朝着死淵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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