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周嘉倪最不喜歡夏天，她怕熱，身上黏糊糊的出汗又實在難受。
幸好晚上有涼風，出門散步還算舒服，這才給了她一絲絲心理慰藉。
蘇慧也知道她的習慣，從小到大都沒怎麽變，八月中旬正熱着，兩個人玩了一個多月，終于意識到馬上開學。
痛快的日子不多，蘇慧再次把周嘉倪喊去了酒吧玩。
“哪來的車啊？”周嘉倪坐上了副駕，“連車牌都沒有，你什麽時候考的駕照？”
“我不是不準備住校嘛，前段時間找了個女孩子合租，這是她的車子，四輪電車。”蘇慧啓動了車子往酒吧去，“你都不知道她人有多好，給我做飯吃，還陪我找了個空曠的地方練車。最關鍵的是，她還養了三只貓貓，我簡直愛死了。”
“那還挺幸福的。”周嘉倪問。
“當然了，她是全職作家，生活好自由，想幹什麽幹什麽，我太羨慕了。”蘇慧打開導航，“不過這次她要趕稿，不然她可以跟我們一起出來玩，她對市區很多地方都特別熟，可以帶我們摸地方。”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很快就到了貓扒手門口，這次來得早，酒吧的人不算多。
“我要去找上次那個姐！居然騙我的錢！”蘇慧往吧臺那邊的工作人員望，許久都沒能找到目标對象。
沒有陌生人的卡座，哪怕周嘉倪是一個人也不會顯得落寞。
她一如那晚點了杯度數不高的雞尾酒，味道酸酸甜甜的，簡直像在喝果汁。
“你等我這波搶占先機！”蘇慧了解周嘉倪的脾性，自己一個人往吧臺去。
周嘉倪點頭，雖然對她能夠‘報複’回來不報什麽希望。
她一張軟妹臉，獨自坐在這裏喝酒，吸引了不少人過來搭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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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嘉倪不擅長社交，只是禮貌拒絕了。
她長舒一口氣，如果蘇慧在的話，那這些搭讪的人她肯定會被迫全部加上了。
酒吧內燈光變化，快節奏的曲子轉為悠揚的小提琴曲時，周嘉倪終于被這突變的樂調惹得從手機上挪了些注意力。
但只一眼，她就望見了剛剛從門口走進來的溫竺，旁邊還跟着一個女人，她看不太清楚。
周嘉倪大了膽子打開相機，放大再放大，拍下了溫竺的照片。
她把周圍多餘的景象裁剪掉，只剩下一張女人的面容。
距離上次見面已經是一周前，周嘉倪無數次地想過該用一個什麽樣的方式來跟溫竺搭上話。
周末約出門見面，或者是彌補那個不圓滿的蛋糕。
但無論她怎麽想，怎麽合理地說出借口，她都敗給了自己的膽子。
她實在太被動了，哪怕遇到天選，也只敢怯生生的往後躲。
好在，老天爺把這口飯喂到了她嘴邊。
但在酒吧再遇的場面是周嘉倪沒有預料到的，更何況溫竺的身邊還跟着一個女人。
居然還說什麽不經常來……
周嘉倪盯着手機上偷偷拍下來的側臉照，食指憤憤戳了戳照片上的臉頰。
她抿了口啤酒，皺眉吐槽了一句為什麽常溫的這麽難喝。
心思難以忍耐，周嘉倪終于看清了溫竺旁邊的女人。
好像是她認識的人……？
周嘉倪仔細朝着那邊望，又怕溫竺察覺到，只能偷偷地瞄，模樣實在算不上坦蕩。
那個女人叫江黎，是她姐周佳的直系學妹兼前女友，兩個人差了三歲，之前因為異國戀分手了。
江黎家境很不錯，父母都是高知分子，之前周嘉倪跟她關系也格外密切，跟着江黎認識了不少奢侈品，這也就是她為什麽能一下子認出溫竺那輛價值不菲的車子。
她心下一驚，翻了翻朋友圈。
三天可見。
周嘉倪還是不放心，她點開江黎的對話框，在轉賬界面随便輸入了一個數字，發現需要輸密碼而不是跳出‘您已不是對方的好友’時，她才緩了口氣。
看來她沒有被江黎删掉。
雖然不知道江黎是什麽時候回的國，跟溫竺又怎麽會認識，但眼下周嘉倪更不敢主動去找溫竺。
她懂得遇見熟人的尴尬，更知道自己的內心想法在別人面前無所遁形。
思索幾秒，周嘉倪還是悶頭看手機，但始終看着這張照片，翻來覆去地放大縮小。
眼前灑下暗影，一雙黑色細高跟出現在地面上，周嘉倪随即去望。
看到是溫竺之後，她立即把手機鎖屏，下意識藏在身後。
溫竺微微彎腰，視線找尋她對上她的眼眸，“又一個人在這兒坐着？”
“跟朋友一起來的。”周嘉倪答，想着江黎怎麽沒跟過來。
“我也是一個人，可以坐你旁邊嗎？”溫竺問她。
“明明不是……”周嘉倪暗自腹诽，還是給溫竺挪出了足夠的地方。
女人坐下來的時候，有一股香味，龍舌蘭香水。
周嘉倪終于想起來這個香味了，那晚她許願時，閉眼嗅到的那股愈發接近的香水味道跟當下的一模一樣。
只不過那晚她腦子宕機，傻乎乎的還以為是香薰的味道。
酒吧內音樂依舊嘈雜，但周嘉倪的耳朵卻聽得不真切了，只是心跳聲格外清晰，撲通撲通告訴她沉默中呼之欲出的暧昧。
旁邊的女人自從坐下之後還真的一句話都沒有跟她說過了，就好像只是要找空閑的位置坐下，正巧，她旁邊空着。
周嘉倪擺正了頭，餘光去瞄溫竺，胳膊不小心碰到了女人的襯衫，她像是被灼燒到一樣縮回了身子。
慌亂感襲來，周嘉倪拿起了桌上只喝了一口的啤酒。
常溫就常溫吧，就算難喝她現在也嘗不出任何味道。
她喝了一大口咽進肚子裏，只覺得這啤酒變成了龍舌蘭的味道。
真奇怪。
啤酒被放回桌子上，冷不丁倒了，桌面立刻灘了一大片液體。
她伸手去扶，手腕卻被溫竺抓過。
周嘉倪見女人拿起了酒罐放在一邊，抽了些紙巾去擦桌面，沒幾下就收拾得幹幹淨淨。
“沒弄到身上吧？”溫竺往她腿上看了看。
周嘉倪搖了搖頭，“我太笨了。”
“是你太緊張了。”溫竺笑她，又站起身，“手有點黏，我去洗一下。”
看來她的緊張真的是很明顯，但她沒有偏頭去看她的，這是不是也能證明……
溫竺也在注意着自己？
周嘉倪追了上去，發現溫竺本來加快的步伐變得慢了一些。
洗手間只有兩個洗手池，她本想找個相同的理由，但此刻人滿了，她只能在旁邊等。
溫竺從鏡子裏看她，發現有路過的女生找她要聯系方式，然後她又一次拒絕了。
溫竺洗手的時間長了些，直到看着那個陌生女孩子走遠，才抽了張紙巾擦手，“來我這裏。”
周嘉倪聽見她的聲音，便乖乖去洗手，“剛剛手上弄到了一點。”
她擡手想要去抽紙巾，巧的是最後一張被別人抽去，紙筒裏已經空了。
水珠順着手指滑落，周嘉倪困窘地站在原地，不好意思甩掉手上的水。
“我幫你擦。”溫竺從口袋裏拿出手帕紙，沒有遞給周嘉倪，反而抓過她的手腕，細細擦拭她手上的水珠。
接觸的手隔了層濕潤的紙巾，還染上了熱度，不僅燙到了她的手，還把她的頰邊燙得發紅。
溫竺看着她的臉，“小倪，你是真的很怕熱。”
“這裏的冷氣開得沒有卡座那邊低。”周嘉倪為自己找了個別扭的借口。
溫竺往卡座的方向走，“小倪很受歡迎啊，不少人找了你要微信。”
周嘉倪在心裏反應了一下，她跟溫竺待在一起的這段時間內，明明也只有一個人過來跟她搭讪。
而溫竺的話顯然是看到了不止一個人，那就說明，她剛開始獨自坐在卡座的時候，溫竺就已經在觀察她了。
得到這個想法的周嘉倪顯然心慌了一下，觸碰過的手餘溫尚未完全褪去，她五指微握，指甲在手心掐了幾下。
“我沒有加她們。”周嘉倪說出實話，“跟陌生人聊天總找不到什麽話題，加上了也是躺在列表。”
“跟我也是這樣嗎？”溫竺問她，“距離上一次見面到現在，我們的對話框好像也很空。”
“第二天你讓我好好休息一下，姐姐忘了嗎？”周嘉倪反問她，眸光染上坦誠。
她不知道溫竺是真的忘了還是什麽，但心裏總有些失落。
“沒有忘，但也只有那一句而已。”身邊走過幾個模樣焦急的人，溫竺适時拉了把她。
距離加近，周嘉倪又隐隐約約聞到了女人身上的香水味道。
她想要解釋自己是很想跟她聊天的，但又找不到該從哪個口子突破。
如果溫竺能夠主動一點就好了，她在心裏偷偷的祈禱，又為這個想法的可能性捏了把汗。
“要一起出去走走嗎？”溫竺拉着她的手沒有松開，看了眼卡座的方向。
周嘉倪的注意力全放在手腕上的熱度，全然沒有順着女人的視線望。
直到溫竺手肘碰了碰她，她才看過去。
幾個模樣陌生的人在卡座的酒杯裏放了點東西，周嘉倪立即皺緊了眉頭。
溫竺沒有等待她同意，拉着她慢悠悠往外走，“下次就不要一個人來了，不安全。”
周嘉倪的膽子确實不大，更別說來酒吧的第二次就碰上這種事情，她張了張嘴巴，沒能說出什麽來。
小路上冷風簌簌，比酒吧擁擠又吵鬧的氛圍要輕松得多。
溫竺沒聽到她說話，以為她是因為自己不讓她獨自來酒吧不太高興，“下次你想再來的話，可以找我，我們一起過來。”
周嘉倪立即擡眸，但又想起江黎來。
她摸不清女人的話是不是對很多人說過，心裏的挫敗感好像更多了。
溫竺遲疑了下，不懂這小姑娘腦子在想什麽，好像她這幾句全都說錯了一樣。
“不高興嗎？”溫竺不是喜歡藏事兒的人，她直接問了她。
周嘉倪抿了抿唇，回答道，“沒有啊。”
“如果你有因為我的話不開心，可以跟我直說。”溫竺面對着她，對上她微微逃離的視線，“我們認識不算太久，我還不夠了解你。”
這是有打算繼續了解她的意思嗎？
周嘉倪不敢肯定。
“我是跟朋友一起來的，不是一個人。”周嘉倪選擇誠實地告訴她，“姐姐也不是，從你進來酒吧的第一秒，我就看到你了。”
明明都不是獨自來的，但兩個人卻都默契地撒了謊，好像這樣就有充足的理由結伴而行。
溫竺在心裏思索，她該說些什麽話來讓周嘉倪失落的心情轉好，但手機鈴聲下一秒響起，她看了眼屏幕，備注寫着江黎，便接了起來。
“喂？你跑哪兒了？找不到你。”江黎說，“要不要來湊個桌，有甜妹！”
“我臨時有點事情，今晚陪不了你了。”溫竺婉拒了她，“一會兒我自己回去就行。”
“溫總真是大忙人。”江黎冷哼，“算咯，那我自己混了。”
電話很快挂斷。
沒有開免提，但周嘉倪還是清楚地聽到了那邊的聲音，以及認出了聲音的主人。
她想要問問江黎跟溫竺是什麽關系，又覺得這樣的問題太過冒昧。
不知不覺間，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表情上的失落更加明顯了。
“你說得對，我确實是跟朋友一起來的。”溫竺跟她一起慢慢往前走，感受着晚風的舒适，“上次見你那麽面生，我那個朋友又自來熟得很，要是帶她一起來找你，你肯定又要被迫參加生人的局了。倒不如我一個人來找你，你跟我單獨待在一起的話，會舒服一點嗎？”
原來是這樣，周嘉倪很快接受了這個解釋，但還是迫切地想知道這兩個人的關系。
“我朋友叫江黎，是待我很好的一個老師的女兒，她剛回國沒幾天，讓我陪她出來逛逛。”溫竺又一次點中她心裏的想法，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她實在太好猜，“你還想問我什麽？”
周嘉倪搖搖頭，與其說是沒有想問的，倒不如說是她不知道該問什麽。
她想要了解溫竺，但不知道從哪一步開始，更擔心的是，自己跟她沒見過幾次面，這樣突兀的心理活動或許只是自己單方面的心思。
“明天我們見個面？”溫竺問她，“我給你補生日蛋糕。”
周嘉倪把這句話在腦子裏翻來覆去地想法，“可以換別的嗎？”
“換什麽？”溫竺不解。
“生日蛋糕可以過段時間補嗎？”周嘉倪開始緊張起來，她在嘗試着主動，盡管拐了無數個彎。
溫竺欣然應允，“當然可以，你想補在哪一天？”
周嘉倪深呼吸了一下，果斷說出口，“我想補在我十九歲生日的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