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八月下旬，周嘉倪終于意識到自己要開學，她是個擅長做計劃表的人，如果要去采購，必須在紙上寫下清單，手機備忘錄都不行。

之前高中的東西都需要換新，洗漱用品以及床上用品都是從學校買的，質量差不說，還印了校名校徽。

周佳确實給了她很多零花錢，但高三沒假期，她實在花不出去，這個暑假倒是花了金庫的小一半。

洗漱用品：牙膏牙刷毛巾……

床上用品：床單被子床墊溫竺……

其它用品：……溫竺溫竺溫竺

娟秀的字跡洋洋灑灑寫了大半頁紙，周嘉倪回過神來檢查一下，發現後面的異樣。

她塗去突兀的名字，但幾道斜線怎麽會蓋得住？

周嘉倪塗了黑疙瘩，還戳破了紙張，下一頁都被連累得染了黑印子。

她把這張活頁紙取下來，撕碎扔進垃圾桶。

開學意味着不自由，周嘉倪心裏有些煩悶，要是她能跟溫竺早些遇見的時候，那麽相處的時間要比現在多出來太多。

寫計劃表的心情完全被影響，最近一段時間不止這一件事，周嘉倪已經覺得溫竺開始占據了自己的生活，她無論做些什麽都會想到她。

周嘉倪把這種難以自控的行為稱之為‘對成熟女人的性/沖動。’

她的的确确算是一個成年人了吧？

有想要跟crush在一起的想法再也正常不過，而她現在已經有了可以承擔責任的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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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未免也太影響人的正常生活了。

周嘉倪約了蘇慧出門，兩個人去了商場逛，找些別的事情轉移注意力也比在家裏空想着跟溫竺下一次見面是在什麽時候要強一點。

“猜這個多少錢？”蘇慧拿起一個戒指問她。

“三四十？”周嘉倪狐疑說出口，兩個人一看價格，上面寫着：68元。

蘇慧讪讪放回去，又拿起了一個手環，“猜這個呢？”

“六十八。”周嘉倪說。

蘇慧遺憾告訴她，“又猜錯了，八十八。”

猜了一圈價格都沒能猜對一個，兩個人空手離開了精品店，找了處休息椅坐下。

“又是新衣服啊？哪裏買的？快開學了我也得blingbling的去？”蘇慧問她。

“我姐買的。”上次周嘉倪騙周佳身上的衣服是雜牌，周佳便給她買了一堆衣服回來。

周佳對她實在太寵，她自己節省，周佳便想了法子把她省的錢給補回來。

“那算了，一定很貴。”蘇慧婉拒，“好羨慕有姐姐的人，獨生女實在太孤單了，尤其是你高中轉學之後，我每天腦子裏就只有卷紙跟考試了。”

“誰不是呢。”周嘉倪感慨一句，“不過我還是覺得跟你一起逛街比較快樂，有共同話題，我姐太忙了，很難能跟她出門一次，而且假期還不如讓她好好休息。”

“對了，前幾天你跟酒吧那個姐晚上又一起回去了，沒發生點兒什麽嗎？”蘇慧想起來這茬兒。

“沒有啊，她送我回家了。”被蘇慧這麽一問，周嘉倪仔細回想了一下，“确實沒發生什麽。”

“你有沒有更進一步的想法？了解她一下？”

周嘉倪沉默了會兒。

有倒是有的，但……

高中的時候，班裏為了帶動差生成績，會把前幾名跟後幾名的學生安排到一起坐。

周嘉倪被分到了一個成績吊車尾的女生，她總愛給自己講一些戀情八卦。

她記得那個女生永遠是給她帶幾個棒棒糖，拆開塞進嘴裏，說她又跟誰談了戀愛，吐槽為什麽年紀前幾談戀愛為什麽還能考那麽好？亦或者是‘你們這種成績好的女生喜歡什麽樣的，我好談一個提升一下我的成績。’

後來那個女生退學了，但周嘉倪沒能知曉原因。

學習實在太緊，這樣的座位調動幾次之後班主任終于發現沒什麽用，選擇了按照成績排名挑選座位，分別來得太快，周嘉倪在忙碌的生活裏逐漸忘記了這個女同學。

高考剛結束後，她收到了這個女同學的消息，祝賀她一定會有好成績，還說了她退學的原因，她跟一個三十歲的女人上了床，但幾次之後她就被斷掉了所有的聯系方式。

那個姐姐會告訴她學習多麽重要，會在她成績出來之後安慰她沒關系下次努力，她認為自己得到了救贖，卻在某個節點之後被斷崖式分手。

【周嘉倪，我只跟你說了這些，不要把我的秘密告訴別人。如果你真的遇到了那個挑不出任何毛病的人，也要考慮是不是她為了達到目的在向下兼容你。她們大于你，預判你，控制你，最後膩了再抛棄你。】

飄遠的思緒漸漸收回，周嘉倪依舊陷入沉默。

這幾條消息她看得很匆忙，那幾天的考試祝福實在太多，她現在想要去再仔細看看，卻發現自己換了手機，聊天記錄已經沒有了。

周嘉倪并沒有刻意去想這些，但蘇慧問她的時候，她難免會去想一些相處之外的事情。

她不算是個能夠在短短時間內就看清別人好壞的一個人。

如果溫竺是在騙她，那她就完了。

周嘉倪不确定自己是否有緩和被騙之後難過情緒的信心。

心情倏地變得沮喪，周嘉倪莫名開始悲觀，她沒了逛街的心思，看到周佳給她發了消息過來要她早些回去。

周嘉倪跟蘇慧就地分別，回了家之後周佳才問她，“小倪，明天出門嗎？”

周嘉倪搖搖頭，“姐，明天周六，你要我陪你出門嗎？”

“最近我不是在忙轉崗的事情嗎？過幾天就是述職大會，能不能行就看這次了。”周佳想了想，“明天老板要來家裏做客，到時候你跟我一起招待一下。”

“老板嗎？組長？總監還是高管？”周嘉倪還摸不清這些概念。

“是總裁啦，如果她看重我的話，轉崗的事情就一定沒問題。”周佳抿唇，“雖然也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會來家裏做客，但總裁開口哪有拒絕的道理，只能好好招待了。”

“那需要我做些什麽呢？”周嘉倪知道周佳對轉崗的事情十分上心，自己肯定是不敢拖後腿的。

“總裁應該喜歡聽話一點，乖一點的。”周佳也摸不準，“不用緊張，你就按照平常心對待，她人很溫柔。”

周嘉倪點點頭，“那我今晚背些彩虹屁，明天把她吹到天上分不清東南西北，到時候還不是姐姐你想做什麽做什麽。”

“貧嘴。”周佳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倒是嘴甜，哄得你姐姐先摸不着北。”

周嘉倪羞赧笑了笑，她回房洗漱了下重新躺到客廳的沙發上，搜了些彩虹屁。

“還沒到迪士尼就看到公主了。”

“是因為恐高下凡的嗎“

“求求你不要再用臉蛋來殺人了，我已經厭倦了在你面前反複去世。”

周嘉倪随便搜了幾條，覺得這種話不太像是正常人能說出口的。

周佳敲鍵盤的手停下來，“如果你明天要說這些的話，你姐姐可以直接辭職不幹了。”

“能搜到的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周嘉倪沒能翻到合适的，順手從桌上抽了張A4紙，裁了個正方形，疊了一個東南西北。

她在八個位置五五開寫上了：喜歡我和不喜歡我。

“選……南，橫三。”周嘉倪轉了轉，上面寫了不喜歡我，“好，不算，再來一次。”

她把這個‘不’字塗掉，繼續轉，“這次選西，豎六。”

不喜歡我。

周嘉倪再次塗掉‘不’字，三次之後，只剩下了一個不喜歡我的結果。

“最後一次，左手上方位置，先橫七再豎八。”周嘉倪閉上眼睛，結果再次出現了不喜歡我。

八分之一的概率也被她抽中了。

完了，溫竺不喜歡她。

随手放到桌上的東南西北被周佳拿過去看了看，發現裏面的字之後，她問，“你談戀愛了嗎？”

“沒有啊。”仰躺在沙發上的周嘉倪伸手去撈東南西北，發現這東西被周佳拿在手裏，瞞是瞞不過去了，她重複回答，試圖給自己增添一點自信，“沒有談。”

“那就是有喜歡的人了。”周佳的語氣分外肯定，“你想談的話也不是不行，就是不要太快在一起，先相處一段時間。”

周嘉倪把要不要問一問周佳她跟溫竺的相處模式是否合适這個想法在腦子裏過了幾秒，還是pass掉了。

“怎麽相處？”周嘉倪從沙發上坐起來，來了興致，“我應該從哪些方面觀察她呢？”

周佳凝眸看她，無奈開口，“先把你臉上寫着‘我很單純且非常好騙’的表情收起來。”

周嘉倪臉上天真的笑容立即收斂了。

“其實也說不上什麽具體的，你就是看感覺，如果跟這個人待在一起舒服，沒什麽顧慮的話就可以考慮進一步相處了。”周佳回了句消息，又想起來一句，“對了，尤其要注意，如果一見面就想着跟你上/床的人，這種人絕對不能信。”

周嘉倪擠出一個尴尬的笑容回應，幸好剛才她沒問出口。

“周嘉倪，你別是有事情瞞着我。”周佳注意到周嘉倪臉上的表情變化。

“沒有……幹嘛喊我大名……”周嘉倪舔了下嘴唇，目光落在了自己指甲上的倒刺，順勢用指甲摳了摳，“就是你突然這麽一說，弄得談戀愛之後做些親密的事情跟犯了十惡不赦的罪一樣。”

“你确實是剛成年。”見周嘉倪盯着東南西北不放，周佳把它扔了回去。

“成年一秒也是成年，成年一小時也是成年。”周嘉倪固執地狡辯，說完沒聽到周佳的回複，她便看到了周佳冷眼睨她的眼神。

周嘉倪立即站起來從背後摟過周佳，“哎呀，是哪裏的仙女下凡啦？是因為恐高下凡的嗎？”

周佳被她逗樂，佯裝生氣的面容也破了防。

“你還說沒用？你不是被我哄得挺高興嗎？”周嘉倪臭屁道，在周佳真的發火之前一路小跑回了卧室。

-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周嘉倪醒得很早，她本來就沒能脫離高三五點起床背書晨跑的作息，尤其是心裏還裝了事兒之後，睡眠質量就更差了。

她姐姐轉職這麽重要的事情，她總得好好幫一把。

從小到大一直是周佳照顧她，A市是一線城市，當初轉學也費了不少功夫，拐了無數個彎走人情才辦好的。

來了A市重點高中之後，周佳也開始在這裏發展，跟她一起生活，轉眼都已經三年過去了。

這個三年變化了好多，她終于成為大人，周佳成功在大公司站穩腳跟被老板信任，而一直帶她見世面的江黎跟周佳也分手了三年。

當下好像變成了一個新的節點，那些過去的人都開始慢慢出現在眼前，周嘉倪說不上這是巧合還是天意。

被計劃表支配的周嘉倪沒有任何睡意，但時間确實太早，只好默默在心裏排練了無數種跟周佳老板見面的可能。

她可不能出任何差錯。

回籠覺是天亮的時候睡的，周佳敲了敲她的門讓她洗漱一下，估計中午的時候老板就會到了。

周嘉倪飛快洗了個澡，開始化自己最擅長的淡妝，努力讓自己變成一個乖乖女。

大概老板都喜歡這種看起來特別傻特別愛工作的人吧？

她穿了件圍裙，幫周佳洗菜。

周佳廚藝不錯，就是工作忙，沒什麽時間進廚房。

家常菜比較多，兩個人把做好的飯菜端在餐桌上，周嘉倪回了廚房拿碗筷。

聽見外面的交談聲，周嘉倪知道是來客人了。

她往圍裙上蹭了蹭手上的水珠，莫名覺得女人的聲音有點熟悉。

周嘉倪小心翼翼往客廳的方向望，看到了一個女人。

她穿着白色過膝長裙，腰部褶皺的設計顯得女人腰肢分為纖細，她的胳膊上搭了件棕色西裝外套，長卷發披在身後，背影看起來格外優雅知性。

正好是面對方向的周佳一眼看到了在廚房門口偷瞄的周嘉倪，她朝着她揮揮手，示意她過來。

周嘉倪深呼吸了一下放松心情，她哪裏見過這種大人物？

她的嘴角上揚，露出幾顆潔白的牙齒，她雙手緊張地交握揉搓，朝着女人走過去。

在女人轉身之後，周嘉倪終于知道所謂的熟悉感來自于哪裏了。

她臉上的笑容立即僵住，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心心念念的天菜姐姐溫竺……

居然是她姐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