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回到家之後，周嘉倪聞到從廚房那邊傳過來的油腥味兒，便感到一陣反胃。
她沖進衛生間幹嘔，因為沒怎麽吃東西的原因，吐出來的也只是酸水。
周嘉倪蹲在地上，心髒抽疼，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
像有只手伸進去緊緊撕扯着她的脾髒，怎麽用力呼吸都無法緩和，反而難受的勁頭越來越重。
她吐了好久，也猛烈地一陣咳嗽，整張臉憋得通紅，幾乎要暈厥過去。
眼前冒着星星，腦子宕機空白。
如果不是周佳闖進衛生間查看她的狀态，她怕是真的會暈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周佳立即開車帶她去了醫院，周嘉倪推脫着說自己不想去也沒用。
她被周佳帶着挂了專家號，做了些檢查。
最後醫生看了眼心電圖的結果，說沒什麽大問題，就只是心律不齊，詢問了周嘉倪最近學習壓力大不大，囑咐她緊張害怕的時候要表達出來，不要憋在心裏。
周嘉倪發着呆，她不知道在衛生間吐了多久，酸水混着眼淚，導致她現在腦子裏嗡嗡作響，什麽也聽不進去。
周佳看她面容呆滞，又緊張地問了醫生好幾個問題，生怕周嘉倪有個什麽意外。
回家的時候，周佳又把沒來得及吃的晚飯加熱了些。
周嘉倪剛坐下來，聞到油腥味兒便再去跑去了衛生間。
“還是想吐？”周佳緊緊跟在她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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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我有點聞不了油腥味兒。”周嘉倪打了個嗝，又去漱了漱口。
“那你總得吃點飯吧？”
“我不想吃。”周嘉倪搖搖頭，“我吃不進去……”
“你聽話，出來将就吃一點。”
周嘉倪跟着再次坐下，又捂着自己的嘴巴，指了指桌上的飯菜。
“都是你愛吃的，聞不了嗎？”周佳只能先把菜都用保鮮膜包起來放進廚房。
她嘆了口氣，“你今天怎麽了？發生什麽事兒了？”
周嘉倪盯着桌面看，什麽也不說。
“沉默可不行，你總得告訴我你的情況，不要瞞我。”周佳對她嚴肅開口，“誰欺負你了？學校的事情還是哪裏？”
“沒有人欺負我。”
周嘉倪自認為她說的不是假話。
确實沒有人欺負她，溫竺對她那麽好，從來都是溫聲細語，百般照顧她。
是她自己的問題罷了，她從來沒有考慮過跟溫竺在一起的後果。
她們之間差的太多，不僅僅是年齡，地位，想法。
周嘉倪想要的跟溫竺想要的似乎從來沒能達成一致過。
無論是上次她迫切地想要從溫竺那裏得到肯定的答案，卻發現了溫竺的猶豫。
或者是這次她聽見溫竺跟好友的交談。
或許她們還聊了別的，或許溫竺真的喜歡自己。
但周嘉倪忍不住去多想了，她本來就是一個容易胡思亂想的人。
每每做選擇前，她總會考慮後果，如果失敗的話，那麽殘忍的結果她自己是否能夠承受，是否能夠完全不放在心上。
這樣的話，她心裏有數，做什麽事情都能如魚得水，一點兒也不慌張。
但偏偏她面對溫竺的時候，總是忘了去考慮失敗的結果，因此她産生了應激反應。
一旦溫竺的行為沒能在周嘉倪的預料之內，她就會變得慌張，變得害怕失去她。
可周嘉倪忘了，她跟溫竺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溫竺拿捏自己輕而易舉，怎麽敢想着自己去準确地掌握溫竺的動向？
“小倪，你現在對我隐瞞的事情很多。”
周佳覺得她大了，很多事情只要不過分，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現在的情況看起來非常不樂觀，如果她不選擇主動幹涉的話，說不定周嘉倪的情況會越來越嚴重。
“可是我真的沒什麽大礙，可能是下學期專業課又多又難，比大一剛入學的時候學起來要吃力一點。”
“你最好是沒有在瞞我。”周佳的語氣帶了些警告。
“确實很難。”周嘉倪低頭，“姐，你幫我請個病假吧，我這段時間先不去實習了。我得專心準備競賽。”
“好。”周佳揉了揉眉心，“你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做，或者現在去給你買。”
“我真的不餓。”
“少吃一點。”
周嘉倪搖頭。
又是一番沒什麽營養的對話，周佳發愁得很。
接連幾天，周嘉倪的狀态都沒見轉好。
早上起得很早，眼眶紅紅的，腫得很明顯。
飯也是強忍着油腥味兒，吃了沒幾口就去衛生間吐。
周佳便把小炒菜換成了粥，周嘉倪倒是能稍微喝進去一些，但也喝不了多少，飯後吃了藥沒過多久就去衛生間連飯帶藥全吐了出來。
一連一星期都是如此，周佳看得心裏發慌，但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問她也不說，追問就是學習壓力大。
哪怕周佳看出來她是在撒謊，但也無可奈何。
只能叮囑她每天都要回來家裏睡，不看着她的話周佳确實不放心。
接連幾天斷聯。
溫竺不知道該不該主動聯系周嘉倪。
上一次她選擇冷靜的時候，不希望自己給她發消息。
可這次的關系破裂得迅速又徹底，她沒能提前預知到，還想着怎麽把那戒指送出去。
她不知道周嘉倪是不是又開始埋頭苦學，用學習麻痹自己。
原來周嘉倪跟她轉移注意力的方式好像不謀而合，一個是工作，一個是學習。
但這幾天溫竺無心工作。
借着開會的由頭她去了趟會議室，周佳部門幾個領導彙報了近期工作。
溫竺掃了眼記錄會議內容的人，是她不熟悉的。
會議結束的時候，她路過江黎的工位，問了句，“小倪呢？”
“請假了啊，你不知道嗎？”江黎回答她，“請的還是病假，你好不關心小倪啊。”
“病假？”
“對啊，最近确實不太舒服，一直在吐，飯也吃不進去。”江黎說，“我都是聽周佳說的，最近工作忙，也沒時間去看她一次。”
說着，江黎拿起了手機盤算着哪天有空去周佳家裏一趟。
溫竺随意應了聲，憂心忡忡地往辦公室裏走。
周佳進來送合同的時候，溫竺簽好字遞給她，裝作随意地問。
“我聽說小倪請病假了？”
“對。”
溫竺想了想，“方便跟我說一說情況嗎？”
周佳點點頭。
提起這個，她滿臉擔憂，“也不知道是怎麽了，總是惡心反胃吃不進去飯，說心慌害怕，問她發生什麽了也只說沒什麽，剛去醫院做了心電圖，開了點兒安神的藥在吃。”
溫竺皺起眉，“情緒是不是也不太好？”
她知道周嘉倪是個小哭包，又喜歡往自己心裏憋事兒。
她确實怕她憋出病來，但沒想到現在還真的發展到了她不情願看到的那一步。
因為自己的原因讓周嘉倪生病受傷，溫竺心裏也開始自責。
“雖然她跟我逞強說沒事兒，但我能看出來每天晚上自己偷偷在哭，眼睛腫得跟什麽似的。”周佳着急又發愁，“也不知道是競賽壓力大還是怎麽着，但以前學習再緊張也沒這樣過。”
“這周末我去看看她吧。”
想了想，還是這個方法去見周嘉倪最合适，勉強算是個正當理由。
從周佳的口中聽到的周嘉倪實在算不上好，溫竺也跟着擔心。
周佳猶豫了下，“這個……合适嗎？”
“當然合适了。”溫竺笑笑，又重複了一遍，“我去看一看她。”
“好。”話都說到這裏了，周佳只能應下了。
辦公室內再次安靜下來，溫竺靠着椅背，接連幾天的狀态也格外差。
她拿起手機看了看跟周嘉倪的聊天記錄，最後一句停留在自己問她講座什麽時候結束的時候。
那天晚上，她在等着她的回複，周嘉倪卻在門外聽到了她不喜歡的話。
溫竺早該想到她無法接受自己的朋友圈。
她想着她會慢慢開導她，或者逐漸跟自己的朋友圈逐漸脫離，私交少一些，陪着周嘉倪的時間多一些，甚至把所有的空閑時間都交給她。
但沒想到關系崩裂得如此迅速。
原來她們的關系如此脆弱。
或許從一開始跟她建立炮/友關系就是非常不合适的第一步。
周佳在她面前始終是嚴肅認真的模樣，遇到再艱難的工作都不會露出任何愁容。
但剛剛看她的樣子，想來周嘉倪的情況不怎麽樂觀，長久下去身體也會出問題的。
思來想去，溫竺決定還是給周嘉倪發消息，安撫一下她的情緒。
【溫竺：小倪，我知道你在生氣，不理我是應該的。】
【溫竺：但這樣的話，我會有一點難過。】
她甚至想，如果周嘉倪現在跑來告訴她，她想要繼續跟她發展。
那麽她自己會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繼續對她好。
周佳下班的時候買了些周嘉倪愛吃的甜品，泡芙、板栗酥還有些小蛋糕。
她沒辦法知道周嘉倪突然變成這樣的原因，只能按照往常的方式去哄她。
周嘉倪這周的課倒是都上了，專心致志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她會暫時忘卻疼痛。
原來一兩天不怎麽吃飯，一點兒也不會餓。
周佳已經看到她明顯的消瘦了。
“小倪，泡芙呢？要不要吃一點？”周佳把東西堆到她面前，柔聲細語地跟她講話。
周嘉倪看到泡芙，本來呆愣的面容微變了些，心髒又開始抽疼。
她搖搖頭，“我不想吃，我什麽都不想吃……”
“多少吃一點好不好？我真的很擔心你，小倪。”
周佳着實沒辦法，她沒辦法好好照顧好周嘉倪，她的心裏自責死了。
過年的時候不在，休假也一天沒有陪她，沒多少日子周嘉倪就成了這樣。
周佳覺得自己的責任太大了，這是她身為姐姐沒能照顧好親妹妹的過失。
可周嘉倪只是流着眼淚，她推開周佳的手，一點兒也不想看見過去自己溺愛的食物。
看到這些，她就會想起溫竺的話，想起溫竺那些下意識‘讨好她’的行為。
周嘉倪不想讓這些痛苦的回憶頻繁湧進自己的腦袋，她只是哭，除此之外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也很想變好，想回到以前生機勃勃的狀态，可是她根本辦不到。
像失去了身體和思想的支配權，她只能以淚洗面。
周佳蹲在她身邊，緊緊握住她的手，想說的話都哽咽在嘴邊。
周嘉倪不肯吃，甚至連看都不願意看一眼，她只能把買回來的東西先放到角落裏，放到周嘉倪看不到的地方。
“小倪，姐姐不會騙你的，你有什麽事情就跟我說好不好？”周佳鼻間也湧起酸澀，“我看到你這樣真的有一點害怕，小倪……”
她一遍遍喊着她，希望她能像小時候一樣，把所有的煩惱都告訴自己。
但她知道這是奢望，周嘉倪的性格已經過于封閉了。
周嘉倪只是僵硬地坐着，上半身微頹，身子因為抽泣而開始輕輕抖動。
“姐，我好難受……”周嘉倪哭出聲來，她被周佳摟進懷裏，再也不願意憋着自己的情緒。
“沒事兒的小倪，競賽名次不好也沒關系，期末成績也不用每次都考到前幾。”周佳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能夠逼瘋周嘉倪的事情都說了一遍，“你該放松一下，不要把自己逼得那麽緊，姐姐會一直陪着你的好不好？”
周嘉倪聽着周佳的安慰，眼淚怎麽也落不完似的，整個人都變成了淚人。
“我疼，好疼……”周嘉倪緊緊攥着周佳的衣服，嚎啕大哭。
周佳聽得揪心。
周嘉倪第一次這樣，周佳束手無措，甚至都開始恨自己，反省自己最近到底做了些什麽。
她抱着周嘉倪等她發洩完，在她狀态有些許的好轉之後。
周佳開口問，“油腥的吃不進去那我們就不吃，我給你榨豆漿好不好？多少喝一點，然後把藥吃了。”
周嘉倪點點頭，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榨汁機得二十分鐘，周佳便去浴室把毛巾打濕，幫着周嘉倪擦臉。
“一會兒吃了藥就早點睡，要不要晚上陪你睡？”周佳擔心她，又怕她晚上起來吐。
周嘉倪又搖頭，“我沒事兒的，過幾天應該就好了。”
“我知道小倪很優秀，做什麽都很厲害。”周佳笑着看她，“不用給自己那麽大壓力，你還這麽小，每天貪圖玩樂也沒關系，想吃什麽喜歡什麽就買，別的你什麽都不用擔心。姐姐一直在呢。”
周嘉倪擠出微笑來，不過看起來還是格外苦澀。
豆漿榨好之後，周佳幫她端過來，囑咐一句‘小心燙’之後，便看着她喝。
又去接了熱水，幫她拿藥。
周嘉倪喝了小半碗豆漿之後，反胃的感覺再次湧上來了。
周佳見她把碗放下了，“再喝點吧，這才沒幾口。”
“我喝不下了……”
周佳把藥和杯子遞給她，周嘉倪也乖巧吃了藥。
把周嘉倪送到床上，看她規矩躺好，蓋好被子之後，周佳的心才稍稍放下來不少。
或許是痛哭導致她消耗了不少精氣神，今晚睡得倒是很快。
只不過半夜醒過來，周嘉倪去了衛生間幹嘔。
蹲在地上緩和半個多小時之後，周嘉倪用冷水洗了把臉，看着鏡子裏自己滄桑的面容。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頹廢過了。
回到房間的時候，周嘉倪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
她看到溫竺發過來的消息——
我會有一點難過。
周嘉倪擦了擦眼睛，如果想要徹底斷掉的話，她應該把溫竺删掉，再也不要見面。
這樣的話才能克服掉她的應激反應。
想到這裏，周嘉倪的手指在彈出來的删除框上猶豫了幾秒鐘，按下了确認。
如果最開始溫竺口中的喜歡不是為了調/情，而是真的喜歡就好了。
溫總好難過，小倪好難過，大晚上寫這章的我也很難過……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