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鐵樹地獄-倒V開始
第21章 鐵樹地獄-倒V開始
舉“手”之勞
“天啊.......我的親媽啊!!”
6號房簡直就是核爆現場, 爆裂噴湧而出的水流淹過門檻彙成小股漫在走廊,門框四方水泥殘缺不齊,精鋼所制的大門端端正正嵌在客廳牆壁上, 被轟爛的中島大理石碎片七零八落地灑在四處, 水熱氣蒸騰着地面鮮血,混雜着焦糊的味道極其難聞。
匆匆趕到的執行部齊齊發出感嘆,目瞪口呆地看着房內收拾殘局的裁決團外勤部。
他們剛跨進門檻,踏碎了浮在水面上那股灰白的碎渣,碎渣打着旋兒朝四處擴散。
“別動。”彭钰童提着一個透明物證袋從卧室裏走出來。
衆所周知, 執行部和裁決團不對盤的淵源歷史可以追溯到幾百年前。
“你說別動就別動?這是你家?”吳克疑惑地皺起眉頭,立刻開始嘴炮模式:“我還沒問你你們裁決官把我們部長抱着幹什麽去了,要是今天我們部長有半點閃失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當然不是我家,不過我想問。”彭钰童深得裁決團那副高高在上的做派,陰陽怪氣地說:“你們部長差點死在這個房間的時候你們在哪裏?”
“什麽?!”執行部衆人驚呼出聲,随即浩浩蕩蕩湧進客廳, 把正在用濾網收集水面白灰的外勤部撞個趔趄,三兩步淌過客廳來到卧室門口, 本想問個一二三四五六七。
視線一轉便看到燒得焦黑的衣櫃和牆面,卧室雙枕大床完好無損, 只是被子淩亂地揉成一團,殘破的粉紅小花床單上染着絲絲鮮血, 以及還有半坐在床邊雙手抱頭穿着單薄睡衣——驚魂未定的王志。
雞零狗碎的線索拼湊在一起, 一個可怕的推測在衆人心頭不約而同初見雛形。
吳克知道王志真實身份, 不過眼前這一幕實在是太震撼了,他慢慢從明顯人為撕裂的床單上收回視線, 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氣焰陡然短了半截, 哆哆嗦嗦地狡辯:“我們部長不是......那種人。”
“鐵證如山啊......吳科長您別說了,現在找到裁決官才是。”年輕的部員在身後附耳提醒:“部長他......偷情不成......”
在場的都是受過特殊訓練的高精尖人員,這句耳語的話在所有人聽來就像開了擴音喇叭,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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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胡說八道什麽?”彭钰童翻個白眼,“有人襲擊了在這裏訪友的陳部長,是我們裁決官及時趕到救下了他。”
“啊?”
衆人如夢初醒,指着樓下街道停着的昆機旁邊,抱頭蹲着的那群白色制服和麻花狀蕭勁:“這群狗東西襲擊了我們部長?”
彭钰童頗為無語,點點頭。
在他頭還沒徹底擡起來的零點零幾秒中,只見眼前唰唰唰掠過數道殘影,拳打腳踢聲旋即從樓下傳來。
裁決團外勤部也不打掃戰場了紛紛朝窗邊跑去,彭钰童迅速将收集到的長發的證物袋往兜裏一踹,也探出腦袋。
“你們他媽的敢襲擊我們部長?!沒挨過打是吧?”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來闖?”
昆機旁負責關押上拷的外勤部人員瞬間躲得老遠,生怕濺上丁點血。
一時間慘叫聲響徹天際。
彭钰童和外勤部衆人徹底服了執行部這群老6,一眼難盡的互相對視了眼,卻不知道在他們看不見的視野裏,執行部已經麻溜滴對白色制服和蕭勁采完血,提取到了指紋、毛發。
吳克一邊拳打腳踢一邊擠眉弄眼:夠了好了不要把人打死了我們還要細審,保留人命将來才能為部長派上大用場之類的.......等到統統采集完畢他大手一揮,眨眼功夫執行部就把蕭勁和白色制服押到了自家所屬的昆機上。
彭钰童差點從窗戶掉了下去,氣急敗壞道:“站住!”
“襲擊執行部部長是重罪,我們一定要查清楚究竟什麽人幹的!”吳克轉身叉腰仰頭,對着二樓窗戶的彭钰童,動作一氣呵成:“煩請告訴我,我們部長現在在哪裏。”
“你們太過分了!!!”彭钰童大聲怒吼道:“陳部長是裁決官救的,這些人理應由裁決團監管!”
不為其他,兩家鬥了幾百年就為了争口氣。
“說這些多傷感情啊~”吳克兩手一攤:“我們不都是為了找真兇嗎?”他不要臉地朝身旁人一偏,交代道:“你上去把裁決團外勤部收集的所有證物袋拿過來。”
“是,吳科長。”
“對了,還有彭钰童裁決員身上藏起來的那份。”吳克皮笑肉不笑地瞟了眼二樓,又道:“剛剛藏在左邊外套裏,現在正在換地方藏可能是秋褲內袋......你上去拿的時候可別亂摸。”
彭钰童:“......”
當剛趕到時吳克還在緊張,不過聽到彭钰童說陳歲安已經被救的話,那他的安危暫時不用擔心,需要擔心的反而是不能讓外人提取任何蛛絲馬跡。
至于彭钰童現在相當懊悔,恨不得自己沒打那通電話,當時他正在裁決團大樓值班,接到趙渡讓他時刻注意陳歲安安全的命令,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十幾分鐘後,6號房突然失去了所有生命跡象,唯一可能就是有人開啓了屏蔽儀。他立馬彙報給趙渡,接着又發現屏蔽儀突然斷開。
陳歲安性命危在旦夕,在他與頂頭上司共頻通訊裏,他清楚地聽到了上司為了拖延時間撥打電話和其對話全部內容。
震驚其對話內容的之餘,暗戳戳地以為執行部知道來龍去脈後恨不得把他們裁決團供起來,卻沒想到裁決官根本不讓說,更沒想到來了這麽群強盜流氓!!
吳克正所謂是把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報仇一天到晚發揮得淋漓盡致。
“別碰我!!”執行部部員的手在彭钰童褲兜裏掏來掏去,他強烈抗議無果,最終眼睜睜看着執行部帶走了所有物證袋,以及目瞪口呆的王志。
天空逐漸泛起魚肚白,吳克領着執行部大批人馬站在空曠街道上揮手致意:“幸苦各位了,有空請你們吃面。”
“!!!”
嗎的,忙活一整晚就吃個面?還有空?
這張空頭支票開得可真是大方啊。
彭钰童怒道:“滾,我死也不告訴你陳部長在哪。”
吳克轉身登上昆機,在起飛的半空中透過艙弦玻璃微微一笑,搖晃了下手中的手機,口型說:“你們外勤部的小可愛已經告訴我啦~”
僅一句話,就令彭钰童對他敞開了心扉。
——嘭!
彭钰童捏碎了窗框,咬牙切齒:“*%¥*&(@¥”
-
北半球,隸屬裁決團名下的私人醫院。
特護病房配備齊全,俨然就是個裝修豪華精致的高端酒店,走廊上每隔兩米持槍警戒的裁決團外勤部人員目不斜視地守護着這層唯一的病人。
主治醫生腦門上的冷汗還未擦幹,又在後續用藥上犯了難,半晌,他躊躇着出病房。
很快,有人上前詢問。
醫生猶豫片刻,小心翼翼地說:“關于陳部長用藥……我想向裁決官請示一下。”
病房門被人輕微地敲響兩聲,很有禮貌地站在門外等待。
片刻後,門被人從裏打開。
“裁決官,主治醫生有事想向您請示。”
趙渡一眼掃過站在門口緊張局促的醫生,壓低音量:“什麽事?”
“嗯……是這樣……雖然對陳部長右肩傷口做了緊急修複手術成功脫離了危險。”醫生盡可能縮短原因表明中心,“不過組織後續恢複生長過程中會引發劇烈的疼痛……在在在這……這種情況下病人通常要經歷較為漫長的恢複疼痛期……不過有種藥可以縮短恢複期限……”
趙渡淡淡睨了醫生一眼,問:“有副作用?”
醫生暗自松了口氣,嘆服怪不得人能當裁決官,猶豫了片刻如實回答:“是的,這種藥不僅能極大地提升組織恢複能力還能最大限度減少生理疼痛,副作用就是會導致病人在使用初期意識混亂……”
說完他不敢看頭頂審視的目光,回想到半小時前。
當裁決團的專屬昆機降落在醫院樓頂停機坪時,他在前面密密麻麻的醫院高層領導人群縫裏,看到這位以冷酷無情著稱的裁決官懷裏居然抱着個人!
那人渾身裹着黑色西裝裏,被緊緊抱在懷裏,而且他清清楚楚看到出艙門那刻,趙渡手掌攏住懷中之人後腦勺,往懷裏緊了緊。
那個姿勢是在躲避機翼兩側因發動機攪動的狂風。
看身型,重傷的是位年輕男子,有着烏黑濃密的頭發,還有着西裝都遮不住的清瘦身段,以及自然垂落的一小截染滿鮮血的手臂。
那收束起伏精致的腕骨線條,随着走動的輕微幅度隐沒在黑色西裝裏若隐若現。
在場所有人臉色變了變,免去了寒暄招呼,趙渡抱着人大步流星地直奔手術室。
等到手術室無影燈一打,衆醫生大駭,躺在手術床上瀕死垂危的人居然是執行部部長陳歲安。
特別是經過複雜檢查後他們發現,這位外界傳聞與趙渡矛盾重重的陳部長不僅身中一槍,右腿胫骨居然還受到暴力折斷,更別提大量失血身體機能已經降到最低之類。
幸好早有緊急施救過的痕跡,不然今天就是再高端精尖的醫用設備和儀器都救不回來這條命。
短短幾秒這名主治醫生把停機坪那段畫面回想了遍,直到聽到頭頂上傳來一聲冷淡地“嗯。”
心中咯噔一下,這算是答應用藥了?
他趕緊頭也不回地溜到辦公室下醫囑去了。
護士戰戰兢兢地給躺在病床上陳歲安的吊瓶裏注/射特效藥,又敢緊趕慢地朝坐在病床旁的趙渡一鞠躬,然後輕手輕腳地退出了病房。
不遠處裁決團頂樓天枰雕像靜默地矗立在碧藍天空下,清晨陽光投射在砝碼頂端,尖銳地穿透窗戶反射進這間特護病房。
趙渡起身拉緊窗簾,房間光線登時暗淡下來。他慢慢踱步至病床前,居高臨下地看着病床上靜靜躺着的陳歲安。
血污已然洗去。
烏黑秀亮的碎發托在雪白枕頭上,光潔的額頭下是雙緊緊阖上的雙眼,薄薄的眼皮上紫青脈絡的毛細血管清晰可見,纖長濃密的睫毛時不時輕顫,昭示着欲醒不醒,再往下是那微微抿起的嘴角。
趙渡仔細端詳了片刻,拿起櫃子上的濕棉簽,在陳歲安幹涸嘴唇上輕輕輾轉。
那藥效來得如此快。
剛剛擦完嘴唇的陳歲安呼吸突然急促起來,雙臂不安扭動,眉頭也緊緊擰起。就連頭顱都在輕晃,渾身上下都在抗拒。
趙渡站在病床邊平靜地看着他,淡漠的瞳孔裏看不出任何情緒。
忽地,陳歲安嘴唇翁動下,沙啞地吐出幾個字。
“放我……出去……”
趙渡俯下身。
“殺……我……小斐……殺了我……”
陳歲安眼珠在眼皮下高速轉動,額頭上漸漸湧出細小汗珠。
“讓我……死……”
破碎嘶啞的字眼從陳歲安喉嚨裏逸出,他好像快瀕臨崩潰的極限。
趙渡凝神看了他幾秒,接着第一次對陳歲安用“震懾”。
一股如海嘯般洶湧的情緒鋪天蓋朝他襲來。
絕望、悲痛、追悔。那是一種完全喪失了感知之下的窒息。
“震懾”其實是指利用精神力入侵對他人或物體造成足夠強大的脅迫和強制力量,從而使對手懾于巨大的壓力而喪失繼續抵抗意志的一種高強度精神侵略形式,就如同陳氏一族的熠耀,這是趙氏從未公開過的強大王牌。
人類的大腦會用每一個新的記憶重塑自己。這是通過突觸或腦細胞之間的微小間隙發生的。腦細胞或神經元通過一個優雅的電化學系統相互交流。一個細胞電荷的變化會觸發突觸間被稱為神經遞質的化學物質的釋放。神經遞質随後被間隙另一側的神經元吸收,并在那裏觸發該細胞的電路變化。
記憶被編碼在電路中,而震懾就是蝕刻這些電路的一種手段。
寬大潔白的病床,趙渡琥珀似的淡漠眼珠冷冷凝視着陳歲安,精神力正在緩緩入侵大腦杏仁核區域,這是一個幫助處理恐懼等情緒的地方,同時在儲存記憶中發揮着作用。他盡可能放的緩慢輕柔,但陳歲安的大腦情緒幾乎在瞬間暴戾起來。
與此同時,一幅暗藏在歲月長河的殘忍畫面逐漸被揭開。
這是執行部部長的辦公室,雪白的辦公室牆上挂着跌宕遒麗的标語——【秩序是建立在規矩上的】。
彼時的陳歲安穿着裁剪精良的黑色執行部制式服,胸膛上帶着一枚鐮刀标志的純金胸針,橄榄鏈條交織在鐮刀四邊,古樸肅穆。
這是執行部部長特有的,象征身份地位的特殊标志。通常只在重大節日或者委任新一屆部長時才會佩戴使用,趙渡很快明白,這是陳歲安在22歲那年——上任的第一天。
畫面中的陳歲安站在辦公室中央,正擡頭看牆上标語。
他烏黑秀麗的發梢在淺淡日光下流轉着金光,整個人輕快張揚,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年輕人獨有的意氣風發。
一陣噠噠的鞋跟聲從辦公室廊外傳來。
“你找我幹嘛?”一名留着公主切十七八歲模樣的漂亮女孩兒徑直推開了門,她身着較為正式的小禮裙,嚼着口香糖問道:“他們說你有事找我?”
陳歲安扭頭上下打量她兩眼,笑着反問道:“不是你讓人傳話說換屆大會完畢後偷偷在辦公室見一面?”
“開什麽玩笑,我躲你都來不及。”女孩兒大剌剌往會客沙發上一坐,沒什麽形象的翹起二郎腿,嘴裏吐出一個大大的泡泡:“拜托,哪個環節信息差出了錯......”
——篤篤篤
仿生人端着托盤送進來了兩杯冰鎮香槟,今天是執行部百年換屆的大日子,諸多名流顯貴都在樓下宴會廳相聚。
佐餐酒用的是地下酒窖特殊密封陳釀布裏格納克玫瑰香槟,有清新和淡淡的花香,口感柔滑回味悠長,濃郁的水果味與香槟微妙的奶油蛋糕味完美融合,很适合用來慶祝。
女孩兒起身遞給陳歲安一杯,自己也淺啜了口:“奇了怪了,宇宙島沒誰認識我,是不是有誰搞錯了?”她說完無聊地聳聳肩:“算了,反正也不影響,正好見一面。”
“沒人看見你進來吧?”陳歲安不置可否,将香槟接過一飲而盡,伸手惡趣味般地捏了捏女孩兒臉蛋:“雖然今天穿着不是你的風格,不過還行,小斐。”
趙渡眯起眼睛,小斐。
這個女孩兒就是小斐。
他不由地細細打量起來。
女孩兒穿着亮綠色長裙,妝容很淡,淡到幾乎看不出什麽痕跡,只能從眼皮上那抹很跳脫的綠色眼影才能看出一二。
“你這辦公室難看的要死,走了。以後不要見面了反正你也會很忙,估計他們也不會再強迫我們在一起......”小斐把酒杯擱在桌上,踩着噔噔噔的高跟鞋走到門口,她握住辦公室房門把手,扭頭:“哦對了,陳同志,希望你成為執行部部長也要堂堂正正做人,可千萬別像他們一樣變成了鬼。”
陳歲安笑罵:“慢走不送快滾蛋。”
然而房門把手卻擰不動。
“你這什麽爛辦公室連個門把手——”話音未落,兩人背後四面窗戶同時降下金屬欄杆,房門外面傳來同樣沉重的金屬落地聲。
陳歲安頓感不妙,一簇焰色火花從指尖燃起,他閉上雙眼遙遙地感覺到了什麽,變色一變,又壓抑又暴躁地罵了句髒話。
“怎麽了???”
陳歲安重重拂開她手,素白的臉頰湧上一層不正常的潮紅。
他緊緊盯着手中香槟杯,咬着犬牙死死問道:“你有......沒有不舒服。”
“沒有,你怎麽回事?”小斐頃刻反應了過來,“下藥了?”
陳歲安徹底明白過來怎麽回事,從兩人陰差陽錯地被人通知到辦公室見面開始陰謀就已展開,兩杯香槟只有一杯放了東西,但無論誰喝效果都一樣,最後都會造成他們期待的效果。今天換屆加新任,有無雙數眼睛盯着......大衆早就被有心人帶領到走廊上參觀執行部,就算僥幸被他們逃了出來,只要現在這副鬼模樣被任何人看到,他都将被徹底釘上恥辱柱,借此機會也正好公開小斐。
盡管采取的策略不同,或者說哪怕丢點顏面都在所不惜,只要目的達成。
這群雜碎。
陳歲安冷眼掃過這間整齊幹淨的辦公室,克制着喘氣:“別推了,出不去的。”
聞言,小斐停止砸門從包裏掏出手機手環,心底驟沉。
“沒信號,這群畜生。”
“待會兒無論我說什麽,你都別進來知道嗎?”陳歲安指着側邊虛掩着臨時休息間,他極力忍耐着什麽,一絲殷紅鮮血慢慢從嘴角蜿蜒而下。
“不不不不不.......你會死的。”小斐語不成句:“我......你別這樣,還有辦法的,還有辦法的。”
“待着!”陳歲安将她大力推到在地,布滿血絲的猩紅眼底昭示着他即将失去理智,“別他媽進來。”說完嘭地一聲将休息室的門摔關。
緊接着房間裏傳來乒乓亂砸的劇烈響動。
小斐驚惶地半坐在冰冷的地上,眼睜睜看着休息間金屬材質的房門竄出焰色火苗尾焰,她突然瘋了一般跑過去砸門:“陳歲安你他媽的把自己封在裏面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快停下!”
至此,金屬材質門板與門框全部融合在一起,裏面也再無任何聲響。
小斐看不到裏面發生了什麽,可是趙渡卻能看見。
一進休息間的陳歲安憑借最後那抹殘破的理智用掌中焰色融化了整個門鎖門縫,一路跌跌撞撞地進了浴室,他一把将臺面上嶄新的洗漱用品全部掃翻在地,胡亂地翻找着,企圖找到什麽尖銳利器,可惜什麽都沒有。
接着他跪在地上仰起頭痛苦地咬緊牙關,将浴缸水溫調到了零度。
純淨的水流從黃銅管從流出很快便溢滿了整個浴缸,陳歲安胡亂扯掉衣服,那枚古樸胸針叮地一聲掉落在地面上。
緊接着他渾身赤/裸跨進浴缸,零度過冷水收到外力擾動霎時凝結成冰沙。
——噗
血氣和冷氣交織,陳歲安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他如同嬰兒那般渾身蜷縮在浴缸,冷白的皮膚悉數染上緋紅,殷紅的鮮血滴落在浴缸慢慢化開,整池水呈淡淡粉紅。
趙渡深吸口氣,正欲停止“震懾”
突然耳邊傳來一道染着情/欲的低吟。
他僵硬地慢慢回頭,将浴缸裏□□的陳歲安盡收眼底。
只見陳歲安雙手死死捏着浴缸兩側的把手,喉嚨裏逸出破碎難耐的低喘。手背上青筋暴起,那起伏收束的腕骨條線緊緊繃着,如白瓷般細膩光滑的皮膚下是劇烈起伏的胸膛,窄窄的腰腹勁韌削薄,兩條修長的腿不停屈起又放下,抑或是緊緊絞住。他躺在四四方方的冰水魚缸裏,精致脆弱地如同一座栩栩如生的玉雕,在冰渣叮叮當當碰撞下渾身都透着瑩白刺眼的光澤。
與此同時,燥熱通過神經元反饋給趙渡,他一刻都不敢再停留,極快地收回“震懾”迅速起身離開病房,離開前最後看了眼病床上,正在被藥物副作用沖擊的陳歲安。
僅一眼,便再也挪不開步子。
病房裏落針可聞,昏暗光線下,雪白被子下某個部位的凸起那樣顯眼。
陳歲安陷在寬大柔和的枕頭上,不知何時,他受傷的右肩的被子滑落至胸膛,肩骨和鎖骨盛滿了陰影,襯托勾勒出流暢線條。曲線和凹陷交織着,而他素白漂亮的臉頰上也不知從何時起泛着不正常的潮紅,鼻翼翁張顫動,嘴唇微張露出一點猩紅的舌尖。
趙渡直直僵在原地半分鐘,眼底強烈的沖擊占據着瞳孔和心神。
房間氣溫陡然拔高,自循環的新風系統吹來了名為鬼使神差的風。
正所謂顏色越粉效果越狠。
所以,他伸出手,用指腹輕輕按上了陳歲安剛剛恢複了丁點血色的濕潤薄唇。
與此同時,陳歲安霍然睜開雙眼,瞳孔失焦地看着天花板,沒有受傷的左手猝不及防拉住趙渡手腕,不安地、無意識地用手指輕輕摩梭着他腕骨內側皮膚。
他烏黑瞳孔如同墨點,黑白分明,平常總是含着那些似笑非笑,可此時此刻卻盛滿了水霧,在睜眼頃刻間兩行清淚滑落至鬓邊。
嗫嚅着:“救......救我。”
然後又是兩顆晶瑩淚水滑落流向了耳廓。
“救......救我。”
他迷茫地看着趙渡,用無限期盼的軟弱語氣,一遍遍重複。
接着像無法承受那般死死咬住下嘴唇,将顏色越粉效果越狠的效果推到極致。
在這近在咫尺的距離之下,凄美的破碎感就像刀鑿斧刻般深深撞進了趙渡腦海。
冷靜自持、鐵腕無情、高冷禁欲頃刻化為泡影。
下一秒,趙渡伸出溫熱的手輕柔地覆蓋在陳歲安雙眼之上,另一只手繞過他頭頂上方松松地将他整個人抱在懷裏,輕輕拍哄着後背,說:“沒事……沒事了。”
房間裏暗淡的光線給所有東西都鍍上了層迷糊的輪廓,無形中也模糊了兩人之間曾經泾渭分明的界限。
病床上那抹交織的剪影完完整整嵌合在一起,如膠似漆不可分割。
抽噎的聲音斷斷續續,哄拍的低語卻從未停止。饒是冷靜了二十幾年從未出過任何錯的趙渡在此刻大概也不知道自己抱着陳歲安到底在說些什麽。
不過奇異的念頭倒是順着血管湧向四肢百骸:他不能哭,他不能在我懷裏哭,至少不能在我懷裏因為這些原因哭。
陳歲安身在現實世界病床上,趙渡卻重新喚醒了他腦海中那份塵封多年的記憶,伴随着心理上的絕望痛苦,還有就是生理上種種渴求。
他在毫無自主意識情況下,卸掉多年僞裝的堅硬外殼,完全流露出那份需要保護的脆弱的內裏,徹徹底底躺在趙渡懷中任由眼淚默默流淌。然而在藥物作用和大腦分泌的生理需求刺激下,他開始并不滿足于那份溫熱的擁抱。
他埋在趙渡頸窩難耐地、輕微地翻動着,呵出炙熱氣息痛苦地低吟。這串破碎的低吟如同子彈直接擊穿了趙渡,他環抱住陳歲安背脊的手掌不由地收緊,僵硬地抵住甚至不敢再有任何動作。
可是下一秒,陳歲安那只摩挲他手腕的指節突然牽着他的手伸進了被子裏。
趙渡微微側開臉,陳歲安那雙沾染着□□的眼睛分毫不差地映在他眼底。
他睜着失焦的瞳孔,纖長的睫毛都在顫抖,用微涼鼻尖輕輕蹭着趙渡嘴唇,炙熱的氣息從水潤淡紅的嘴唇裏呼出,不成章法地喃喃着:“救救我。”
轟——堅固的壁壘傾然倒塌。
趙渡絲毫不費力氣掙脫,強硬地掐着陳歲安下颌,沉聲問道:“我是誰。”
陳歲安無機質似的玻璃眼珠微微轉了轉。
“我是誰。”趙渡埋下頭,兩人唇瓣相貼,厮磨着重複問。
“唔.....”陳歲安呼痛,徑直把舌頭滑進對方口腔,生澀地胡亂攪動着。
可掌控者怎麽會任由索求者的性子來呢?雖然現在陳歲安沒有任何意識。但趙渡并不想當個點到即止的好人,
畢竟壞人做事都是一做到底的。
他立刻反客為主地就纏住陳歲安舌頭,長驅直入地掃過齒列,毫不客氣地擦刮過溫軟口腔內壁,緊緊攫住他呼吸的同時唇齒交融将所有喘息堵回去。
“......”陳歲安更加難受起來,不停地挪動着,伸出手緊緊攀上趙渡肩脖,止不住地渾身往上貼。
粘膩水聲悉悉索索。
然而趙渡似乎就為了刺激陳歲安似的,舌尖刻意劃過他上颚。頃刻間懷中人渾身戰栗,一聲急促的驚喘在耳畔炸開,接着那壓抑地啜泣再次傳來。
趙渡用指腹輕柔地揩掉陳歲安赤紅眼角的淚,唇齒分開時拉了一道透明絲線。
他們額頭抵着額頭,都在喘息。
“我是誰?”趙渡對這個問題不眠不休。
陳歲安在他懷中顫抖着頓住,瞳孔終于短暫地聚了次焦,薄薄眼皮極為緩慢眨了眨,從喉頭擠出一個沙啞的單音節。
“——趙”
回應來的很快。
“夠了,一個字就夠了。”
一時間,病房走廊外所有持槍警戒的裁決團外勤部大腦收到同一命令——全部待命後退十米。
強大的的精神力不容拒絕,整齊劃一的步伐逐漸遠去。
“——夠了”
回溯裏的陳歲安大聲喊道,特護病房的畫面瞬間定格。
白鶴早就消失不知道去了哪裏,陳歲安深吸口氣,捂着眼睛艱難地說:“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你為什麽要對……我做這樣的事……”
趙渡靠在病房門口牆上,雙手插在褲兜,視線一直停留在病床上那兩道向貼的剪影身上,微微一曬:“是你讓我救你的。”
“……”
陳歲安不知該說什麽,又想說點什麽來緩解此時的尴尬和無奈,最終張了張口,氣若游絲地說:“我那時候并不清醒。”
“是嗎?”趙渡挑眉問道:“你說了我的名字。”
“我覺得你可能聽錯了……這個世界姓趙的人很多,不單單是你……”陳歲安語無倫次,臉頰通紅,泛起的顏色與病床上曾經的自己如出一轍,他快崩潰了,逃避似的面壁思過,後腦勺連帶脖子都梗着,說出來的話更是僵到極點。
“我萬一說的“找”呢,找醫生……之類或者……”
“不用解釋,沒什麽,舉手之勞而已。”
“舉手之勞??”陳歲安登時睜大了眼睛,唰地轉過身指着病床,“你管這叫舉手之勞?你會對別人這樣幫忙嗎?我……就是藥物副作用才會這樣……我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但我相信曾經的我并不希望你對我這樣幫忙,整整三個小時!!都快趕上地球規定工作時長的三分一了!你們宇宙島對幫忙的定義是什麽啊?這在地球除了絕對親密的人是不會不會做這樣的事,再說了……”他聲音頓時微弱,如蚊子哼哼:“也沒人對我這樣幫過忙…”
聞言,趙渡倏地勾起一抹冷笑,他慢慢踱步到陳歲安面前,僅僅五厘米身高差看起來那麽居高臨下,那麽強勢。
他一字一句地說:“地球上沒人能對你這麽做,也不會有人對你這做。”
的确,陳歲安在地球金枝玉葉地生活了24年,雖然被誤判了,但是他的确沒有談過戀愛,甚至打心底就沒那個念頭。
他突然好像抓住了點什麽。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趙渡冷着一張臉站定在他面前,下垂的眼皮遮住瞳孔裏所有情緒,他似乎帶着厭倦和冷淡:“不用擔心從前你我的關系,反正不都是逢場作戲嗎。”
陳歲安微微愣住,這是他下地獄以來第一次直觀感受到趙渡這樣冷漠的情緒,明明就在旁邊,明明就在此時的病房,幾分鐘前他說幫了他的“忙”。
半晌,他仰起頭,問:“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趙渡重新回到門口,依舊靠着牆,若有所思地說:“回溯裏看不到我曾經在你昏迷時入侵了你的大腦,所以你不明白很正常。”
“?”陳歲安神情古怪了片刻,擰着眉:“就是你對蕭勁他們用的震懾?在病房裏也對我用了?”
“是。”趙渡擡起臉。
“你看到了什麽?”
那副場景怎麽能說,怎麽好說?難不成要趙渡說我看到了你躺在浴缸裏情不自禁?還是說我看到了你很粉?
他只能說:“小斐。那時入侵你大腦雖然勾起了你曾經不好的記憶,但我在你腦海裏看到了她,她的臉。還有你們曾經熟悉的相處模式。”
前面還好,怎麽最後這句話聽起來怪怪的,陳歲安不明所以,遲疑道:“看到她又怎麽了?”
他突然想通了關竅!
剪刀地獄裏居虛倅略卷宗定罪上明明白白寫着他所犯——佛口蛇心和巧言令色。
陳歲安徹底明白了。
禁閉室裏與趙渡的談話、醒來後的坦誠交流,有可能他說的全部都是假話!
那些零散片段再次浮現。
“小斐是誰?”
“所以你問我到底在找誰,我也不知道,因為我的部分記憶被抹掉了。”
“陳家沒有那麽大本事,你認為還有誰。”
“機制咯,消失的那群人他們判決書上有機制的鋼印。”
“我從17歲開始經常做夢,夢裏反反複複出現一個女孩子,我看不清她的臉記不得她的名字。”
截至目前為止,陳歲安經歷三層地獄,每當看到回溯裏曾經的自己都會暗暗想,為什麽自己會被判往十八層地獄,他和趙渡曾經究竟做了什麽,為什麽回溯裏每一幀畫面都有趙渡,他甚至連身旁的白鶴都懷疑過,他倆打着監督的名義下地獄,實則到處放水,究竟是為了什麽。
現在突然明白,那曾今的自己呢?扮演着什麽樣的角色?
曾經的自己真的可靠嗎?
哪句真哪句假?做的哪件事是真心實意而不是蒙上一層掩人耳目的布?
怪不得居虛倅略疑惑,怪不得他又能逃脫。
“你現在是在說我曾經騙了你嗎?”陳歲安難以置信可又不得不問出口,他底氣有些不足:“你明知道我騙了你,為什麽後來還要幫我判往地球呢?”
這确實存在一個很大的悖論。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趙渡不是那種你騙了我我還甘心為你做事的事,反而是那種你騙我我就弄死你的人。
為什麽還要幫忙呢。
撲朔迷離的問題一個接一個。
趙渡說:“你覺得呢?”
“……”
陳歲安心道,我覺得你想弄死我。
他一把抹掉冷汗,皮笑肉不笑地說:“可能是秉着雙方平等協商的友好态度吧。”
趙渡眯起眼看着他,那鋒利的審視目光驟然乍現。
“小斐是你什麽人?”
這個問題趙渡曾經問過,在陳歲安看到的回溯裏,他更是反複提及。
“我真不知道……”陳歲安納悶:“難到連你也調查不到她嗎?”
接着他思慮片刻,攤開雙手鄭重回道:“不管曾經的我欺騙了你什麽,只要現在我能回憶起我都會告訴你,當然現在你有什麽想問的也可以盡管問,我知無不言。”
陳歲安做好了趙渡問你為什麽要欺騙我,或者你還有什麽事情瞞着的我之類。
然而,只見趙渡淡淡瞥他一眼,指着病床上緊緊相貼的兩人和掀翻的被子,漫不經心地問:“這樣做惡心嗎?”
“……”
本來都快忘記這令人臉紅耳熱的畫面了。
陳歲安猝然一噎,硬着頭皮說:“雖然我是個有底線的人,但我……覺得不惡心,人人生而自由,只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就好……”
“哦......”趙渡表情頗有意味深長的味道:“那你底線挺靈活。”
陳歲安騰地一下臉燒了起來,逃也似的離開病房。
病房門被關的巨響,他貼着冰涼的走廊牆壁平複心緒。
一擡頭,發現白鶴正抱着雙臂,坐在對面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他腦子一抽:“好巧,你怎麽坐在走廊不進來。”
——咔噠,身後門開了,不用想也知道誰出來了。
白鶴流裏流氣的視線在仰頭望天的陳歲安和整理衣襟的趙渡兩人身上來回打轉,半晌翹起嘴角,意猶未盡地說:“我常常因為不夠變态而與你們格格不入。”
“......”
“......”
“好了還看嗎?”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這層地獄的回溯還剩最後一點兒,不看咱就回鐵樹地獄了,桑居都還算跟我有點交情,盡量快點到下......”
“不看,立馬回。”陳歲安急吼吼上前。
“哈哈哈哈哈。”白鶴一遍放聲大笑一邊偷偷打量趙渡臉色,發現來者不善立刻收斂了笑意,正色道:“是麽,那就不用了去了,在你們......這樣那樣的時候我已經跟桑居都交涉過了。”
“那快點的,我趕時間。”陳歲安滿臉催促道。
“......”
身旁場景再次陡然變換,如同被抹亂的油畫那般光怪陸離。
在下墜感即将到來之際,陳歲安突然想到什麽,刻意地、主動地上前一把抓住白鶴手腕,問:“在鐵樹地獄裏我是什麽罪名?”
白鶴一眼難盡地瞅瞅趙渡,又瞅瞅陳歲安,躊躇着吐出幾個字:“唆使他人行/淫。”
“.......”
陳歲安霎時愣在原地,啞了火。半晌扭着僵硬的脖子,睨着身後冷淡寡言的趙渡,難以置信地問道:“你怎麽不把自己也判進去??”
“舉手之勞不足挂齒。”
作者有話說:
陳歲安:神他媽舉手之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