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在臺風來臨之前,大多游客收到預報後就坐輪渡離開,現在輪渡停運,小部分人被困在了長渦島。
當地的居民對臺風早就司空見慣,有些沒見過臺風的游客,又恐懼又好奇,在小旅館一樓大堂聚起來的人群當中,對臺風躍躍欲試讨論不休。
辛渺也坐在人群當中,而且她足夠漂亮足夠吸引人的目光,幾乎是整個人群的焦點,在場的不論男女都或多或少,或明顯或隐蔽地多看她幾眼。
可辛渺全程在跑神,就連李雙雙叫到她的名字,都慢半拍才反應過來。
奇怪,她以前最喜歡熱鬧,但是現在卻覺得難捱。
辛渺往門外望去,一只小麻雀被雨淋濕了翅膀,狼狽地躲在屋檐下,在地上跳了跳,又飛了出去。
她的心跟着小小鳥也一起飛了出去。
這裏這麽熱鬧,有許多年輕快活的人聚在一起嬉笑。如果盛眠谷也在這裏的話,他大約不會參與聊天,懶洋洋地坐在一邊,可他只要“在”,辛渺就會覺得安心。
兩天沒有聯系,辛渺想拿手機發條信息給盛眠谷,卻又覺得明明離得這麽近,為什麽不直接上門去找他。
但如果見面,她是不是就要回答盛眠谷的問題,給出一個離開的日期?
可是現在還有用嗎?他是不是已經不願意再和她說話,也不願意再和她見面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辛渺就煩躁不已。
身邊的人在不停地講笑話,她也跟着慢吞吞彎起了眼睛……其實她根本不知道講的什麽意思。
原來時間可以過得這麽慢,這麽難熬。
辛渺開始期盼,雨快一點停下,雨過天晴、雲銷雨霁之後,橫亘在她和盛眠谷之間這樣的烏雲也能消散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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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天氣不好,食材有限,保障組過來送溫暖,還送過來了剛做好的熱騰騰的粥和小菜,辛渺也被分到了一碗,出乎意外的好喝,大家搶着把粥分食後一哄而散。
到了晚上,辛渺忽然覺得脖子很癢,她用力的撓了幾下,很快這種癢意蔓延到了臉上。
她打開燈走到鏡子前面,發現臉上和脖子上的出現了很多小紅疹,顯得有些可怕。
更不妙的是,辛渺彎下腰,喉嚨一陣翻滾:“嘔。”
完蛋,一定是過敏了。
辛渺後悔的腸子都要青了,她貝類海鮮過敏,從來不碰這些東西,但是今天晚上喝的粥軟乎乎的,她也就沒注意裏面有什麽,現在想來裏面八成什麽海鮮都有,包括一些貝類海鮮,才會讓她中招。
現在已經很晚了,夜色濃濃。
辛渺一開始想要忍一忍,等到天亮再去找人借過敏藥,但随着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她一點都沒有好起來,反而狀況越來越差。
她蜷縮在床上,打開手機,劃到了熟悉的電話,然後盯着上面的數字發呆。
半個小時後,辛渺抹了把眼淚,下樓找到南姐:“我好像過敏了,店裏有備用藥嗎?”
“有有有。”南姐被她這副模樣吓壞了,匆匆忙忙在下面給她找藥,睡得晚的人也下來看情況。
吃了抗過敏的藥之後,辛渺卻始終沒有好起來,她逐漸感受到胸悶、呼吸困難。
李毅然給她測了血壓,數值偏低,而且随着時間一直在下降,他急了:“我是醫生,她這樣下去不行,極有可能過敏性休克,搞不好會出大事的,得去醫院。”
南姐的丈夫打着傘從外面回來:“我剛去看了,島上的診所已經關門,大夫這幾天都沒在島上。”
他問李毅然:“你不是醫生嗎,你說怎麽治?”
李毅然無奈:“……什麽都沒有我怎麽治?她這樣的需要藥,需要觀察,需要氧氣機,得去醫院,不能在這麽等下去了。”
南姐心疼看着辛渺:“可是從這裏到延城的輪渡已經停了,打了120他們也說過不來。”
“沒有其他船嗎?”
他們都沉沉地望向外面,天書黑壓壓一片,雨很重地落在地上,盡管在漆黑中看不到海,但能從聲音中感受海浪的怒吼和咆哮。
南姐的丈夫蹲在門口搖頭:“這個天,皮艇太輕了,要是翻了就更完蛋。”
辛渺暈暈乎乎的蜷縮在沙發上,眼前一會兒清晰一會兒發黑,耳邊的聲音也忽近忽遠,她勉強的支撐住身體坐起來:“沒關系。”
話說出口,她才發現自己竟然也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你們都去睡吧,剛剛不是打了120嗎,我一個人在這兒等就好。”
南姐把大家都趕回房間,李雙雙和李毅然堅持沒走,在下面陪着辛渺。
有一段時間,辛渺睡了過去,可是周圍的氧氣都忽然變得很稀薄,她急促的呼吸,卻怎麽也呼吸不上來,惶恐睜開眼睛。
她以為自己要死了。
“怎麽了?”
辛渺忽然聽到了熟悉的嗓音,比平時略微沙啞一些。
她以為自己在做夢,但是那人輕輕地撫摸着她的頭發,辛渺有點想哭,把頭紮進了熟悉的懷抱:“嗚嗚嗚我要死了。”
“別說胡話。”盛眠谷把她身體擺正,讓她平躺好,腿下面墊了枕頭。
辛渺忽然意識到什麽,兩只手蓋住臉,別別扭扭的把頭側向一邊。
盛眠谷把她的手拿下來:“別碰到。”
辛渺側過臉要躲,含糊不清地說:“你不能看,很醜的。”
她現在臉上很多小紅疹,很吓人。
盛眠谷扣住她不聽話不安分的手,聲音似乎有些不悅:“這麽讨厭我,看都不許我看嗎?”
“不是這樣的……”辛渺氣勢一下子軟了下來,她的呼吸很急,說話都有些困難,含含糊糊問:“你怎麽來了,不生氣了嗎?”
好像一只可憐巴巴受傷的小兔子,眼睛是紅紅的,臉蛋也是紅紅的。
盛眠谷抑制住了低頭親她眼睛的沖動,溫聲道:“不生氣,我永遠都不會生你的氣。”
李毅然在一邊輕咳了一下,剛剛辛渺嘴裏一直念着盛眠谷的名字,他就一沖動去隔壁把他叫了過來,現在看看果然……
他心裏酸酸的,本着醫生的職業素養,硬着頭皮打斷他們:“現在怎麽辦?就在這兒等嗎?”
“我們去醫院。”盛眠谷說。
李毅然惱火:“怎麽去?你說的輕巧。”
李雙雙匆匆把剛剛的信息告訴盛眠谷:“輪渡停了,普通的漁船和小皮艇也很危險,醫院那邊也……”
外面的雨夜裏亮起燈,通勤班車的喇叭按響。
“我有辦法。”盛眠谷抱起了辛渺,動作輕緩,帶着百分之兩百的疼惜和溫柔,“請幫忙打傘。”
“請”字從他的嘴裏說出來,并不沾有絲毫卑微,幾乎所有人都下意識聽從他的指令。
李雙雙率先把傘撐開,但是她的身高略低一些,給盛眠谷打傘有些費力。
李毅然走過來頂上了位置,沒好氣地說:“你最好有辦法。”
盛眠谷淡淡地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坐上通勤班車,一路到了碼頭,外面的雨掃進來,班車的車篷和雨傘都派不上用場,每個人都被淋得夠嗆。
盛眠谷把辛渺抱在懷裏,用自己的外套遮住了大部分雨。
辛渺虛弱地說:“你放我下來吧。”
盛眠谷用力摟着她,無聲地拒絕。
辛渺無奈:“我感覺我要吐了,再不松手我就要吐到你身上了。”
“沒關系。”盛眠谷扶着辛渺的手臂,讓她更舒服一些,“我不在乎。”
他胸前的衣服有些濡濕,是辛渺溫熱的眼淚浸透了衣裳。她一直是很堅強的姑娘,他見過她兩次掉眼淚,每一次都讓他更心疼。
盛眠谷低頭克制地親了親她的發絲:“不要怕,我保證,你不會有事的。”
辛渺喉嚨哽咽,說不出話來,她只是緊緊地拽住了盛眠谷的衣角。
班車到達目的地,停了下來。
“現在到了碼頭,然後呢?”李毅然自然而然地位盛眠谷撐起傘,跟着他往前走。
不知道為什麽,從理智上,他不相信盛眠谷有什麽辦法,但偏偏他這個人的氣場又讓他隐約抱有一絲幻想。
海面掀起了巨大的浪花,黑夜中像是有一雙巨大的威嚴的眼睛在凝視着他們。
李毅然呼吸凝滞:“這裏不是平時坐輪渡的碼頭吧。”
确實不是。
但盛眠谷沒有跟他解釋的耐心。
走過轉角,一個老伯立在岸邊,聲音蒼老:“阿谷啊,你的船我每天都檢查,現在就停在那裏,你終于要用到它了。”
李毅然擡頭,一座巨大的游艇昂然立在海邊。
長約三十米,全身都是銀白色,泛着冷冽的金屬光澤,線條流暢又迷人,遠遠望去像一座輝煌的宮殿,安全感極強,放眼望去游艇上似乎有無數精巧的細節,顯得低調又冷峻。
盛眠谷沖老伯點了點頭,抱着辛渺上船。
李毅然跟着上船,幾乎被迷了眼:“天啊,居然有這麽牛逼的游艇,我之前在電視上看過的都沒有這麽酷。”
聯系到剛剛老伯的話,他有些愕然:“這居然是你的?那誰來開船?”
一個普普通通沒有工作的島民,居然能擁有這樣價值千萬不止的游艇?
盛眠谷沒空搭理他,他把辛渺放在舒服柔軟的床上,讓李毅然照看好她。
辛渺一直在半昏半醒之間,她呼吸困難,大腦缺氧,感受到手裏攥緊的衣角被扯開,努力睜開眼睛看向盛眠谷。
盛眠谷低聲安慰:“我去開船,很快就到醫院。”
他真的把辛渺當做小朋友一樣哄:“怕的話就閉上眼睛,很快就好了。”
“我不怕。”辛渺嘴角微微揚起了一個笑容,有些費力地說,“盛先生,你也不要怕。”
她真的已經平靜了下來,眼睛裏像藏着數億星星,滿是信任和依戀。
盛眠谷深深地看了一眼,強迫自己轉身進入駕駛艙。
海面上冰冷的浪看起來格外無情,這樣惡劣的天氣,并不适合任何船只出行,而他卻只是冷靜地發動引擎,調整方向,眼裏沒有絲毫情緒。
船駛離碼頭,朝着延城前行,之前聯系的救護車已經在那裏等待,船剛停好,他們就飛快的把辛渺擡上擔架送往醫院。
一路上盛眠谷都不曾慌亂,表現得沉穩果斷臨危不亂。
直到他站在急救室的門口,眼前的燈光變得無比刺眼,幾乎灼傷了他的眼睛。護士讓他簽個字,盛眠谷才發現自己的手一直在發抖,落在紙上一片冰涼。
感謝咳咳的營養液,感謝游朝秦的地雷!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