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沒錯,眼前的這個人不是徐大澤,而是他的雙胞胎弟弟徐大力,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剛認識的人是很難分清楚他們誰是誰的。不過,蘇淺淺以前也見過徐大力,為什麽也沒有認出來呢?那是因為徐大力前些年為了潛伏,扮成哥哥的樣子混進了另一個黨派裏搜集資料,他必須學着哥哥的一言一行,連小動作都不能漏,自然也就沒有讓蘇淺淺起疑心了。
徐大力在車上又點燃了一根煙,煙霧缭繞,他對邵剛說:“這正是我頭疼的地方。我哥當年被那個姓李的家夥背叛,害得所有戰友都犧牲了,我為了替他找出這個人,不得不扮成他。當時情況緊急,我沒法和家裏人這邊交代,現在過去了這麽多年,我要是直接和他們說,死的人是我哥,他們會怎麽想?”
徐大力知道,在父母心中,最重要的就是大哥,而他一直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即便是當年聽到了他的“死訊”,全家也能如期給大哥辦喜事。想到這裏,徐大力莫名覺得有幾分苦澀。
他死了也就死了,本來在家就沒人在乎的。現在要是讓父母知道死的那個人是大哥,他們這麽大年紀會怎麽樣?他真的不能冒險。
邵剛說:“那你就打算一直這麽瞞着?那你大嫂呢?她怎麽辦?”
徐大力想到蘇淺淺就更加愧疚起來。她是這裏面最無辜的那個人。
其實他一開始有考慮過蘇淺淺的處境,覺得不能耽誤她。為此他冒險給蘇淺淺寫了封信,想告訴她大哥已經死了,讓她改嫁或者回家都行,沒誰會責怪她。
可是直到去年徐大力才知道,那封信被上級攔截了,為得就是怕有洩密的可能。
徐大力說:“一個女人最美好的五年時光都耗在我們家,現在能怎麽辦?我不可能抛下她不管,只要……只要她願意,我會照顧她一輩子。”
那個年代,小叔子娶嫂子的事不算什麽稀罕事。不過徐大力說這話的時候,心裏還真沒個底。因為他知道嫂子和大哥情比金堅,他純粹就是白日做夢。只是說這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最大補償了。
第二天早上,蘇淺淺按時起床給家裏人做早飯。她故意看了一眼徐大澤的房間,床鋪被子一點褶皺痕跡都沒有,他昨天是在這裏睡了還是沒睡?要不是看到他房間桌子上的東西還在,她都會懷疑昨天看到的是不是徐大澤。
她來到書桌面前,看着徐大澤給自己挑得新衣服新鞋子,糾結了一個晚上的她變得更糾結了。
難道他是特意趕回來給她送東西的?
可是他對她疏離的感覺又是那麽真實,蘇淺淺真的想好好找他談談到底他心裏是怎麽想的。
黃文逸中午的時候又過來找蘇淺淺,問他們一家子住這裏習慣不習慣,二老一心只想着見兒子,對黃文逸并不是很上心,沒說幾句就回了房間,只留下蘇淺淺和黃文逸在客廳。
Advertisement
沒過一會兒,老人的房子裏就傳來了一聲玻璃碎了的聲音,蘇淺淺很快就反應過來,和黃文逸一同跑到了屋裏,就看到他們把徐大力的遺像摔到了地上,正焦急的不知道怎麽辦。
蘇淺淺趕緊去地上把相框撿起來,不過還是沒有挽救他被摔碎。
下午,黃文逸給徐大力打去了電話。
“大力哥,我看到你幾年前的照片了,好帥氣,就是為什麽你不愛笑呢?”黃文逸陪着蘇淺淺給照相館重新給照片鑲了相框,聽蘇淺淺說,這是徐大澤的弟弟徐大力唯一留下來的照片,還是她當時強烈要求徐大力照的。
徐大力本來是不愛搭理黃文逸的,平時也就是看在她是老戰友妹妹的份上多加了些照顧,私人的事是半個字都不會和她提的。
當他聽到照片的時候,還愣了一下,他什麽時候照過相了?
“什麽照片?你确定沒看錯?”
徐大力問。
黃文逸笑着說:“沒看錯,我怎麽會看錯,你嫂子像跟個寶一樣,求我幫你的照片弄個相框。我本來是不願意的,畢竟你一個大活人,弄那個實在不吉利……”
徐大力聽到這個立馬就猜到了黃文逸說的是什麽意思。
不會是家裏人還給他弄了個遺像吧?
……也罷,至少說明家裏還是重視過他的,還記得把“他”
一同帶到部隊裏來,也算是沒有抛棄了。
“不就是照片,讓他們弄就是了,倒是你,你沒說什麽就好。”徐大力說。
“不是,大力哥,你是真不介意還是假不介意,那可是咒你的東西,我看着都膈應,你确定不和你父母還有你嫂子說清楚嗎?”這人還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心這麽大的?
黃文逸都快急死了好麽。
徐大力停了幾秒才答她,話語中甚至還有些不耐煩,他說:“好了,好了,文逸,這兩天辛苦你了。你嫂子她聰明的很,這一天你帶她去的地方她應該都記住了,之後你就不用去的那麽頻繁了。”
黃文逸怎麽可能聽不懂他的話,他明着誇她,實際呢,是嫌她煩了,怕她露餡,所以要趕她走了。
女人的直覺告訴黃文逸,徐大力對蘇淺淺有着超過一般親戚之間的感情,雖然他從沒有說過,也沒有做過過界的事,可是徐大力對蘇淺淺的一舉一動都很在意,在意到讓她這個和徐大力朝夕相處幾年的妹妹嫉妒。要不是黃文逸這次自告奮勇說要招待蘇淺淺他們,她打電話給徐大力肯定是找不到他人的。
“行吧,既然你嫌我啰嗦我就不說了。淺淺姐剛讓我帶話給你,說讓你有空給家裏打電話,她應該是有事要和你商量吧,別忘了啊。”黃文逸說。
徐大力應了一聲:“好,忘不了。”他當然忘不了,一想到蘇淺淺主動要他打電話過去,他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挂了電話,徐大力就再也看不進文件了。他揉揉眉心,腦海裏便浮現出了當年蘇淺淺拉着他去照照片。
“大力,今天也是你的生日啊,去去去,我帶你們去照相。”
徐大澤徐大力十七歲生日,是徐大力過得最有意義的一次生日,因為那是他第一次過生日。
起初徐大力是不願意的,感動是感動,但他從不奢望什麽。
“不了,姐,你跟我哥去吧,他照了就和我照了是一樣的,何必多出一份錢,不劃算。”徐大力拒絕。
“去,為什麽不去,這生日一年就一次。知道你心疼錢,偷偷告訴你,這錢是我攢的零用,也算我自己的錢。大不了你以後掙了錢給我買好東西,就當禮尚往來,怎樣?”
蘇淺淺沒有退縮,她執意拉着徐大力去,威逼利誘一番,終于把徐大力壓着去照相館照了一張相。
徐大力想着竟覺得心裏像灌了蜜,有一絲甜。
蘇淺淺和大哥在一起的時候就跟個小女孩一樣,而在他面前,就像個大姐姐。她比他們兩兄弟要大幾個月,所以徐大力叫她姐,也一直當她是姐姐。
除了那一次,蘇淺淺勸他不動,無奈之下只得撒嬌。
徐大力在那一刻心就軟了,他一度以為撒嬌的作用是可以這麽大的。
直到後來徐大力在部隊認識了其他女人,中間不乏對他仰慕的。她們也會撒嬌,只是徐大力再也沒有當年的那個根據地。
她的一颦一笑,讓他至今都無法忘懷。
“喂,大力,你再不去我就生氣了,我生氣了,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她連生氣的樣子都那麽好看,特別是眉眼,我見猶憐。
“姐,我真的不用照相,再說你看我現在這樣,皮膚黑得跟炭一樣,估計都看不清五官了,還是別照了。”徐大力還是拒絕。
蘇淺淺焦急的哭了,她拉着徐大力的衣袖說:“誰說我們大力醜的?黑了才好看啊。大力,給姐一面子,就照一張?嗯,好不好嘛?”
當時徐大力看到她無辜委屈的樣子,竟是再也沒有辦法說個不字了。
晚上,蘇淺淺坐在電話旁一直等着徐大澤打電話過來,她真的希望她能和他開誠布公的談談。如果他真的不喜歡自己了,那就說清楚,她可以接受離婚,但不允許他這麽一直晾着自己,不清不楚,這算怎麽回事?
大概是八點多的時候,電話鈴果然響了,總機說是徐團長打來的,很快蘇淺淺就聽到了徐大澤的聲音。
“睡了嗎?不好意思,今天實在太忙,這麽晚才打給你。”徐大力說。
蘇淺淺深吸了一口氣,是她讓黃文逸帶話給徐大澤的,現在既然徐大澤已經把電話打過來,她也沒必要說什麽廢話了。
她說:“你什麽時候回來?”
徐大力愣了一下,問:“……可能還要幾天,怎麽了,是不是你遇上了什麽困難?”
蘇淺淺說:“困難倒是沒有,就是我想找你談談,我其實有挺多話想對你說的。”
徐大力忽然鼻子一酸,他又何嘗不想和她多說說話。
“我争取早點回來,淺淺。”徐大力重重的喊出了最後兩個字。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能不用顧忌的喊她的名字。
蘇淺淺并沒有發現他語氣中的關切,她以為他是在敷衍,畢竟如果真想回來,肯定是能回來的。昨晚上不就回來了,不是嗎?
她嘆了口氣,說:“算了,你還是好好出差,別惦記家裏了,我會照顧好爸媽的。”
徐大力說:“嗯,辛苦你了,我會盡快趕回來的。”
……
之後兩個人十分有默契的都不說話了。突然之間的沉默,讓氣氛變得尴尬起來。
還是徐大力擔心蘇淺淺,他小心的問:“你還在嗎?”
蘇淺淺說:“在。大澤,我想我是不是應該找份工作,我念過書,不可能一輩子都待在家裏,我……”
徐大力說:“好,你想做什麽,教師?還是護士?我們守備區裏有很多職位,是專門給随軍家屬的。”
沒想到他答應的這麽快,這倒讓蘇淺淺有些意外,她還以為徐大澤會讓她繼續待在家裏伺候老人呢。
不過說到那些工作,是給随軍家屬準備的,那要是萬一以後不是随軍家屬了呢,還會不會讓她繼續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