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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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黃文逸來說,徐大力就是她從小到大的執念。

在他從日本鬼子手裏把她救出來的時候,黃文逸就發誓,長大以後一定要報答這個人。

徐大力對黃文逸這種表白已經見怪不怪了。因為她來這兒之後隔三差五就說一次,雖然有時候是時常伴随着玩笑話說出來的,但她怎麽想的,徐大力也能猜到個八九不離十。

徐大力認為這不是愛,而不是一種感動和長久相處的依賴,所以他也沒有當回事,只想着等黃文逸長大了,或者她哪天遇到喜歡的人自然而然就會對他失去興趣。

而徐大力對黃文逸還真就是哥哥妹妹的情分。那年黃文逸她們村裏被日本人圍剿了,她的爹娘為了掩護她都死在了日本人的刀下,徐大力拼了全力殺光了那幾個人才把黃文逸救出。後來因為打仗不方便把文逸帶着,就将她寄養在鄰村的老鄉家,等到解放,徐大力也想給文逸一個好去處,這才把文逸接過來。徐大力幫過救過那麽多人,他真的是一點壞心眼也沒有,誰知道黃文逸對他念念不忘。

黃文逸一腔熱血在徐大力的冷漠下被立刻打回原型。

她只能給自己圓場,說:“我剛才表演怎麽樣?在文工團剛學的。”

什麽劇會有這種臺詞?徐大力無奈的搖搖頭,但他不會去拆穿她。

“文逸,現在是工作時間,快回你的文工團去,不然你被批評了我可不會救你。”徐大力和往常一樣拒絕黃文逸。他都表現得這麽明顯了,她還不死心嗎?

黃文逸懂,她怎麽會不懂呢?可是喜歡這事就是能讓人無法自拔,否則這世界就不會有那麽多虐戀情深了。

她說:“大力哥,我就想多陪陪你。”

他今天應該很不好受,誰都知道徐大力和蘇淺淺前幾天甜得都能冒泡了好不好?他們這幾個知內情的都看到了。可是今天卻完全變了個樣。蘇淺淺的眼裏再也沒有笑,只有無盡的哀傷。他們的身份歸位,她很擔心徐大力。

徐大力說:“文逸,我好得很,你怎麽會覺得我會有事呢?快回去吧,不然你們領導還有那些小姐妹會擔心的。”

他還是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樣子。

黃文逸說:“蘇姐姐她今天心情很不好,我剛到文工團就聽到指導員說起了大澤哥的事,是你示意指導員說的嗎?為什麽要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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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力說:“這是事實,你蘇姐姐遲早都要知道的,你不是也一直讓我說嗎?我已經瞞她夠久了,不能再騙她了。”

黃文逸說:“那你們以後打算怎麽辦。”

以後?徐大力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以蘇淺淺那個脾氣性子,估計她都把徐大力拉入黑名單了。

徐大力擡頭,看着她說:“她還好嗎?”

黃文逸說:“不好,她今天心情都很低落。”

徐大力說:“是有這樣一個過程的,她失去了丈夫,在家還得幫我瞞着,心裏肯定很難受。”

黃文逸說:“我知道,蘇姐姐一定能挺過去的。只是我們這麽多人都能安慰蘇姐姐,而你呢,誰來安慰理解你?”

徐大力說:“我不需要誰安慰理解,文逸,你想多了。”

黃文逸問:“真的嗎?”

徐大力不說話了。

可能是老天也動容了,沒過多久就下起了暴雨。

黃文逸跑到窗臺感嘆:“下雨了,我回不去了。”

徐大力非常直男的說了一句:“我這裏有傘,小心點。”

蘇淺淺看着外面下雨,就對李蓉蓉說:“你特別想哭的時候會不會很想下一場雨?”

這樣她流淚的話別人也就看不到了。

李蓉蓉說:“我可沒你這麽能忍,我想哭就哭,可惜哭多了,我早就哭不出來了。”

她瞎說,明明能哭出來,非要說得這麽悲傷。

蘇淺淺看着窗外,她把手伸出去,手瞬間就被水淋濕,她說:“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哭出來,但我想試試,有沒有什麽辦法?”

李蓉蓉說:“把傘扔了,然後跑回家,這段時間,你可以淋個夠,沒人會管你。”

晚上,蘇淺淺在家裏發起了高燒,本來吃飯的時候還好好的,一躺到床上就開始渾身無力。

徐大力已經說了他不會再回來,所以等公公婆婆睡着之後,整間屋子都沒人能救蘇淺淺。

她躺在床上,連伸手去喝水的力氣也沒有。

真慘,她為了哭一場把自己折騰病了。這發高燒不會把腦子燒壞吧?

燒壞了也好,可以當個什麽也不知道的傻妞,這樣一來,不管徐大力那家夥怎麽騙她都不會傷心。

她慢慢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把她拉出水面的少年,他說:“你太重了,我差點都沒來得及拉住你。”

蘇淺淺說:“你為什麽要救我?”

少年說:“因為生命很寶貴,你要是死了,這個世界最精彩的東西你都要失去了。”

蘇淺淺說:“可我什麽都沒有了。”

少年說:“沒有了,我們再努力找回來了就是。”

蘇淺淺哭了,她迷迷糊糊的說:“怎麽找回來,他已經死了啊……”

忽然,那個少年的身影發出一道金黃,慢慢變成了徐大澤的模樣,蘇淺淺想都沒想就伸出手去抱他。

她說:“大澤,你終于回來了,我……真的好想你。”

等到她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徐大力就坐在了她床邊。

他接到父母的電話,說蘇淺淺出事了就來了。

大半夜的,徐父出來上廁所,就聽到蘇淺淺房間裏傳來杯子打破的聲音,他趕緊叫醒了老伴去房間查看,竟發現蘇淺淺摔到床下,整個人都昏迷不醒了。

徐大力趕過來的時候蘇淺淺一直說着胡話,還把她錯認成徐大澤,她撲進他懷裏,說什麽也不讓他離開。

在等待醫生過來的那段時間裏,徐大力只能任由蘇淺淺抱着,他不敢動,也不敢說什麽。

他只能在心裏祈求,祈求蘇淺淺的病能盡快好,他都恨不得能替她扛了。

“淺淺,你一定要好起來,以後我一定不會再讓你吃苦,你說什麽,我都聽你的。”徐大力對她說。

蘇淺淺像是聽到了他的話,她小聲說:“我什麽都不要,我只要能永遠和你在一起。”

徐大力的心被剜了一下,他什麽都可以做到,唯獨這一件他卻無能為力。

後來,軍醫終于過來了,他給蘇淺淺量了體溫,說她現在必須去醫院輸液,徐大力只得去聯系車,等他再次回來的時候,蘇淺淺已經清醒了一些。

兩個人四目相對,蘇淺淺的眼裏已經明顯有了厭惡的意思,但礙于徐父徐母在,才沒有表示出來。

徐父看到兒子過來,趕緊把徐大力叫過來說:“大澤,淺淺剛才還在叫你,你就不要走了,一直陪着她吧。”

徐大力不敢再過來,他站在門口對徐父他們說:“爸,媽,這裏有我和朱軍醫,你們就不要擔心了,先回房休息。”

朱軍醫說:“二老,你們年紀大了不能操心這些事,不然血壓升高到時候徐團長還要管着你們,先去睡吧,我們待會就把蘇同志送去醫院,她明天一早就會好的。”

徐父徐母聽了只能離開。

在他們走後,朱軍醫也識趣的去院子外等着了。

等到房間裏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徐大力就知道,他肯定沒好果子吃了。

“出去。”還真被他猜到了。蘇淺淺看到徐大力就沒好氣。她已經不會用好臉色對他了。

徐大力沒動,他說:“車馬上來了,我帶你去醫院,病好了我就消失,你就是想找我都要費點腦子。”

蘇淺淺被他的話堵得啞口無言,她只好說:“我不要去醫院,你知道的,我這是心病,心病是什麽藥也治不好的。”

徐大力說:“我知道什麽能治好你,一個沿海城市,就是文工團暫時進不去,只能先去當個醫護,等有空缺就讓你去。”

才不過一天,徐大力就把所有事都準備好了?

蘇淺淺有了些觸動,她試圖坐起來,但因為頭疼的厲害,無力的倒在了床上。

徐大力說:“所以,趕緊好起來吧,調令馬上就要來了,到時候我就讓他們來接你。”

蘇淺淺說:“可是,爸媽那邊怎麽交代?”

夫妻……蘇淺淺脫口而出,臉卻不好意思的紅了,她用被子遮着臉,只留一雙眼睛看着徐大力。

徐大力看着她乖乖的樣子真的很心動,但他又什麽都不能做。

如果他們真是夫妻就好了,他肯定會把她捧到天上去。

“你只管養好身子,其他的我來做。”徐大力對她說。

蘇淺淺說:“謝謝。”

她雖然讨厭徐大力騙她,但能幫她安排一份這麽好的工作,一碼歸一碼,蘇淺淺還是要謝謝他的。

徐大力說:“睡吧,待會他們來了我再叫你。”

蘇淺淺此時已經不能思考太多,她只能閉上眼睛,也不知道睡了有多久,等她醒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在車上了。

她和徐大力坐在後排,她的頭就靠在徐大力的肩膀上。

蘇淺淺并沒有動,也沒有跳起來罵徐大力,因為她發現徐大力正給她蓋毯子,還小心的用手摸摸她的額頭,他說:“怎麽還這麽燙?”

他問坐在前面的軍醫。

朱軍醫說:“病人抵抗力差是有可能的,蘇同志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好?”

徐大力說:“嗯,是發生了一些事,這個影響很大嗎?”

朱軍醫說:“心情也會對健康有影響的。”

徐大力的聲音放低,他說:“我知道了。車再開快點,我怕她堅持不住。”

最後幾個字都顫抖了,他有這麽擔心嗎?

為了不讓徐大力發現,蘇淺淺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她的頭都快偏痛了好麽?

過了幾分鐘,蘇淺淺堅持不下去了,她假裝醒來,然後直接怒視了徐大力一眼,用來表明她的立場。

徐大力自然老實的坐到了窗邊,蘇淺淺也沒理他,把頭轉過去,繼續睡覺了。

到了醫院,還在睡夢中的蘇淺淺就被徐大力弄醒,睜開眼一看,這家夥正想要抱她下車?!

剛才上車不會也是他抱着的吧?

肯定是!

她立馬制止。

“別碰我,我可以走着去。”她推開徐大力,晃晃悠悠的從車裏站起來,但因為沒力氣,又跌了回去。

朱軍醫在旁邊說:“蘇同志,這時候別介意這個了,你得馬上輸液。”

蘇淺淺不知道該怎麽回他。

徐大力看着她,就說:“忍忍吧,就當我是別人?”

蘇淺淺說:“你能忍,我可不能忍。”

徐大力說:“你要想啊,把病治好,以後就可以不用見我,是不是就想通了?”

好像也是。

蘇淺淺被說服,就任由徐大力抱着自己。

從車裏下來到去醫院的路上,蘇淺淺的心一直在拼命跳,她不知道是為什麽,以為是自己燒糊塗了。

她說:“徐大力,我可不是尋死覓活,你可不能看不起我。”

徐大力說:“我怎麽可能會看不起你?”

蘇淺淺說:“我以後會保護好自己的。”

徐大力說:“好,這樣才好。”

他好像舒了口氣。

蘇淺淺說:“你給我安排的那個地方有海嗎?”

徐大力說:“有花有草有海,而且離城市很近,我查過了,你休息的時候可以去市裏逛街。”

蘇淺淺說:“你想得真周到。”

徐大力說:“就是你一個人在那裏要小心,需要什麽,遇到什麽困難了就和我說,千萬不要一個人硬撐,不然我……我爸媽會挂念你的。”

他不敢肯定這麽說會不會被罵,畢竟蘇淺淺是要和他絕交的節奏,所以在後面改成了爸媽,這樣應該就沒事了。

等了一分鐘對方都沒有回話,低下頭一看,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睡着了,估計剛才的話她都有可能沒聽到。

蘇淺淺輸液一直到後半夜,徐大力也在旁邊陪到了天明,等她醒來,徐大力已經從食堂端了早餐過來。

“有胃口沒有?”徐大力問。

蘇淺淺感覺頭已經沒那麽疼了,她清醒了許多,在看到徐大力端來的吃的以後更是覺得肚子有些餓,她說:“應該可以吃一點。”

徐大力就把她從床上扶起來,然後就看着她大快朵頤,吃得特別香。

她喝着粥,吃着包子,徐大力就給她削了個蘋果,在她吃完那些東西後徐大力就把蘋果遞到她手上。

“我不吃,你這是把我當豬看了,我哪能吃這麽多。”蘇淺淺拒絕。

徐大力說:“蘋果能增加抵抗力,快吃,吃完病就好了。”

“不吃,你要我說幾遍?”蘇淺淺說。

徐大力說:“不吃就不吃,我還以為你想趕緊病好,然後就不用見我了呢,現在看來原來是我想多了。”

他是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的,蘇淺淺對這話很受用,她接過蘋果,開始吃起來。

“給我多削了幾個,我争取上午就出院。”她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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