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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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力送走蘇淺淺後就回到邵剛家,這個原本會有女主人的家,現在只剩下邵剛一個人。他頹廢的躺在床上,渾身都是酒味,地上全是酒瓶,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一個酒瘋子家。

他認識邵剛的時候兩個人都是新兵蛋子,邵剛比他大幾歲,聽說是一戶地主家的老大。在外人看來,地主就是剝削階級,除了吃人血沒做別的事,也只有邵剛他們知道,他們的生活過得也并不好。該餓還得餓,連書也沒讀幾年。那一年家裏收成不好,邵剛就參了軍,老家的家人死的死,散的散,早就沒他落腳的地了。

因為他的身份問題,他在部隊一直沒法順利晉升,反正是他做的再好都會被各種理由給搪塞過去。不過他知道,到底還是他有個地主的爹,如果沒有,他或許也能像徐大力一樣。

有時候就是有這些想法,人的生命軌跡才會慢慢發生改變。他哪怕沒有遇到姚小青,也會遇到王小青,陳小青,張小青。只要他對自己的政治生涯還有期望,他就會不惜一切代價去争取。

這個時代,郁郁不得志的太多太多了。

徐大力把他家裏一一收拾好,然後還從食堂給邵剛打了一份飯,他來到邵剛面前說:“喂,能吃飯了嗎?”

邵剛迷迷糊糊的說:“餓死我算了。”

徐大力挽着袖子把飯遞到他手上說:“餓死了可就沒人記得你了。你不是說還要好好的大幹一場?”

邵剛冷哼道:“呵,你就笑我吧,就我現在這樣,全團指不定在背後怎麽說我呢?我的人生已經沒了,徹底沒了,我哪裏還可以大幹一場。兄弟啊,我做不了的事,就只能交給你去做了!”

得,這就開始自暴自棄了。

早幹嘛去了?

徐大力雖然也對邵剛意見很大,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但他既然應了這一聲兄弟,他就不可能放任邵剛不管。

徐大力從口袋裏拿出一根煙丢給邵剛,邵剛眼疾手快,把煙接住,然後兩人把煙點燃,一起抽了起來。

“嗯,我說我少了什麽呢,原因是少了這一口煙抽。”邵剛說。

徐大力說:“別扯別的,抽完這根就把飯吃了,麻利的去把你那些事處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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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剛說:“怎麽處理?弄得一團糟。你說這兩個女人是不是上天派天專門對付我的?只要一個消停點,我也不至于這樣。現在,我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她們倆倒是什麽事也沒有。”

他承認,他對姚小青是有好感,畢竟她長得真好看,而且兩人還發生了那種關系,這讓邵剛對于她整個人都有着說不清的迷戀。但是他的內心深處還是覺得姚小青是萬萬不能碰的東西,所以他一直沒有和肖慧茹說出真相,是害怕一旦說出,這麽一個穩定安全的對象也沒有了。可現在呢,先是姚小青威脅他,然後就是肖慧茹當場拒婚,直接就把他推向萬丈深淵,別想爬出來了。

邵剛現在是埋怨天,埋怨地,埋怨所有所有,唯獨沒有覺得是自己錯了。

徐大力見狀,把煙抽完,然後就站起來揮揮身上的煙霧,好盡量讓它盡快散去。後來發現這屋子裏味道挺重,他就幹脆去把窗子推開。

可算是能呼吸到新鮮空氣了。

過了一會兒,徐大力就重新走過來,對邵剛說:“你記得,我們不能做讓自己後悔的事。你現在就是做錯了,做錯了就認。你以前是怎麽和我說的?都忘了?”

回想當初,邵剛說得讓徐大力心服口服,怎麽輪到自己的時候就這樣了?

邵剛說:“你想要我怎麽做?難道讓我當着全團的面磕頭認錯嗎?”

徐大力說:“如果你想,我也沒話說!”

都這樣了,嘴還這麽硬。

徐大力頭疼得很,他都快把頭給撓破了。他後來指着邵剛說:“自己惹的風流債,你就是當面道歉都是應該的。說不定司令會看在你誠心的份上,同意你倆結婚。”

邵剛之前肯定有想過和姚小青結婚,他不是那種随便的人,不會輕易去碰一個女人,除非他已經打定主意要和她發生點什麽。

如果能成為司令的女婿,那以後的晉升還要擔心嗎?

就算還有阻礙,也不會比現在差。

邵剛苦笑,他說:“他看不上我,不然那年也不會讓姚小青懷着孕嫁給別人。大力,我敢說,如果那時候和姚小青在一起的男人是你的話,司令保證立馬拍板。他早就中意你了,無論你做了什麽,司令肯定會同意。而我,從一開始就被判了死刑,怎麽做都不會成為他女婿的。”

徐大力真想給他一拳,這說的是什麽胡話。

邵剛就像是聽到了他的心聲一樣。

他說着狠狠給了自己一嘴巴。

啪!

真響!

還喃喃的說:“我就是這命啊!”

徐大力一把把邵剛從床上拎起來,然後再把他推到凳子上,然後嚴肅的說:“你看看你哪裏還有一個當兵的樣?你犯錯之前難道就沒想到這些問題嗎?已經害了她們兩個,你不面對承擔怎麽辦?剛子,沒有什麽問題是解決不了的。現在去洗個澡,再把胡子刮了,吃了飯就去找姚小青商量解決辦法。”

徐大力是真着急啊,這好好的一個人怎麽說犯糊塗就犯糊塗,到底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可如果兩年前邵剛能勇敢點,也不至于拖成現在這樣。

不過那時候就算邵剛跨出這一步,司令會同意他們在一起嗎?

不一定。

這件事的本身就不在他們能不能結婚上面。邵剛現在痛苦的根源就在于他發現什麽也沒做對。既對不起姚小青,又對不起肖慧茹,弄得自己裏外不是人。

司令看不看得上他,那是司令的事,但邵剛必須要擺出姿态來,道歉,做出承諾,該做的事一件不落,這才是一個有擔當的人做出來的事。躲起來當個縮頭烏龜,讓一個女人去扛所有的事,像什麽樣子?!如果他那時候就做了,可能還是過不去司令那一關,但他至少良心上會好過點。

不知道是不是真聽進去了,或許是有了兄弟的支持,邵剛想通了一些,他的眼睛裏多了一絲希望。

“趕緊吃飯,然後給姚小青打電話,争取這兩天把這件事解決,然後回來上班。”徐大力說。

邵剛點頭,他跑過去洗了把臉。

看着邵剛終于有了好轉,徐大力懸着的心也放了下來。昨晚他是別夜未眠,就想着怎麽幫邵剛處理這事。他揉揉眉心,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眯了一會兒。

這時候屋外傳來了動靜,是有人進來了。徐大力很快反應過來,他起身,去查看外面的情況。

來的是一個女人,眼睛裏有一絲傲氣,在看到徐大力之後,女人停住,她對徐大力說:“我找邵剛,他在嗎?”

不用猜,這個人肯定就是姚小青。

徐大力說:“在,他在裏面洗漱,我現在就去給你叫。”

然後徐大力就小跑着找到邵剛,告訴他姚小青找他來了。

邵剛探出頭去看,發現真是姚小青。

他碰碰徐大力說:“長得不錯吧?”

都這時候竟然還在讨論這個。

邵剛這腦子裏是不是裝了屎?!

他知不知道自己就是被美色迷住才這樣的!

當然這話有失偏頗,應該說是邵剛管不住自己,傷害了人家姑娘。

徐大力不耐煩的說:“沒注意,我現在就想着你怎麽把這一關過過去。她既然來了,你也不用專門去找她了。你們好好聊,我就不在這裏打擾你們了。”

說着徐大力就要走,邵剛攔住他說:“大力,你走了我們也不知道怎麽辦啊。”

徐大力說:“她一個姑娘家,我參與進來只會讓她尴尬。我剛才不是和你說了嗎?挨打挨罵你都受着,态度放好點,不要覺得自己有什麽委屈,別人的委屈比你大多了。也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怎麽這麽點覺悟也沒有。好了,我走了,你加油,回頭我再請你喝酒。”

姚小青尴尬的站在院子裏,她看着徐大力從她身邊經過,兩個人本來是有眼神交流的,但姚小青在徐大力面前實在是沒有底氣,她把頭側到一邊,等到徐大力離開她才走到邵剛的家裏。

“你來了。”邵剛說。

姚小青說:“你怎麽還沒死呢?我還以為你會羞愧而死。”

姚小青一點情面也沒給邵剛留。

邵剛說:“剛才你也看到了,我兄弟大力勸我好好活着,還讓我專門向你道歉。”

姚小青苦笑,她指着自己說:“他讓你道歉有什麽用?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那一晚到底是怎麽發生的,你我都知道,邵剛,我那時候多相信你啊,你就那麽對我的?如果我把你對我下藥的事告訴徐大力,你覺得他還會不會繼續幫你?”

沒錯,那天姚小青被邵剛騙去宿舍,她以為那天真的能見到徐大力,還特意靜心裝扮了一下,但她萬萬沒想到會落入邵剛的圈套。等到姚小青醒來的時候,她發現她的旁邊竟然睡得是邵剛,她那天想殺邵剛的心都有了。

“我沒有對你下藥,天地良心。我那天也是真的幫你叫了他,是他一直沒來,你徹底傷心了,問我有沒有酒,我們倆喝到半夜,然後都喝醉了,就……”邵剛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到最後他說什麽都聽不見了。

姚小青氣得跺腳,她捂住耳朵說:“不要再說了!我已經沒有回頭路可選了。我的婚姻失敗,那些對我虛情假意的都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想找個真心實意對我的估計都死絕了!所以我也不奢望什麽愛情。我只要錢,我只要權。邵剛,你不是也想要嗎?那我們就合作。我們倆結婚,我讓你做的位置比徐大力還要高,怎麽樣?”

蘇淺淺第一次吃到這種甜得發膩的蛋糕,原來白色的叫奶油。她還吃了牛排,像個傻子一樣不知道該怎麽吃,還是陳楊耐心的教她,這才沒讓自己餓肚子。

“好吃嗎?”陳楊問她。

蘇淺淺說:“今天是我請你,應該是我問你才是。”

話是這麽說,但蘇淺淺心裏還是不踏實。這麽貴的西餐廳她以前連想都沒想過,這次陳楊直接把她帶到這裏來,還點了這麽多吃的,怕不是要把她吃的傾家蕩産吧?

陳楊笑了笑,似乎早就看出了她再想什麽。

他說:“今天我來請,以後大頭是我,小頭是你。”

什麽大頭小頭的,他們倆也沒有那麽多往來呀。

他不會是想多了什麽吧?

蘇淺淺趕緊說:“陳老師,不能這樣。您不是經常和我說男女平等嗎?我既然都說了要專門請您,那這一頓就該我出,你可千萬不能和我争,不然以後我都不敢見你了。”

陳楊說:“你這性格怎麽和男孩子一樣。”

這麽固執。

蘇淺淺說:“陳老師,您這是在誇我還是罵我呢?”

陳楊說:“誇你。”

蘇淺淺笑着說:“是嗎?那謝謝陳老師了。對了,陳老師,我這次回來之後團裏可能要集訓,可能最近都沒時間去你們學校了。”

這是借口,她才沒什麽集訓呢。

陳楊卻當真了,他皺眉說:“我聽說最近抗美援朝要征集一批文藝工作者去慰問演出,這中間不會有你吧?”

抗美援朝?

蘇淺淺聽倒是聽說過,可她這次走之前團裏還沒有下放通知,她也不确定。

她把刀叉放下,說:“如果組織要我去,我肯定是會去的,畢竟能為國争光,我義不容辭。”

陳楊看到她堅定的說出這句話,竟對她愈發佩服起來。

“你真是巾帼不讓須眉,好樣的。不過你不怕死嗎?那邊飛機大炮可都是不長眼睛的。”陳楊說。

蘇淺淺說:“一想到前線的戰士不懼危險,我還有什麽好怕的?陳老師,你說是不是?”

她真的不帶怕。

眼神還是那般堅定,一點猶豫的意思也沒有。

陳楊被深深觸動到了,他忽然覺得蘇淺淺有些高不可攀,是他無法觸及的人。

她的眼裏看得是遠方,并不是像其他女性一樣,只拘泥在一個屋檐下。或許陳楊以後可以和蘇淺淺多談談一些人生哲學,要是她願意,帶她去世界各地轉轉也行。

“好,女英雄,如果你真的要去朝鮮,記得提前和我說一聲,我好送你一個禮物。”陳楊說。

蘇淺淺有些不好意思,她這還沒出發呢,更何況團裏是不是要招人過去都還不一定,別到時候她說了一大堆,結果啥事也沒有,不就很丢人?

她說:“我先回去看看,等真的确定了,再告訴你。”

陳楊說:“嗯,我教你的那些英語你還記得嗎?去到那邊要是碰上幾個美國兵,說不定你說幾句英語還能救你一命。”

蘇淺淺立刻說:“你也太小看我了,在他們和我說話前,我就一一把他們擊斃,怎麽還會給他們開口說話的機會?”

哈哈哈,她真的太自信了!

真是一個有趣的靈魂,如果能和她共度一生,那應該是最好的體驗。

只是,看她這樣子,估計壓根沒往那塊想。

小傻瓜啊小傻瓜啊,你這樣的腦袋什麽時候才能開竅呢?

“蘇同志,你知不知道你特別可愛?”陳楊認真的說。

蘇淺淺指着自己,詫異的問:“我可愛?就因為我說我能擊斃幾個美國兵嗎?”

陳楊挑眉,他說:“嗯,不是誰都有這麽厲害的。”

蘇淺淺忍不住笑了,她捂着嘴說:“那是我開玩笑的,我連槍都沒拿過。不過你放心好了,如果我真的看到幾個美國兵,我不會讓自己落在他們手上的,就是自殺,我也會沖到河裏,然後讓他們連屍體也找不到。”

陳楊搖頭說:“你這種思想不對。”

蘇淺淺說:“怎麽不對?”

陳楊說:“既然都不怕死了,為什麽不想着在最後帶走他們呢?”

蘇淺淺睜大眼睛,估計是沒想到陳楊會和她這麽認真的讨論問題吧。

“那陳老師有什麽高見?我一個女人,怎麽可能帶走他們。”

陳楊說:“以我的看法是,如果你真的深處險境,就盡量保持冷靜,不要沖動,也不要想着怎麽去死。你不是掌握了一門英語嗎?那你就和他們溝通,幾個男兵,見到一個女性,多半是見色起意的,你讓他們一個個來,千萬不要激怒他們,然後你把其中一個帶到他們見不到的地方,在他忘我的時候,用刀插進他的後背,一擊即中。能殺一個是一個,知道嗎?”

他說的一席話讓蘇淺淺的心久久沒法平複,這太震撼了。自古都是讓女性看重自己的貞操,蘇淺淺就是現在一想到自己被那些壞蛋玷污身子就覺得惡心,怎麽可能還有理智去做其他的事?

不過仔細一想,蘇淺淺還是認同的,有時候為了和平,流血流淚的事以前那些死去的軍人還做的少嗎?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她或許真的可以這樣。

帶走幾個,是幾個。

看着蘇淺淺為了自己的話想得入了神,陳楊就在她面前用手晃晃說:“我開玩笑的,你可別當真啊。真到那時候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知道嗎?快,吃東西,涼了就不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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