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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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邵剛過來給徐大力送行。

他也要去朝鮮了。

不過是在從蘇淺淺那兒回來之後,前線的一位首長被敵人追蹤到了具體位置,光榮犧牲了。組織臨危受命指派徐大力過去擔此重任,徐大力自然是接下了這個艱巨的任務。

看着徐大力如今被所有領導器重,邵剛知道一輩子終究是沒法趕上徐大力了。他過去就是師長,只要這場仗能打贏,他的前途将無可限量。

而他呢?姚小青曾試圖為他去争取機會,可惜司令對邵剛全無好感,甚至還大罵以後不要讓他再出現在他家裏,邵剛這才意識到,不管他怎麽努力,終将鬥不過他這悲慘的命運。

他給自己灌了一杯酒,燒得喉嚨疼。

他再想滿上,徐大力就把酒搶過去,說:“幹喝酒有什麽用,說話啊。”

邵剛沮喪的說:“說什麽,我沒什麽好說的。”

徐大力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邵剛,你以為去朝鮮是去玩呢,我們剛失去了一個戰友,剩下的戰友的命都全在我手上,你知道我壓力有多大嗎?我寧願死的那個人是我,他們全都不用死!如果不是為了盛世,為了百姓,我打死都不會去冒險。我可惜命了,真的。”

邵剛也知道這個道理,去朝鮮的戰士哪個是為了達到個人目的過去的?還不都是為了祖國繁榮昌盛才去的?他笑了笑,覺得自己有些自私。他說:“是啊,我們當兵的,哪裏還會在乎生死,如果能死在戰場上,不是我們最好的歸宿嗎?我連這個資格都沒有。”

他從徐大力的手中奪過酒瓶,把自己的杯子裏倒滿酒,然後一飲而盡。

可是一杯酒下肚,邵剛卻真的為自己的好兄弟難過起來,那邊的局勢哪有這麽簡單,都打了快三年了,還沒有要結束的意思。既然敵人已經盯上并且殺害了一個首長,那麽他們就有可能來第二次,第三次,所以徐大力是把頭拴在褲腰帶上,時刻都會有危險。

“那我爹娘,就托付給你了。”徐大力說。

邵剛趕緊說:“這還要你交代,你爹娘不是我爹娘?我平時照顧的還少嗎?對了,他們二老知道你要去嗎?”

徐大力聽後皺了皺眉。他昨天說了這事,父母的反應很淡定,可今天一整天他們的狀态都很反常,徐大力不知道他們到底接受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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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搖頭說:“他們已經失去了我哥,可能情感上接受不了。老實說金山銀山,對于他們這個年紀的人來說已經沒什麽稀罕的了,他們只希望我能平平安安,這就已經足夠了。可是理智上他們又要告訴自己,這是替國家效力,如果我不去,那我就是當了逃兵,他們肯定不會呀允許我這樣。左右為難,左右為難啊。”

邵剛也替徐大力苦惱,在幫他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突然,邵剛靈機一動,想出了一招,他說:“我覺得伯父伯母需要的是一種精神寄托,既然你非走不可,而他們又需要一個人來陪伴,不如你幹脆找一個對象,在你走之前趕緊結婚然後洞房,争取留下一個孩子,這樣你爸媽的心願也達成了,你也沒有後顧之憂了。”

徐大力一聽,當場就把喝進去的酒給噴出來,這哪是主意啊,這是要人命啊!

“不是因為感情嫁給我的,我不想要,是因為感情嫁給我的,我又舍不得這麽對她。所以想來想去,這事無解。”徐大力說。

邵剛小聲嘀咕:“那萬一你找到的那個去哪都願意陪你呢?”

他看着徐大力握緊酒杯,情緒有些複雜,他說:“我只想讓她好好的,為了她,我會讓自己時刻保持清醒,不會讓自己出現任何意外。”

邵剛和他碰杯,他說:“好,兄弟,就沖你這句話,來,幹了。”

此時,距離蘇淺淺他們前往朝鮮還有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她失眠了,而且幾乎是天天失眠,夢裏夢到的都是那些被炮彈擊中燒焦的屍體,蘇淺淺吓得都不敢睡了。她覺得自己很焦慮,但更害怕的是,自己的承受能力,會不會在去那裏的第一天就想家。

為了能盡快解決這個問題,蘇淺淺特意讓陳楊帶着自己去了一次屠宰場,蘇感受一下那些血腥的場面。

“想吐嗎?”陳楊問。

蘇淺淺搖頭,她說:“這東西我在鄉下看得太多,沒感覺了。”

陳楊說:“那你在戰場上看多了也會習慣的。”

蘇淺淺說:“我又不是畜生,那是鮮活的一條命,我擔心自己會瘋。所以陳老師,還有什麽地方是可以去的?”

陳楊想了想,接着就帶着蘇淺淺蹲了一天的醫院……的停屍房。

陳楊給蘇淺淺做了一個彈弓。

蘇淺淺一看到這個,就恨不得透過電話線把徐大力撕的粉碎。

她“微笑”的接受了陳楊的這個禮物,陳楊說:“直接打對方的眼睛,不要客氣。”

蘇淺淺說:“好,陳老師,你也太細心了。”

陳楊說:“這還是我那個兄弟徐同志告訴我的,說你一打一個準,說不定可以起到防身的作用。”

果然是他出的主意。

蘇淺淺咬牙切齒,但又不好發作,他讓陳楊在距離她十米的地方放本書,看看她的這個技術有沒有退化。

陳楊聽話的把書放好,沒一會兒,書就倒了地。

還好還好,寶刀未老還拿得出手。

“不錯啊,敢不敢再挑戰更高難度的?”陳楊來了興致。

蘇淺淺也不甘示弱,她最喜歡這種挑戰了,随即說:“來嘛,誰怕誰。”

接着陳楊又把書放到了十五米的地方,蘇淺淺又是一擊即中。

她幾乎是高興的跳起來,特別嘚瑟的說:“陳老師,你要不要也試試?”

陳楊還這有種躍躍欲試,他把書放好,為了男人的面子,他還故意把書往後放了一些。

然後他做好準備,閉上左眼,将彈弓對準目标,發射。

書竟然紋絲不動。

陳楊當時心想着男人的尊嚴都快保不住了!

他竟然連一個女人都比不過。

蘇淺淺說:“陳老師,剛才是風的問題,我可以作證。”

她還在給自己找借口呢。

陳楊趕緊下臺階,他說:“是啊,我也覺得剛才有股邪風。既然這樣,要不我再打一次?”

蘇淺淺趕緊噘嘴說道:“陳老師,你今天到底是來訓練我的,還是來跟我搶彈弓玩的?我時間可是有限,你不要太過分哦。”

陳楊笑了笑,他說:“你瞧瞧我,差點喧賓奪主了。”

他提議,把書換成石頭,看她還能不能打飛它,距離還是保持在十五米左右。

石頭?那得使多大力氣才能打得動?蘇淺淺在心裏哀嚎,但也忍不住想試試。

結果可想而知,她的彈弓技術并沒有達到她理想中的那樣。

陳楊見狀,就像剛才蘇淺淺安慰他的那樣說:“這石頭可能太重了,這麽遠的距離,力量肯定會減弱的嘛。”

蘇淺淺卻絲毫不想放棄,她說:“陳老師,您不是教這一塊的老師嗎,這中間該用多少力您能告訴我嗎?畢竟是人命關天的事,我不想因為我的松懈而因此喪命,我想試試,可以嗎?”

陳楊還能說什麽。

蘇淺淺較上勁,非要把那個石頭給打飛不可。陳楊針對距離重量和摩擦力說出了一套公式,然後蘇淺淺就上手,一遍一遍是調整方向角度和力度,終于在她的手快要斷掉的時候,石子被成功打飛。

陳楊在這一刻不知道有多高興,比他出研究成功還要高興。他說:“今天就到這吧,你要記得,你們只是去表演的,遇到的危險還是很低的。”

蘇淺淺神色有些緊張,她說:“可要是真碰上了怎麽辦,我不能抱着僥幸的心理。陳老師,我們把那塊石頭用繩子綁起來,然後搖晃它,我要在它晃動的時候擊中它。因為那些美國人不會站着讓你打,他肯定是在行動的,您說對麽?”

臨走前的那天下午,蘇淺淺鼓起勇氣給徐大力打過去了電話。天知道她有多緊張,拿着話筒的手都顫抖了好麽。

接通之後徐大力的聲音就從那邊傳來:“你好。”

聽起來也太官方了。

蘇淺淺說:“是我。”

徐大力說:“我知道。”

知道你還這麽官方!也太淡定了吧?

蘇淺淺想罵徐大力,可是一想到這一次可能是最後一次電話,她就變得無比珍惜,舍不得浪費一分一秒。

她說:“那個我托老鄉買了很多東西寄給你了。”

徐大力說:“好的。”

就這?

也太敷衍了。蘇淺淺都懷疑是不是徐大力不太想接她的電話。

原本有一股腦兒的話現在全不想說了。

蘇淺淺說:“記得收到東西都拿給公公婆婆,全是給他們買的。”

意思就是你這無情的家夥休想收到我的一分一毫。

徐大力繼續說:“好。”

他這個反應,蘇淺淺都想挂電話了,幸好徐大力自己救了自己,他說:“我沒有把你去朝鮮的消息和爸媽說,因為我相信你一定會回來。”

蘇淺淺忽然覺得感動,她說:“那可不,我現在彈弓技術已經爐火純青,二十米距離內我就可以讓對方直接倒地。”

徐大力笑了笑說:“真的嗎?這麽厲害的。”

蘇淺淺說:“真可惜你現在沒站在我面前,不然我也好讓你嘗嘗那是什麽滋味。”

徐大力說:“那可說不準啊,萬一我真的跑去找你了怎麽辦?”

他跑過來找她?!

蘇淺淺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徐大力這麽暧昧的話是什麽意思。

朝鮮那地方那麽危險,他以為鬧着玩呢。

就當他是開玩笑,蘇淺淺也順着他的話說下去。

“徐大力,我其實好想你過來,有你在,我就是遇到危險也不怕。畢竟qiang肯定比彈弓厲害不是?要不你現在就來,和我坐火車一起去那邊怎麽樣?”蘇淺淺故意問。

她還真這麽想。可是理智告訴自己,這是不可能的。不說徐大力已經身居要職了,就說他願意過來,也是去前線,比她們這種危險更多,她是腦子有病才會把他叫過來。

那邊果然沉默了,估計是覺得這個玩笑開不下去了。

蘇淺淺說:“好了好了,我說着玩的。我才不需要你來呢,你來了還得把我氣着,到時候我還怎麽給戰士們表演?好了好了,我要走了,不說了。”

說完她就挂了電話。

蘇淺淺,你也太不争氣了,好端端的你哭幹嘛,又不是生離死別,你還沒做什麽事呢?

而徐大力這邊,他之所以說的這麽簡單,也是因為他和他帶領的志願軍即将啓程的緣故,兩個人差不多是先後腳到。

兩趟火車,兩個相互思念的人。

蘇淺淺以為自己不會那麽快直面戰争,沒想到當天就遇到了。那時她和文工團的同事坐在大卡車上,一夥人還高興的唱着歌呢,不想天上忽然就飛來幾架飛機,在他們頭頂盤旋。

來接他們的軍人大喊着讓她們趕緊從車上下來,然後找個隐蔽的地方趕緊趴下,說是他們可能要投炸彈了!

大夥雖然聽過,但到底是第一次見這種場面,很多人都慌張的不知道該怎麽好。倒是蘇淺淺反應迅速,她牽着兩個女同志的手就跳下的車,然後她們三個人就找到了一個石頭後面,蘇淺淺自己把她們護到了身下。

沒過幾秒,天上真的掉下來兩顆炸彈,蘇淺淺直覺一陣耳鳴,周圍的土差點把她們掩埋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們三個被其他人扶起,蘇淺淺就知道目前暫時安全了。

雖然他們這批人沒有傷亡,但是驚魂未定的她們顯然是被刺激到了。很多人開始嚷着要回家,特別是蘇淺淺剛護着的那兩個女兵。

因為其中一顆炸彈就在她們附近爆炸了,要不是蘇淺淺,估計她們早就死了。

現在這還沒去到最前線就這麽危險了,那要是前線是不是更可怕?

她們只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孩子,哪裏能接受這些?

幾個當兵的和團裏的領導這時候怎麽安撫勸說都沒用。

這時候她們寧願不當兵都要走。

蘇淺淺見狀就說:“如果你們信得過我,之後的兩個月裏我都會一直保護你們。有炸彈我替你們擋,有壞人我可以用彈弓擊退他們,就算擊退不走,我也會幫你們争取逃脫時間,所以千萬不要走。就像你們說的,我們在這個地方都能遭遇炸彈,那些戰士又身處怎麽樣的險境?我們的出現能撫慰他們的心靈,或許不久的将來我們就能取得勝利。所以,不要走,留下來去完成每一場表演,我們也要對得起身上這身衣服,對不對?”

她說的情真意切,周圍的人都感動了,可是兩個姑娘還是沒有改變主意。

蘇淺淺就說:“那好,走吧,這些解放軍都是為了保護你們的才沖鋒上陣的,不可能強制你們去做你們不願意的事。只是我想和你們說,我們這一輩子可能就只有這麽一次讓生命變得有意義的機會,如果不抓住,就只能平平淡淡的過一生了。你們考慮好了嗎?真的想回去嫁人生子,然後按部就班,一輩子都這麽過去了嗎?”

這是她的真心話。可能是因為蘇淺淺這種以退為進的方法起了作用,又或者她們真的被觸動了,兩個女兵重新站了起來,答應繼續前行。

蘇淺淺為她們的決定而高興。

而她的這個事跡也很快傳遍了整個部隊。

徐大力感嘆蘇淺淺真是走到哪裏都能發光發亮,只可惜他現在沒法過去見她。算了,還是保密吧,免得影響她。為了表揚蘇淺淺,他特意送給她一份禮物。

蘇淺淺這幾天都奔波在各個山頭給大家表演節目,就算觀衆只有幾個人,她也要做到盡善盡美,而且她還和戰士們聊天,經常鼓勵他們。

這天蘇淺淺就通過團裏的領導受到了徐大力的禮物。

竟然是一把手qiang。

“領導,這是?”蘇淺淺問。

“獎勵你的,你不是擔負着那兩個孩子的安全嗎?我想彈弓應該沒有qiang快。”領導笑着說。

他的眼裏滿滿都是肯定和贊許。

蘇淺淺不敢相信她有一天竟然摸到手qiang,而且這還是一把專屬她的手qiang,她手抖得厲害,差點沒接穩。

“我一定會好好完成組織交給我的任務的!”蘇淺淺說。

領導說:“我挺震撼的,你竟然會這麽冷靜,你當時不害怕嗎?還去安慰她們兩個。”

蘇淺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說:“我也怕,幸好我來之前把很多種可能都想到了,做了很多演習。”

領導說:“蘇同志啊,你這種的人才,是投錯了胎啊,為什麽不是男孩,這樣就可以當兵了。”

蘇淺淺說:“論體力我們可能真的比不過,可是我們可以智取,現在有了這個東西,我在哪都可以時刻準備着。”她看着手裏的qiang,對自己的信念堅定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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