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叫出她的名字

叫出她的名字

回到她所居住的小鎮,除了剛從車上下來的學生,街道上安安靜靜。沒有往日喧鬧的市井氣息,也沒有形色各異的步履行人。

那一刻她就知道,這又是一個被疫情所控的冬天。

三年的青春,整整三年,沒有一年是沒有疫情相随的。

今年不出意外是她整個學生生涯最後一年,黎買言想珍惜在學校的生活,更多時間可以留在學校裏,好好學習。

可這世間總是喜歡和她玩事與願違的游戲。

果不其然,在家裏又是度過了半個月的防控期,每天都會有醫護人員上門做核酸。

由于高三學業實在緊張,不敢拖拉,快速做完核酸,就立馬投入網課中。

不知不覺,時間又過去了一大截,寒風裹挾着冬意席卷而來。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終于沒有其他感染人員,隔離非常有效。

終于迎來回校的日子。

十一月末,澀風沐浴陽光,帶來冬裏不多的溫暖。

校園裏不再是清一色的藍白校服,而是花花綠綠的羽絨服。

也不怪學生這麽早就穿羽絨服,實在是今年冬天來的太早且冷。

不過一到教室裏,有暖氣,王眯不讓同學們在教室裏還穿羽絨服,因為太舒服暖和了,就容易犯困。

故而只要不出教室門,所有人的羽絨服外套基本都是被各自主人疊得整整齊齊放在後面空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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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內依然是清一色的藍白校服。

偏偏許作仁就抓住這一點,當看到有人打瞌睡,他就會不動聲色地走到離他最近的位置,然後自以為毫無察覺的推開窗子。

涼飕飕的西北風瞬間像是找到切入口,唰唰地往教室裏面灌,冷得人直打哆嗦!

打盹的人清醒是清醒了,但周圍的人都要跟着遭罪。

黎買言就是坐在後排遭殃的其中之一。

她身體本就屬于偏寒,一年四季都是手腳冰涼,尤其到冬天更是怎麽也捂不熱。

因此這會兒她不得不發放下拿筆的手,縮在桌框下面使勁摩擦出電,汲取星點熱意。

舒瑩瑩注意到她的動作,關心地問,“你很冷嗎?”

當然,答案顯而易見。

伸出自己還算暖和的手,讓黎買言先捂捂。

黎買言有些猶豫,害怕自己的手太冰冷,會讓別人不舒服,也會麻煩到別人······

不等她多想,舒瑩瑩一把握住她的手。

手掌間的溫熱傳遞讓黎買言一瞬間感到全身都熱了起來,不過很快恢複現實,窗外的寒風肆無忌憚的灌進來教室這個無底洞。

舒瑩瑩是個很心思細膩的女孩子,再觀察到同桌的手依舊冰冷的不像話,她看了眼一米之隔就能到達的窗子,又看了眼站在在講臺之上的地理老師。

目測應該不會過來了,畢竟這邊已經沒有打盹的人了,窗戶可以關了吧!?

舒瑩瑩小聲道,“你要是冷得不行,我就去把窗子關了。”

聞言黎買言震驚地看向同桌,輕輕搖頭,“你還是別去了,萬一讓地理老師把你盯上了就完了。”

“可······”

兩人的輕言細語自以為無人察覺,殊不知許作仁在上面看的一清二楚。

下一秒,許作仁就把舒瑩瑩叫了起來。

“那叫什麽,舒瑩瑩是吧?”

聽着他半似邪睨的語調,班裏同學就知道又有人要‘中獎’了。

好奇的視線紛紛投向她們這邊。

舒瑩瑩慢吞吞站了起來,頭低的不能再低,唇瓣緊抿。

她是個笑點極低的人,光是被人看着她就會莫名奇妙的想笑,沒有原因就是單純的笑點低。

黎買言正是知道同桌這一點,更不敢看她,生怕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許作仁站在講臺上,幽幽看着她們。

等他看夠了,才開口,“冷得很嗎?”像是沒有等舒瑩瑩回答的意思,緊接着道,“講到哪道題了?”

舒瑩瑩拿起卷子,聲音清脆響亮:“第七題。”

她雖然說話但上課還是很認真在聽的,所以很快就答上來。

許作仁像是想要抓把柄,可失算了似的,悠悠點頭對她道,“昂,那你來讀一下題目。”

黎買言瞬間把頭埋的更低了,擔驚受怕的很不安。因為以地理老師的作風下一個不出意外肯定是她。

足足三行的題目,舒瑩瑩愣是一口氣讀了下來,不帶卡殼。

對于黎買言這種有輕微閱讀障礙的人來說,很是驚訝!

“坐下吧。”許作仁并未有為難,“冷就把窗戶關上吧。”

語氣輕描淡寫,似是在說今天天真冷一樣。

舒瑩瑩剛想坐下的動作一頓,麻溜的跨出一步到窗子邊緣,将窗戶關上。

然後,黎買言手心捏出一手冷汗,好害怕老師下一個叫她。

可是許作仁像是忘了她一樣,并沒有叫她。

笑着調侃了句,“這地理題目字就是多,所以重點信息我們來從文字裏一點一點找。”

接下來黎買言擔心了半節課的許作仁會以各種猝不及防的方式叫她回答問題,結果并沒有。

直到下課鈴打,許作仁走出教室,黎買言才終于像是松了一口氣。

她這個人平時幹什麽都能侃侃而談,一旦對方是老師她就秒慫,好比老鼠見了貓一樣。

可能大多數學生都一樣,學生心态,一見到老師就······

但她這人從小到大在班裏都是個小透明,她學習并不拔尖,也不是很差,因此老師從未過分關注過她,她也從來不敢舉手主動回答問題。

記得小學有一節語文課,她好不容易預判了老師想要問的問題,在心裏默默給自己鼓氣了好久,一定要勇敢舉手起來回答問題,私下也鍛煉了好久說話的語速。

給自己默念,那麽多人舉手老師也不一定會叫她,這樣勸說膽小又懦弱的自己,緩緩舉起沉重的小手。

出意外的語文老師居然看到了她,并且還叫了她。

她當時心下一喜又緊張,她記得特別清楚,那是一片課文的第十五自然段。段落在插畫圖的左邊,短短的三行字,老師讓她有感情的大聲朗讀。

不知道小時候為什麽老師讓讀題總是要有感情。她已經忘了當時自己有沒有大聲且有感情的讀了,清楚地記着自己當時讀的磕磕巴巴。

應該是不經常起來回答問題,也或許是太緊張了,總之自己讀的很難堪,結結巴巴的跟不識字一樣。

即便是那樣,她也堅持讀完那三行字。

當時老師說的第一句話讓她到現在還記憶深刻。

她說,“一看你就是沒預習。”

一看你就是沒預習!一句不輕不重的平常話就這樣深深紮進她幼小的心靈,從此再也拔不出來。

她都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麽上完那節課的,總感覺同學和老師用異樣的眼神看着她。

一看你就是沒預習!

一看你就是沒預習。

沒預習麽嗎!?老師又怎麽會知道她為了克服自己,鼓起勇氣在底下練習了多少遍呢?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僅預習了,而且練習讀了很多遍。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搞砸了這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舉手的機會,老師肯定覺得她是的不好好學習的學生,對她很失望吧!

雖然在那以後,她一直在練習閱讀,大約後來是有有進步,不在那麽磕巴,可她再也沒舉過手。

不敢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張口,或許不會像小時候那麽懦弱難堪,可她再也不敢了。

所以直到高中最後這一年,她都沒有主動回答過問題。

說到底還是自己太敏感懦弱了!

又是一天周四考完試,黎買言和楊筱花如往常一樣,周四決定出去吃飯,不吃食堂。

雖然疫情防控剛過,學校不讓住校生出去吃飯。

但食堂的飯實在算不上好吃,不妨礙有些鬼精靈的學生借跑校生的學生卡跑出去吃。

冬天黑得比較早,下午六點放學,天空只剩下為數不多的昏暗,深藍色即将覆蓋整個目之所及的夜空。

所以趁着一開門,混在學生堆裏,門衛根本查不過來。

黎買言和楊筱花上次在面店偶遇過許作仁,時隔這麽久都沒有在遇到,應該不會那麽倒黴再遇到。

為什麽這麽肯定,因為直到兩人快吃完面也沒有任何異常。況且天色這麽晚了,不會再有人在吃飯。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算是一種幸運。

命運仿佛不想讓某些人運氣那麽好,在人猝不及防時,給你一個措手不及。

就在兩人一前一後剛走出店門口的時候,黎買言離門更近所以先出來在外面等楊筱花。結果剛出來,還來不及感嘆冬天來得太快,夜色已經暗的伸手不見五指之時,餘光就瞥見拐角處兩道黑色身影走過來。

走在前面的那人赫然是她們慣會整人的地理老師!

黎買言大腦第一時間做出反應,前面只要她走快點在走兩步就有汽車能擋住她。

黎買言迅速別過頭,擡腳朝汽車車身那邊走去。

可她終究失算了,許作仁一眼就認出她那身白色羽絨服,看出她又躲着他的意向,張口就喊:“黎買言。”

不對,準确來說,他叫的應該是——黎美顏。

帶着點口音,很奇怪,黎買言并未覺察。

故作茫然地回頭,應了一聲“誒”。

她是怎麽也沒想到,地理老師居然會認出她,還記得她的名字,畢竟他從未叫過她。

黎買言擡起的腳步又不動聲色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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