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我和奇犽突破黑手黨的包圍圈并沒有廢什麽工夫。

大概是我娴熟地拎起這個名字叫做太宰的少年當武器的動作,在一衆“正常黑手黨”的眼中看來實在是太過離譜。

以至于他們甚至在第一時間忘了開槍,任由我拿着“ex咖喱棒”做幌子,幹脆利落地沖出了人群,才反應過來大喊着:“混蛋、臭小鬼、別讓他們跑了!”之類無能狂怒的臺詞,開始了一輪人體描邊大師的射擊。

是的,人體描邊大師,完全可以躲過去。

可能我的行為很不像個正常小姑娘,但是我要很嚴肅地聲明,這種力氣和速度都是這兩年持之以恒的負重訓練鍛煉出來的成果,我辛苦的汗水絕對不會白費。

其實,上次救人的時候被車撞死一次的時候我就在想,雖然我不會真的死掉也不會痛,但還是會覺得自己不太争氣。下次一定要練到遇見這些緊急情況時能把車撞飛的程度才對。

但是當我和銀醬分享這個偉大的理想時,銀醬卻摸着我的腦袋,明确又嚴肅地告訴我:在地球——能把車子撞飛的,那不叫少女,而是山地大猩猩。

然後我就給他了一腳。

哼。

我才不管咧。

我下次就要優雅又少女地把車子撞飛!

這些黑手黨看樣子是真的會對我手中的“人質”畏手畏腳,可見這個少年的性命對他們的頭頭來說是有用的。

銀醬曾說過,遇見危險的時候,不論是什麽都可以當成武器,哪怕是同伴也沒關系。

銀醬說,武士的武士刀不見得是有形的,它有可能在心中,也可能就附着在身邊之人的意志上。所以在迫不得已的時候,也是可以替他人踐行一下武士之道的。——被我當成武器,由我來繼承同伴意志的話,同伴也一定會非常欣慰的。

不過我是覺得有點過分的。比如說,奇犽那麽可愛怎麽可以拿來當武器呢?所以還是拿路人少年當武器比較好,正好他才是讓我們被追殺的罪魁禍首,擊退想綁架他的黑手黨們,也一定會是他的意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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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雖然把他當成了“武器”,看上去是在迫害,但實際上可沒有傷害他,也沒真的用他打擊幾個敵人。畢竟他看起來就不太結實,沒什麽肌肉,渾身還纏滿繃帶。一副該去醫院治療的心理疾病患者模樣。

所以我還是很溫柔的拿着他,他頂多就像坐上了失控的海盜船或者大擺錘一樣,一會兒應該頂多會如同宿醉一樣頭暈目眩吧。

而我的好夥伴,奇犽就完全不需要我擔憂,輕輕松松就能跟上先行沖出去的我。甚至還有閑心側頭和我抱怨這邊的大人身體素質太差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就算是黑手黨也不會刻苦艱辛的成天負重訓練吧?反正他們只要有槍在手,就會很嚣張地覺得自己能對付大部分正常人了。

更何況我們兩個光看外表的話。——在黑手黨的眼中,應該是單只手就可以拎起來暴揍的小屁孩才對。

但他們實在是小瞧了我們。

就比如說,奇犽的腕力可是按噸計算的,追上來的黑手黨被他用手推了一下,就直接飛着撞到了對面的牆上。

所以,你們懂我為什麽會想要把車撞飛了嗎?當身邊有這樣一個能力很強的小夥伴時,多多少少就會産生一些競争意識,對于變強這件事就會更加有所執念。

沒錯!這才是《jump》式的友情啊!

不過,衆所周知的是,不論是什麽漫畫雜志,上面連載的戰鬥類型的少年熱血向漫畫,基本都逃不出“超能力”設定的魔爪。

超能力不一定真的叫超能力——我們可以稱之為超越現實的能力,或者超自然的能力。

替身能力、查克拉、靈力……等等各種名稱都有。

但無一例外,除了搞笑漫畫可能各種元素亂飛,正經熱血漫畫基本都會只有一個體系的超能力。

而我所在的現實,我親眼所見的超能力居然已經有“咒力”、“妖力”、“異能力”三種了!

我有些搞不懂為什麽我所在的現實世界能力體系會亂成這樣。

這樣簡直就像是某個無聊的神明覺得世界上能力單一太無趣,于是無視了原作者的版權,不顧戰力崩壞的可能性,直接把好幾個漫畫世界強行融合在一起了一樣。

再這樣下去,身處這種元素過多的大融合背景下,我的人生恐怕要開始向着搞笑番的套路一去不複返了。

但在目前,面對擁有超能力的敵人時——我姑且還是希望自己是個熱血番女主角的。

“所以麻煩給我加個燃一點的BGM。對……那種,就是比較有特色的,類似處刑曲的那種。”

“所以說完全搞不懂你為什麽在打架之前先來了一段搞笑漫畫的自白啊?熱血漫的女主角才不會有那樣一大段的時停內心獨白好嗎?再說上哪給你加BGM去啊!明子你這個笨蛋!”

在毆打敵人之前,奇犽先從身後給了我不痛不癢的一拳。

很有常識的奇犽在面對我和銀醬經常抽風的無厘頭時,只能變成一個可憐的吐槽役。

我順着他的力道,垂下了腦袋,摸了摸後腦勺,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

“奇犽,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雖然我根本不會被你打傻,但是這樣的習慣一旦養成,你以後再交到什麽新朋友的話,一定會忍不住擊打對方的腦袋的,萬一把人家打傻了可怎麽辦啊?”

“哈?”奇犽挑了挑眉,踐行着自己有點毒舌屬性的原則,一臉冷酷無情吐槽,“我只有在別人犯蠢的時候才會想打擊對方的腦袋,但是我相信之後不會遇見比明子你更笨的人了。”

我幹脆利落地反駁:“奇犽以後交朋友也只會交到耿直的笨蛋朋友!”

“喂!你是在詛咒嗎?你是在詛咒我吧?”

“才沒有呢!只能說奇犽就是會有那種吸引單純笨蛋的體質吧?或者你的交友偏好就是如此——!”

“我才沒有好嗎?誰的交友偏好會是笨蛋啊!你這個笨蛋!”

“首先我們是朋友,其次你又又又說我是笨蛋了,難不成奇犽要說自己不喜歡跟我這種笨蛋做朋友嗎?”

“……哪有直接承認自己是笨蛋的啊!!”

因為我的臉皮比較厚,奇犽完全哽住了。

就這樣,吵吵鬧鬧的鬥嘴截止于奇犽的敗北,但他不承認自己的失敗,只是說自己大發慈悲,懶得再跟我争辯了。

然後我們不約而同地行動起來,他一個手刀劈開了其中一個敵人徑直對我打過來的一拳,我則是一腳踹飛了打算偷襲他的另外一個敵人。

我們甩掉了大部分黑手黨,但追上來的兩個人卻是異能力者。

只有能力者才會不那麽依靠熱武器。可能因為擁有天賜的能力,他們覺得比起槍支彈藥,自己的能力要更加靠譜一些。

和奇犽面對面對峙的男人戴着面具,渾身包裹的嚴嚴實實,此時,手中正冒出來藍色的電光。

而和我對峙的男人則是個肌肉發達的,嘴角露出獰笑,突然間分了身,從一個人變成四個。

我并未驚訝,只是抽出挂在腰間的木刀,迅速揮動,對着敵人砍了過去。

結果發現對面并不是幻象或者虛霧,每個分/身都是實體。

男人似乎覺得我一拳會難敵四腳,幾個分/身無規律地湊過來攻擊我,意圖幹擾我的行動路線。

然後,在被我逐一擊退的時候,又找機會一起爆發了力量,同時向我沖了過來。

這下,因為我手裏還拎着個人,如果不真的當成武器的話就有點礙事了,于是,下意識地就把他甩出去了。

結果少年順着我的力道飛了出去,徑直撞到了沖過來的敵人身上,而被他碰到的敵人卻突然像是被删除了什麽設定一樣,分/身居然逐一化成光線消失了,只留下最後一個本體,尴尬地和我面面相觑。

我:?

雖然心中有仍有疑問,但在敵人反應過來之前,我就秉持着先下手為強的原則搶先一步。

高高跳起,一腳踹到了對方的腦袋上,力道之大,直接把這個成年男人踩到了地上,然後趁着他還沒來得及反應的工夫,踩着對方的後背,按住了對方的腦袋,面無表情地就開始一下下往地上磕。

咚!

咚!

咚——!!

血流了滿臉,牙齒掉了,人也暈了過去。

拍了拍手,我這才心滿意足地站起身。

我垂眸看了看被我扔到一邊的黑發少年,他并沒有受什麽外傷,但臉色很差,躺倒在地上,鳶色的眼眸裏似乎是生無可戀的。

“你還好嗎?”我本着人道主義問了這樣一句。

“……不好,像喝了加洗滌靈和辣椒粉的威士忌,嘔——”他捂住了自己纏着繃帶的脖子,看上去一副要吐的模樣。

“這個年齡還不能喝酒哦少年,而且品味好差,為什麽威士忌加洗滌靈和辣椒粉的味道你都會知道。”

“要你管,你這個怪力女。”少年冷漠地說道。

從“小小姐”到“怪力女”,稱呼的改變可見他對我剛才的行為怨念滿滿。

“再說了,我現在這樣到底是拜誰所賜啊。”

我挑了挑眉,據理力争:“明明是你跳樓正好砸到我身上的吧,我還沒管你要精神損失費呢。喂,我突然想起來了,纏繃帶的大哥哥,你是不是應該付我救了你命的錢,不用太多,給個幾百萬就好。”

“你管這叫救人?”

面對對方的質疑,我依舊理直氣壯:“當然啦,再說你不要忽略你直接砸下來的後果,甚至還把我們卷入黑手黨的內部紛争中,之後的橫濱之行我們怕不是要被人追殺了,嗚哇好麻煩,果然應該要精神損失費啊。”

“我可沒錢,錢包早上入水的時候就丢掉了……”

黑發少年眨了眨眼,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坐起身來看向我,眼神裏閃過一絲興味,就像是在打什麽壞主意一樣。

“如果真的想要什麽精神損失費就去那裏吧,尋求保護也可以哦,森先生一定會非常喜歡你吧。”

他擡起手,指了指那特別顯眼的地标式建築,港口黑手黨的大樓。

這樣說着的少年露出了無辜的,但讓我直覺性覺得有些不懷好意的笑容。

因此,我幹脆利落地無視了他的慫恿。

正好這會兒,在另外一邊的奇犽也結束了戰鬥,拖着敵人的衣領走了過來。敵人的面具破碎,鼻青臉腫,看着好不可憐。

“奇犽,我跟你說,這家夥不太正常的樣子……”我小聲和奇犽叨叨,“為什麽要讓我去那裏要錢,還說什麽人會非常喜歡我?那裏一定有什麽吧,絕對有什麽吧,該不會是有什麽變态蘿莉控之類的吧。”

“……嘁,看着是個笨蛋,結果根本不好騙啊。”

黑發少年鼓了鼓面頰,十分不爽地看了我一眼,拉長聲音抱怨道。

“雖然森先生确實是個變态蘿莉控,但你是怎麽聯想到蘿莉控去的。”

“哇,你這人居然正大光明的承認了?”我故作震驚,“這還用想嗎?會無緣無故理會小女孩敲詐并真的給錢的,也只有不懷好意的蘿莉控了吧。”

“诶呀诶呀,你居然還知道自己是敲詐哦?”

“讀作敲詐,寫作黑吃黑罷了。”我無所謂地聳聳肩,又看向奇犽,“看吧,這人很奇怪吧。”

“反正他很弱,不理他就好了。”奇犽毫不客氣地評價道。

“對了奇犽,你沒受傷吧?”我眨了眨眼,看着他有點被電焦的發尾和衣角,關心地問道。

“沒有,就是沒想到會遇見個能力是電的家夥。”奇犽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笑容悠哉,“但是比起我家的電刑差遠了……而且體術太差,倒是很輕松就打敗了,明子你呢?”

“我也完全沒事,我這邊是個會分/身的家夥,但是被那家夥一碰,那些分/身就突然沒掉了。”我指了指太宰,“按照一般有超能力設定的漫畫套路來說,這應該是比較bug的消除能力或者無效化能力吧。”

聽見我的判斷,少年的視線看了過來,神色暗沉沉的看不出情緒,但也驗證了我的猜想。

“這樣啊,這邊的能力還真是奇奇怪怪……喂,別裝死,你給我醒醒。”

奇犽踹了一腳他的手下敗将,手指成刃橫在對方脖子跟前。

“你們,黑手黨為什麽要追殺我們,不說的話現在就殺了你。”

這樣威脅着,奇犽放出一些殺氣,冷漠地看着敵人。

被打敗的男人一驚,猛地擡起眼來,鼻青臉腫的樣子有些搞笑,眼中滿是控訴的樣子也顯得分外可憐。

“之前不是說了嗎?我們只是要太宰君……也就是那邊那個少年出來證明醫生謀朝篡位,但你們逃跑的時候也帶着他一起……難道不是一夥的嗎?你們不是那個混蛋醫生的手下,現任港口黑手黨首領手下的異能力者嗎?”

這家夥看起來有點智障……我和奇犽同時露出無語的表情。

“很遺憾,我們并不是什麽黑手黨,也不是異能力者。”我笑眯眯地說道,“只是路過被你們碰瓷的無辜小孩子罷了,怎麽着,你們黑手黨果然還雇傭童工嗎?”

“騙鬼啊?!”對方指着奇犽,難以置信地露出猙獰的表情,“你們絕對不可能是什麽正常小孩子!專業的有異能力的殺手都沒這個小鬼可怕!”

“啊,無辜,但确實不是什麽正常小孩子,而且非要這樣說的話,我确實非常專業。”

奇犽淡定地給了他一手刀。——對方,直接暈死了過去。

我想了想,稍微整理一下目前get的情報,其實還挺清楚明了的。

港口黑手黨的現任首領是先代首領的醫生。

不知道是否真的是篡位。

但八成是吧,不然一個瘋掉的首領把自己的權利和位置讓給自己的醫生……這種可能性太低了,除非醫生是他的私生子。

然後,旁邊那個叫太宰的少年,也就是目擊證人,見證了首領更換的人?見證了“先代遺囑”的人?

總之,他因為這個身份被想對付現任首領的人威脅了,把我們卷入了其中。

太宰的狀态明顯也不是這個年齡的少年該有的模樣。

他看起來也就十三四歲,但神色卻比大人還要深沉。

此時,身形纖細的少年向我們看了過來,還很稚嫩的臉上,表情十分的漠然。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所屬哪裏……橫濱沒有哪個組織或是勢力能有你們這樣的人存在。”

“……我們嗎?我們又不是橫濱人,至于所屬哪裏——”

所屬哪裏啊?我頓了頓,忍不住覺得這種表示立場的時候該說點什麽帥氣的臺詞。

就算畫在漫畫中,這也會是很重要的一頁吧?

我看了看奇犽,他無所謂地攤了攤手,示意我随便說。

我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了,一個非常适合在此時說出的帥氣名頭。

“我們是——萬事屋。”

“萬事屋?”

“是的,是只要有委托的話,什麽事都可以做的萬事屋。”我笑眯眯地說道。

黑發少年眨了眨眼,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收起了原本冷漠的表情,神色突然變得十分興致勃勃。

“那麽,我要委托!”

他像個真正的小孩子一樣高高舉起手。

“拜托了,請想辦法讓我輕松又愉快的死去吧!”

說實話,完全不知道話題是怎麽進行到這裏的,雖然我是自稱“萬事屋”了,但那是銀醬的名號,真正的委托我可沒接過啊,結果第一個就給我整了個大的嗎?

被我們“救”下的,疑似屬于黑手黨勢力的少年,想要去死,前綴:輕松且愉快。

說實話,我的第一反應,是他應該趕緊魂穿我。若他只是個單純的自殺愛好者,又不喜歡疼痛的話,我目前這款體質大概是最适合他的。可以做到輕松死去活來。

第二反應,我如同正常人一樣問出了問題。

“為什麽想死?”

“……我才想要問,為什麽要活着呢,你真的覺得活着這一行為有什麽意義嗎?”

太宰的語氣平靜,眼神可以說得上是天真無邪,說出的話也是認真的,如此反問,應該是真的在迷茫着這種過于哲學的問題。

啊。

活着沒有意義,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活着,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之前我也有這樣的設定。

啊嘞,但我之前有那麽哲學嗎?沒有吧,他的症狀好像和我的不一樣啊。

在我走神的時候,奇犽扭頭問我:

“如果我沒搞錯,這家夥是想讓別人殺了他嗎?”

“我覺得,或許,大概不是吧……”我回過神來,若有所思,“不過,奇犽的話,能做到讓他一點痛苦都感受不到的死去嗎?”

奇犽看了太宰一眼,聳了聳肩:“正常只要死掉就都會感到痛苦,目前并沒有那種毫無痛苦的死法吧。唔——雖說暗殺技術高的話,比如做到我老爸那種程度,确實能讓人在沒有意識到自己死亡的時候就已經死去了。”

話音剛落,看見了太宰突然亮晶晶看過來的眼神,奇犽揚起眉,嗤笑了一聲。

“但很可惜,估計你是雇不起我老爸出手殺你的。”

更何況都不在一個世界啊。我在心中默默替奇犽補充了一句。

我是不會想要召喚其他揍敵客過來的!和無敵可愛又好相處的奇犽不一樣,奇犽的家人大概都沒那麽好相處。

奇犽湊近我耳邊,小聲道:“離這家夥遠點,都說了負面情緒是會傳染的。”

我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诶——我聽見了哦,你們在說我壞話哦,不是說好的萬事屋嗎?為什麽不能實現我的願望啊。”

少年憤憤不平地拉長了聲音。

“因為是萬事屋不是許願屋啊,抱歉這本身還是我家大人在經營的事業來着。——因為你剛剛正經問了,所以我就正經回答一下罷了,我這邊可是沒有營業許可的哦。”

“不過,你如果想切腹我倒是可以幫你介錯。”我語氣毫無波動地補充道。

太宰目露嫌棄:“切腹是什麽古早的死法啊。”

他視線幽幽地看了過來,語氣怨念,“死不掉真的好痛苦啊,但是痛苦的死掉又不想要,啊,可惡——這個世界好無聊,快點讓我輕松地死掉啊。”

“你還真是麻煩啊。”我垂下眼,表情冷淡,興趣缺缺地說道,“只是活着就讓你感到痛苦嗎?但正因如此,如果不去尋找有趣的東西,學會熱愛生活的話,更痛苦的日子還在後面呢。”

“……哪有什麽有趣的東西?”對于我的說法,太宰回複的語氣一樣冷淡,“去尋找那些的意義又是什麽?”

我頓了頓,看了他一眼,有些無語。

為什麽要問我啊?我現在覺得有趣的東西可多了去了。

少年突然用那并不是純黑,卻依舊非常黑漆漆的眼睛直視着我,像是會讀心那樣,看透了我的想法。

“很奇怪我為什麽要問你嗎?因為你在提起死亡的時候,有着【死過】的人才會擁有的眼神呢。好奇怪啊,不畏懼死亡,直視死亡,就好像死亡對你來說已經平平無奇一樣。”

我:“……”

“果然。”注意到我神色的波動,黑發少年勾了勾唇角,露出了陰郁又有些奇怪的笑容,“我的猜測認證了呢。”

“為什麽呢?我看出來了哦,你的能力應該和再生有關吧,被我砸下來而受傷的四肢根本沒有感覺就一下子修複了?面對子彈的射擊和正常人的反應也完全不同……所以你正常來講是很難死掉、無法真正死掉的?唔,這些倒是都無關緊要。只是……诶,這樣的表情,難不成你是真的覺得活下去是非常有意義的事情?”

這樣說,這家夥勾了勾唇角,那笑容在我看來多少有點嘲諷的意味。

我:“……”

啊。

說起來,我當然【死過】,我曾一次次死去,在沒有失去痛覺之前,我是知道死去有多痛苦的。

那時候的我甚至沒資格像面前這個家夥那樣任性地給自己選擇一個比較輕松的死法。每次死去都在許願自己不要再醒過來,也曾在數不清的每次複活之後都質疑自己為什麽又要活過來繼續經受這種痛苦。

那個時候,世界是痛苦的,活着對于我來說是毫無意義的。

直到有一天,嘎嘣一下,我的痛覺神經斷掉了,我的世界“痛苦”消失了,但那也只是讓我過得舒服了一點罷了,我依舊不知道這樣的人生有何意義。

不過,自打“重獲新生”之後,我就不會回想起這些壓箱底的記憶了。

要知道,人類是可以控制自己情緒的生物,當然也可以控制自己不去回想某些時段過于苦悶的記憶,那個弱小愚蠢過去的“我”以及那些時間經歷的傷痛,我是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遺忘”和“抛棄”的。

但太宰這家夥和我大概是相性不合,而且負面情緒确實會傳染,和他對話的時候我能感覺心底的黑泥在滋滋往上冒,他的某些特點,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些曾經的自己。

這種莫名其妙的關于生與死的話題确實讓人心煩,心情突然變得亂糟糟的了,于是下意識地就根本不想跟對方多說些什麽了。

我選擇了避開。

我轉過身去,像是追逐光亮一樣,一把抱住了旁邊的奇犽,用手臂環住了他的肩膀,把腦袋埋到了他的頸窩,這種很突然地整個人都賴到他身上的抱法,把他吓了一跳。

“喂……你怎麽……”

稍稍炸毛了一下,銀發下的耳朵好像也紅了,視線看過來想問我怎麽了,但在我擡起頭時,看見我的表情之後,奇犽沒有再說話,什麽都不問了。

我稍稍擡起眼,在奇犽剔透的藍眸中看見了自己毫無情緒的眼神和面無表情的樣子。

“有點心累,借我充個電。”我垂下眼,小聲嘟囔了一下。

“什麽嘛……你這家夥。”

奇犽頓了頓,在我意料之外,他突然伸手反手把我整個人都抱了起來,我下意識地環住他的脖子時,才意識到這居然是個公主抱。

我眨了眨眼,整個人呆住了。

“……別對她說這些有的沒的。”我聽見了奇犽非常冷淡的聲音,話是對太宰說的,“如果你是真的想死,我倒是不介意現在就殺了你。”

之後,奇犽抱着我跑了起來,很幹脆利落地甩掉了那個家夥之後,才垂頭看我。

“我說,你要垂頭喪氣到什麽時候,不是自己說要來玩的嗎?結果倒是惹了一肚子氣?”

奇犽的語氣一如既往的輕快,于是我的心情也被感染的好了很多。

“……我又沒有生氣,只是有點emo罷了。”

“哈?emo又是什麽新詞?”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嘛。”

我拍了拍奇犽的肩膀,示意他把我放下來,從他懷裏跳下來之後,我又挽住了他的手臂,展露出了平日的笑容。

“我們去吃飯吧!反正也到飯點了,不開心的時候就要去尋找美食!”

“哦,要吃什麽?”

“咖喱吧~”

“随你。”

想去吃什麽倒只是一時興起。

不過,我的運氣果然很好,在不開心的時候有最好的朋友會陪在我的身邊維護我,也能恰巧遇見自己現在最想看到的人。

找了一家開在橫濱海岸邊的店面,這邊人很少,拉開店門放眼望去,店裏空蕩蕩的,吧臺那邊,只坐着兩個顧客。

其中一個是熟悉的背影,與此同時,我也聽見了自己十分熟悉的聲音。

“所以說,咖喱這種東西當然是甜口的好啊,老板,麻煩再給我加上滿滿的紅豆作為配料——”

“哈?小哥,你在逗我嗎?哪有在咖喱裏加紅豆的!這是咖喱啊咖喱!”

“你都給織田那家夥特制的特辣咖喱了,他那份咖喱都紅到吃進去就要得痔瘡了哦,為什麽我的就不行,老板你是在瞧不起甜口的人嗎混蛋?倒不如說用不着沒用的咖喱了啊,直接給我宇治銀時紅豆蓋飯就好了。”

坐在咖喱店中的銀發男人這樣嚣張地嚷嚷着,還十分不服氣地拍了拍桌子。

“坂田,這裏是咖喱店。”

坐在旁邊的一個紅發男人語氣平靜地提醒道。

“嘁,你這個家夥還真是不會吐槽啊。”坂田銀時撐着下巴嘆了口氣,“果然,辣黨都是邪道。”

我對奇犽比了個“噓”的手勢,悄悄走了進去,走到了某個天然卷的背後,然後抽出木刀,“啪”地一下,直接打到了對方亂糟糟的天然卷腦袋上。

坂田銀時果不其然被我吓了一跳,怒氣沖沖地嚷嚷着:“是哪個混蛋敲我腦袋!”回過頭的時候,看見來人是我,放下了揮舞的拳頭,變回了無語的死魚眼。

“啊嘞,是阿銀我出現幻覺了嗎?為什麽兩個出門玩的小屁孩會出現在這裏,不是吧,不會吧,難得的假期,我還是逃不過帶小孩的命運嗎?”

“誰要你帶了笨蛋銀醬。”我撇了撇嘴,搬着凳子就坐到了他的旁邊。

“你這個笨丫頭好粘人啊,嘴上說着不要不要的,結果直接貼上來是鬧哪樣,傲嬌嗎?和奇犽這小鬼相處久了,終于也變成傲嬌了嗎?”他擡起手,随意放在我的腦袋上,又把我的頭發給摸亂了。

我不理他,扭頭看向奇犽:“奇犽奇犽,你要吃什麽口味的咖喱。”

“甜口!”奇犽坐到了我的另一邊,回答是完全不讓人意外。

不過,他話音剛落下就看見了店家老板對“甜口”這個詞露出心有餘悸的表情。

奇犽吐了吐舌頭,“我不是那個要紅豆咖喱的大叔哦,比普通的甜一些的就好。怎麽想紅豆配咖喱都會很惡心,也只有某個廢柴天然卷才會吃這種狗糧。”

“什麽——!!”坂田銀時又拍了一下桌子,“同樣身為甜黨的你怎麽可以背叛我!這種時候你就要對老板說把咖喱裏面加滿巧克力醬啊!”

“……那是什麽啊,就算我再喜歡吃巧克力也不會加在咖喱裏好嗎。”奇犽一臉嫌棄。

“也是。”銀時嘆了口氣,“本來咖喱就很像【哔——】的顏色,巧克力醬也很像【哔——】的顏色,如果都加在一起二合一,連狗糧都不如直接是【哔——】了。咖喱的食用觀賞價值一點都沒有了,可以直接順着馬桶沖走了。”

奇犽怒視過去:“殺了你哦,混蛋廢柴天然卷。”

“哦哦!誰會怕你啊毛都沒長齊的臭小鬼!”

我淡定地無視了隔着我開始互相扯頭花的兩個白毛。擡起眼看向店裏的老板。

“我要和那邊紅發的先生一樣的,順便,老板,這裏有番茄醬嗎?”

“好哦!番茄醬也是有的。”

“……等等啊等等,明子,那邊那個可是地獄哦,超辣的哦,阿銀我只是嘗了一口就要變身火龍的咆哮了哦。”

然而,對于坂田銀時善意的警告,我的內心卻毫無波動。

等到老板端上來特辣的咖喱飯之後,我拿起番茄醬就開始往上面擠,最後,因為加了辣椒所以透着些許紅色的咖喱和紅彤彤的番茄醬混合在了一起。

變成了番茄辣味咖喱。

我滿意地雙手合十:“我開動了!”

拿起勺子,挖了一勺,在旁邊兩個人的矚目下,面不改色地塞進嘴裏。

唔,好吃!

不過,其實根本感覺不到什麽辣味的燒灼感呢,但是放了番茄醬就足夠好吃了。

“……這是什麽來自地獄的魔鬼料理嗎。”x2

兩個宇宙無敵的大甜黨難得默契地異口同聲了。

“很好吃嗎?”

“嗯嗯。”

我的視線挪到了詢問我的,坐在銀醬另一邊的男人身上。

他有着磚紅色的頭發,湛藍色的眼眸,表情十分平靜。周身的氣場也非常寧靜,看起來是個成熟靠譜的大人。

他也看向我了過來,“你就是坂田家的孩子吧?你好,我是織田作之助。”

“是的,我是明子,他叫奇犽。織田叔叔好。”我乖巧地笑着問好。

結果,話音剛落,我旁邊不靠譜的大人銀醬突然捂住了臉,別過腦袋“噗”地一聲笑了出來,表情也變得十分顏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織田那家夥才19歲啊。還是個剛剛成年沒多久的小鬼,居然就被人叫叔叔了呢噗呼呼。我說織田,都這樣了你就沒有想法改變一下自己的角色設定嗎?”

“诶?”我眨了眨眼,有點驚訝。

我以為織田先生至少和銀醬一樣二十多歲來着,兩個人看起來像同齡人啊。

織田作之助對坂田銀時的吐槽卻沒什麽反應,依舊非常淡定:“叫叔叔應該也沒關系的,畢竟如果明子叫我織田哥哥的話,我就要叫坂田你叔叔了。”

坂田銀時嚣張的笑聲頓時戛然而止,“可惡,我是被這個天然反将一軍了嗎?喂,你是故意的吧?還是你其實是個天然黑屬性?”

織田作之助茫然地看了坂田銀時一眼,看上去無辜的很。

為了銀醬的面子,也為了不叫一個十九歲的少年為叔叔——最後我還是改了稱呼,改叫他為“織田先生”了。

閑聊之後,我知道了銀醬和織田作之助是因為一次委托意外認識的。

織田作之助是個郵遞員,但不是很普通的那種,而是在橫濱運輸危險貨物的郵遞員。

因此做着這種危險工作的他也不可能是什麽普通人,而是個洗手不幹的退役殺手,目前的夢想是成為一個小說家。

我:“?”

我側過腦袋,興致勃勃:“奇犽,如果哪天你洗手不幹了,也去寫本小說吧。”

奇犽擡起手,用力戳了戳我的額頭:“不要随便聽說一個殺手的人生經歷就擅自安插在我未來的計劃裏啊,再說你到底哪根神經覺得我能寫出來小說啊。

“诶——可是寫小說也可以是記錄人生嘛,如果能把以後的冒險故事寫成游記這類的小說,奇犽不會覺得很有趣的嗎?”我撐着下巴感嘆道。

“……以後的冒險嗎。”

奇犽眨了眨眼,有點愣住了,我看他的神色,覺得他确實是在向往的。但肯定不是向往寫小說。

“小說也可以是記錄人生嗎……”另一邊的織田先生也怔了怔,感覺他好像領悟了什麽東西一樣。

我繼續提議道:“對啊,記錄人生,不只是記錄別人的人生也可以是記錄自己的人生,沒有人規定小說不可以寫自傳,甚至可以用自己為原型創造幻想題材。織田先生的話……劇情可以是《關于退役殺手的我轉生異世界變身武士快遞員在宇宙間給外星人送快遞的二三事》,怎麽樣很有趣吧?題材也很新穎吧?”

坂田銀時一把按住了我的腦袋:“不要擅自決定人家的大綱啊,你那完全是三流的廁紙輕小說了吧?!而且你是不是串場了!你想把織田扔進《銀魂》嗎?!阿銀我作為主角不允許哦!絕對不允許!”

“嘁,小氣。”

“這是小氣的問題嗎?這是主角的尊嚴問題!我的世界不可以成為輕小說的背景!”

吵吵鬧鬧之間,我有些恍惚。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堅持,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渴望的東西。

我是真的很喜歡這種感覺。

我喜歡一些溫柔的、陽光、美好的,堅韌不摧的東西。

我喜歡黑暗中綻放的光束,喜歡荒野中綻開的花朵,我想要守護的,喜歡的人,類型也都是如此。

我喜歡哪怕經歷不幸也能保持初心的人、我喜歡負重前行依舊能挺直腰板的人。

這些人,能給予我愉快活下去的力量,能讓我看到世界的美好。

因為和這些人相遇了,現在的我和那個時候的我,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所以說,完全沒必要陷入那種不好的情緒之中嘛。

在這個時候,門口的風鈴響了起來,又有人拉開了飯店的拉門,我下意識地側目看了一眼,意料之外的,進來的人正是剛剛被我們甩掉的太宰,我們兩個正好對上了視線。

“真過分哦,居然就這樣把人家丢下了。”太宰甩了甩身上披着的有些寬大的黑色西服袖子,晃晃悠悠地向我們走了過來,“我可是好傷心的。”

“啧,那個家夥居然又跟上來了……我明明确實甩掉了。”奇犽眯起眼,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冷着臉,伸手按住了我的肩膀,東看看西看看,最後從我的衣領下面摸出來一個不起眼的,小小的圓形物件。

是定位器。

銀發男孩的殺氣頓時就冒出來了,手指一捏就把定位器捏個粉碎,神色也變得銳利冷漠。

“你這個混蛋,居然耍這種花招。”

太宰笑眯眯地看着我們,“不應該是你們太不小心了嗎?不過我也沒做什麽吧,只是想從明子醬那裏知道我剛才提出問題的答案啊。”

“什麽啊,這個小鬼又是誰,哪裏來的中二病嗎?”坂田銀時順着奇犽的視線看了過去,表情懶洋洋地吐槽道。

“一個帶來麻煩的不要命的跟蹤狂而已。”奇犽毫不留情地評價道,他有點擔心地看向我,“明子你別理他。”

我頓了頓,卻在奇犽有些意外的眼神下,跳下了凳子,向太宰走過去,在他面前站定。

“你覺得這個世界很無聊嗎?完全沒有有趣的東西是嗎?”

似乎沒有預料到我會如此自然地提到剛剛的話題,太宰有些愣住了。

“诶。”他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感嘆。

我沒有理會他的反應,只是自顧自地說道:

“如果你能感受到,那只要你想,很多事情都可以變得很有趣。但如果你感受不到,那什麽都會很無趣……看樣子,你應該屬于後者吧。可是與其在這兒糾結活着的意義不意義的,為什麽不去自己尋找呢?意義本身又不是他人賦予的,而是自己決定的。反正你目前也不能嘎嘣一下原地去世不是嗎?”

“所以我在尋找能夠輕松死去的方式呀。”太宰眨了眨眼,神色竟然有些孩童的幼稚。

“會痛。”我冷淡地說道,“怎麽樣都會痛,要想讓死亡變得完全不痛苦,你要至少要先死個幾百次,死到習慣各種死法,死到以不确定的幾率讓你的大腦和身體把痛覺神經消除掉吧。”

太宰頓住,眼神暗沉沉的看着我,我毫不忌諱地注視了回去。

因為我說的都是實話,我比任何人類都清楚死亡的感覺,死亡也唯獨只會拒絕我。

“我曾經也很想死掉,但是我現在非常喜歡活下去的感覺,我活下去的意義,是因為我遇見了有趣的人和事,我想活下去守護這些,一直和重要的他們在一起。”

“所以,你也一定能找到的,不論是有趣的人和事,還是活下去的意義。”

我還是堅信,每個人都會有獨屬于自己的故事。沒有人生下來就是為了死去的。沒有人注定就感受不到世間的美好。

話音落下,我看見面前的少年怔住的表情,僅露出一只的鳶色眼眸空蕩蕩的,唯一的情緒可能只有茫然。

我的語氣平靜:“能讓其他人輕松死去的辦法我是不知道,但能讓我自己輕松活下去的辦法我倒是知道很多,你要試試嗎?”

“所以,你,現在要和我們一起來吃咖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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