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如果要問奇犽，明子是個什麽樣的人，那銀發小少年大概會毫不猶豫地回答:“那家夥就是個笨蛋！”——吧。

然而這種說法只是習慣性的吐槽，并不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奇犽其實很清楚，明子她根本不是什麽笨蛋。

女孩各方面的天賦都很強，毫無疑問是個天才，而且非常努力有上進心。在武力值的層面上，就算比自己起步晚了好幾年，卻依舊讓奇犽産生了一種自己很可能被人趕超的“危機感”。

聰明、觀察能力強、直覺也比一般人要敏銳太多了，對于這個年齡的孩童來說，最難能可貴的是她一直都有着十分堅定的目标，而且從來都用實際行動去證明自己的說到做到。

從這方面看，她大概是單純又耿直的吧，和他的反複無常并不定性，完全不一樣。

她身上有很多他所不具備的東西，所以奇犽一開始是對女孩子感到羨慕的，她有着他所沒有，但一直渴望擁有的【自由】，她可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說什麽就說什麽。這也是明子一開始能吸引到他的地方。

在成為朋友之後……他發現了她好像對什麽都無所畏懼，她身上有着一些違和感和他所不知道的秘密，他也想要更加了解她。

但是，他了解到的卻是遠超他想象的沉重。

當女孩用輕飄飄，并不在意的口吻，仿佛在說他人故事那般，對他敘述了她曾經的經歷和為她自身帶來不幸的能力時，奇犽倒是覺得這個世界上所有能安慰他人的言語都顯得蒼白了起來。

這個世界上扭曲的人不占少數，扭曲的家庭環境自然也有很多，很多孩子的童年都是不幸運的，但是孩子們的生長又不全會因為這些不幸而扭曲，總有一些萬裏挑一的存在，不論經歷什麽都不會被黑暗所扭曲，最後反而變成了能照亮他人的光芒。

奇犽覺得明子就是那樣的存在。

那個笨蛋還說自己喜歡什麽發光的人，卻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一直都在閃閃發光，有時候甚至會讓人覺得有些刺眼。

他不知道她是如何消化那些他這樣殺手家庭出身的人都有些難以想象的不幸記憶的，但她确實做到了，因此，自然沒必要去表達什麽同情意義的安慰，往前走向前看，和友人一起創造更多美好的記憶才是更加重要的事情。

認識明子之後，奇犽知道了什麽是真正的朋友，如同他之前一直向往的，像普通的同齡孩子一樣，交到了可以一起玩耍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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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朋友度過的日常時光雖然簡單，但毫無疑問在閃閃發光，是五光十色的。一直以來，家庭所帶來的束縛仿佛全都被抛到腦後，奇犽不曾想起來，在這邊的世界，他總是快樂的。

他教會了她怎麽玩滑板。

他們一起看漫畫，這邊的世界有很多很多有意思的漫畫，文娛活動也比他那邊的世界豐富很多。

一起打游戲，可以一決勝負，然後賭一點“誰輸了就答應對方一個小要求”，這種增加趣味的環節。

晚上在客廳裏播放恐怖片，然後看着家裏唯一的大人被吓到躲進自己的房間，一起調皮地哈哈大笑。

困了累了，就倒在沙發上，頭靠頭地閉上眼睛睡着了。

和女孩的毫無防備不一樣，就算是沉睡中，奇犽也能知道其他人的靠近，在家裏那個不靠譜的大人走過來的時候，他就悄聲無息地睜開眼。

被那雙大大的貓瞳注視時，在沒有開燈的客廳環境下看着多少有點滲人，把坂田銀時吓了一跳，但還是很快恢複了鎮定，吊着死魚眼無語地看了他一眼，擡起手，手指比在嘴邊做了個“噓”的手勢。

這點倒是不用他去提醒。

奇犽側目看了過去，女孩蜷縮在沙發的裏側，抱着軟乎乎的抱枕，合着眼，長長的睫毛輕輕顫着，呼吸平穩，還在沉睡着。

白皙的面頰軟軟的，看起來就很好捏。

若要評價，大概只能用“超級可愛”這種形容。

銀發男人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了起來，像是感覺到了什麽熟悉的令人安穩的氣息一樣，黑發女孩往坂田銀時的懷裏鑽了鑽，輕哼了一聲，但依舊熟睡的沒有醒過來。

銀發男人倒是彎了彎唇角，自然而然地露出了笑容，那大概是他自己不照鏡子都無法想象有多溫柔的笑容吧。

奇犽是覺得露出這種表情的坂田銀時很怪，但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明子非常喜歡坂田銀時，對于明子來說，坂田銀時亦兄亦友亦師亦父，她幾乎是把對方當成道标一樣的存在。

而坂田銀時雖然嘴上不說，但也是非常非常重視着女孩。

兩個人的羁絆是在他之前締結的，沒有血緣關系，卻像真正的家人一樣相處着。

那是奇犽以前從未見過的相處模式，畢竟他的家人雖然愛着他，作為被揍敵客寄予厚望，當成繼承人去培養的他甚至是被家中的長輩所溺愛着的——但殺手家族的親情大多是扭曲的，更別提什麽愉快自然的相處模式了。

在自己的世界，奇犽從未接觸過活得那樣随性的大人，而坂田銀時倒不是表面上的那麽的不靠譜，這點他也是非常清楚的，雖然他倆日常總是在互怼，好像看對方不太順眼的樣子，但奇犽其實并不讨厭坂田銀時，甚至可以說還挺喜歡對方的。

而這個吊兒郎當的男人其實也是超乎尋常的敏銳。把自家的“乖女兒”送回房間之後，就晃蕩到客廳，撓着後頸，一臉嫌棄地看向他。

“怎麽了？小小年紀就一臉思考人生的表情。”

“沒什麽。”奇犽從撐着下巴一臉冷淡凝視窗外的狀态下回過神來，視線偏移，才不想告訴對方自己心裏在想什麽。

實際上，他今天是聽到了的，那個很強的，名字叫甚爾的男人對明子說的那些話。對方當然也發現他的匿藏，倒不如說這番話就是對他說的。

奇犽突然想起來，之前自己在天空競技場打到即将進入兩百層，該到回家的時候，大哥就準時來接他了。

他的一舉一動，全在家裏人的監視之內。

那個時候剛剛從異世界回到自己的世界，情緒還在雀躍之中，雖然已經在掩飾了，但好像還是被伊爾迷看出了異常。

對方詢問他為什麽那麽開心，手放在了他的頭發上，輕輕撫摸着，明明是十分親昵的動作，奇犽卻只覺得莫大的壓力，冷汗流出。

奇犽垂下眼，強壓下發自內心的畏懼，用平日裏的語氣說自己用天空競技場的獎金買到了喜歡的游戲……以及，違心地說要回家了所以感到開心。

“太好了，阿奇終于知道家人對自己的重要性了。”

對于他的回答，伊爾迷顯然很滿意，手掌從他的發間擡起，冷冰冰如同機械人偶的面容面向他，甚至彎了彎唇角露出了沒什麽感情的笑容。

“我還以為阿奇是在外面認識了什麽有意思的人呢，看樣子是我誤會了。”

奇犽:“……”

絕對、絕對、絕對——不能讓伊爾迷知道異世界的存在。那個時候，奇犽就很明确這點了。

雖然嘴上說着叛逆的話，但奇犽一直對自己的大哥感到畏懼。

這些畏懼源自伊爾迷給他的壓迫感，是從小養成的，伊爾迷的身上有讓奇犽非常讨厭的氣息，雖然有時候也會在父母和祖父的身上感受到，但只有伊爾迷會像這樣對他釋放壓力。

不要與強者為敵。

——揍敵客的教育深入骨髓。

奇犽知道他打不過大哥，所以會退縮。

這同樣影響了他和其他人的對決，奇犽在戰鬥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去衡量對方是否是自己能戰勝的。如果明确了對方是自己無法戰勝的對手，腦海裏總是會浮現一個聲音，糾纏不休地讓他遠離一切危險。

而今天，所見到的禪院甚爾是超乎目前的奇犽想象中的強大。

這個世界有着各種各樣奇怪的超能力，還有僅憑肉身體術就強大過頭的人類——

明子的訓練方式，大概是由她自己要求的，是真正接近于殊死搏鬥的強化訓練方式，作為陪練的男人會一次又一次，毫不猶豫地出招，然後女孩一次又一次地在被打飛出去的時候再次爬起來想辦法繼續攻擊對方。

她始終在笑，還興致勃勃，絲毫不會因為實力的差距而退縮。

她無所畏懼。

奇犽知道這是自己缺少的東西。

就是那樣的她，在他人提出那樣的質疑之時，明明是那樣過分的假設。

在奇犽看來，若是真的有一天，他因為畏懼強敵而扔下朋友逃走，那無疑是一種背叛，他不可能接受那樣的自己，更別說還能厚着臉皮去面對友人。

但是為什麽呢，面對那樣的假設，女孩卻毫不猶豫給予他肯定，還在說着什麽要保護自己。

當然，他是知道她異于常人的地方，他知道她不會死去，他知道自己永遠不會失去她——但是那不代表能接受這種犧牲給自己帶來什麽便利，他也想好好保護好自己的朋友。

她相信他一定可以擺脫束縛，奇犽也想回應這些信任。

女孩曾懷疑過他那邊的世界也有什麽“超能力”存在，并詢問過他，那時候的奇犽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對自己的世界一無所知，被禁锢在一方天地，沒有自由的他所了解的一切，也僅限于家裏人想讓他了解到的。

如果他那邊世界的人類也可以擁有什麽超能力的話，那他家裏的人……至少強大的長輩和伊爾迷是知道的，甚至是會用的吧？可是卻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

不過，明子還猜測過，既然他那邊的世界叫HUNTER×HUNTER，那說不定成為獵人就能知道世界的真相了。

少年漫畫一般都是那樣演的，主角通過一些測試，然後就可以get師父，獲得更加強大的力量了。

想去參加獵人考試。——本來只是覺得有點意思、如果無聊可以試試的事情。現在卻變成他的目标之一了，目标是更加了解自己的世界。

因為和明子的相遇，不知不覺間，奇犽心中開始有了很多很多夢想。

想快點長大。

想變得更加強大。

不想繼續做殺手。

想徹底掙脫家庭的束縛。

想和她更多的相處。

想保護好她。

如果她以後能去他的世界，他想帶她去各種地方游玩冒險，去看各種各樣不同的風景。

如果要問奇犽，明子對他來說是什麽樣的存在，別扭又不擅長說直白話語的銀發小少年大概是說不出口的吧。

那是——

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寶藏，是他最好的朋友，是想要抓住的陽光，是能照亮黑暗的星星，是需要守護的花朵，是想要一直在一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