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早些年大伯林智還沒有發家的時候，娶的老婆并不是這一位，據奶奶所說，那位大娘人又勤快性子又好，家裏家外的一把抓，對爺爺奶奶也孝順。而大伯那時候呢，就是個氓流子，成天啥也不幹這家混混那家混混，偏還喜歡賭，大的賭不起就賭小的，家裏但凡有點錢就被他拿去霍霍了，那時候也不流行離婚，能怎麽辦呢，湊合着過呗。只把家裏的錢財藏的更緊了些，沒的賭了自然就不賭了吧。
事實也是如此，拿不到錢之後大伯老實了一陣，也不去混了，沒的混了還混啥。大家都以為大伯改好了。到了秋種時候，大娘把家裏僅有的錢給他，讓他去買種子，大伯拿着錢樂颠颠的去了，一直到天黑都沒回來，傍晚時候有人來告訴他大伯賭輸了錢在村門口喝的爛醉，讓她去接，大娘一把把門關上了，都以為大娘是生氣不願意去，于是又跑到奶奶家去說，奶奶帶着人把大伯擡回了大伯家，卻發現門被反鎖了，怎麽叫都不開門，把門撞開後才發現大娘喝農藥自盡了，躺在地上人還剩一口氣，送到醫院去後醫生搖搖頭，來晚了沒救了準備後事吧。
直到早上靈棚都搭好了大娘的娘家人也來了才把他打醒。據奶奶說，那天大伯跪在大娘的靈前任打任罵，一聲都沒吭過，後來還是旁人看打的不成樣子拉開的。
從那以後大伯再也沒碰過賭，老老實實在家守着一畝三分地過日子，又過了兩年，經人牽線讨了現在這個大娘曹蘭，兩人一起起早貪黑的賣包子，掙了不少家底，沒過兩年生了個兒子，後來又在鎮上開了超市，成了村裏數一數二的富戶。典型的白手起家，勵志典範。
剛上小學的時候，大伯林智對林仁說讓林悠然午飯去他那吃，也不差這一雙筷子。林仁也沒想太多就答應了。
林悠然去了幾次，後來就不去了，午飯的時候拿零花錢買幾毛錢的零食吃，就當午飯了，好幾天之後林智問林仁，林仁才知道自家女兒已經幾天沒去了，等林悠然放學之後夫妻兩個輪番上陣，好問歹問差點棍棒都上了，林悠然就咬死一句不想去，林仁夫婦倆也拿林悠然沒有辦法，只得每天多給點錢，讓她自己随便買點什麽吃，林悠然讀的小學是沒有食堂這一說的。
原本林悠然自己也不記得為什麽不去了，只記得小時候因為這事兒差點被揍了一頓，現在重生回來，原來那些模糊的記憶一點一點的變得清晰起來。
林悠然第一次去吃飯的時候，奶奶午飯還沒做好，剛好中午的時候超市生意好，人又多，大娘怕照看不過來人家偷拿超市的東西，便叫林悠然去門口看着。林悠然左看看右看看，在收銀臺後面看到一個小凳子，準備進去拿，前腳還沒踏進去呢就被人拽住了。
林悠然幾乎是被這個大娘拎着往後一放，林悠然差點摔地上，而曹蘭正忙着檢查有沒有少什麽東西自然是沒有注意到，檢查完之後發現并沒有少什麽，這才把目光放到林悠然身上，問她進來幹什麽，林悠然指指收銀臺後放的一個小凳子，曹蘭不耐煩的把拿給她說：“我現在忙着呢你可別給我添亂了。”說着推着林悠然去門口。
林悠然拿着小凳子往門口一坐，直到午飯做好了，奶奶出來喊人吃飯，左看右看沒看到林悠然人在哪，出來找才發現林悠然在門口坐着，忙帶她進去洗手吃飯。
吃完飯後，等林智跟曹蘭都出去了，林奶奶偷偷從兜裏掏出幾顆糖和一根火腿腸塞進林悠然的兜裏，可林悠然兜太小了火腿腸裝不下，林奶奶就讓她把火腿吃完再走。林悠然乖乖的點點頭，坐在一邊的椅子上，剝開包裝紙，小口小口吃着。在那個時候火腿腸可是頂頂好吃的東西了。
沒曾想曹蘭正巧進來拿東西看到了，臉色頓時就垮了下來，林奶奶忙笑着說：“是我拿給然然吃的，我看然然沒吃過這個就想着拿一根給她嘗嘗味兒。”
最後曹蘭什麽都沒說，拿了東西就出去了。林悠然有點不知所措，看着林奶奶不知道該吃不該吃，林奶奶嘆了口氣，手上接着洗碗，“沒事沒事，你吃，吃完好去上學。”
林悠然懵懂的點點頭，吃完了把包裝紙扔到垃圾桶裏，跟林奶奶招呼了一聲，準備去學校。
走到門口的時候看到曹蘭還是挂着一張臭臉，林悠然還是硬着頭皮打了聲招呼，曹蘭眼皮子都沒擡，不冷不熱的應了一聲。林悠然摸了摸兜裏的糖，走了。
第二次去吃飯的時候，超市裏人沒有昨天那麽多，林智在收銀臺後面坐着，曹蘭在整理貨架，曹蘭看到她來了，笑着指指貨架說：“然然來了啊，想吃什麽自己拿啊，千萬別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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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然猶豫半天，從手邊的糖盒子裏拿出兩顆糖，嘴裏道着謝，“謝謝大娘。”
林智看她只拿了兩顆糖，就從旁邊的小架子上拿了塊包裝精致的巧克力走過來放到她手裏，說：“進去坐吧，飯快燒好了，坐一會兒就能吃了。”
林悠然看到大娘的臉色都變了，但是不接也不好，硬着頭皮接了，“謝謝大伯。”
“這麽客氣做什麽，進去吧。”林悠然點點頭，依言進去了。
此後兩天林悠然去的時候，剛好大伯都在家，看她來了總會拿點東西給她吃，然後大娘臉色就不好，去了幾天之後林悠然寧願自己中午餓肚子也不願意去了，平時也是除非必要，都不往那邊跑。
剛上一年紀的屁孩子懂什麽呢，只是憑着本能避着罷了。
林悠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等到了家門口車停了才回過神來，下了車走進家門才感覺屁股被硌的生疼。
李梅見他們回來了，去廚房把做好的飯菜一一端了上來，林悠然放下書包跑去幫忙，發現李梅的臉色有點糾結。林仁自然也發現了，等飯菜都上桌了，林仁夾了一筷子菜到李梅碗裏問道：“想什麽呢，吃飯都皺着個眉。”
“我想着你不是要出去了嘛，家裏田地多不多少不少的也有三四畝，我自己一個人也種不過來，想着包給人家種，剛漏出點意思就好幾家來問，鄰裏鄰居的，不知道包給誰好，給這家不給那家不是得罪人麽。”
這年頭大家都靠地裏的收成吃飯，多一畝和少一畝的差別可太大了。
林仁笑笑，“這有什麽好糾結的，誰先找你說的就包給誰，這麽點事也值得你這麽煩。”
李梅給了他一個白眼，“哪有這麽簡單，來找我的基本都是要長包的，都恨不得我直接把田賣給他們，一說都是十年起步。”
“十年就十年呗，難道你還打算回來種田啊。”
李梅眉毛一豎，伸手就掐上了林仁的耳朵，“你是哪來的自信覺得自己一定能發財？生意要這麽好做人家莫勇能到現在還沒把背的債還幹淨？做人得給自己留條後路，萬一不成最起碼還能回來種田混個溫飽，不然你沒成事灰溜溜的回來了，田也包給人家了，咱一家喝西北風去？”
林悠然立即埋頭吃飯，當自己是個透明人。
林仁哎喲哎喲直喊疼，忙抓住李梅掐着他耳朵的那只手，減輕點疼痛，“再不濟咱們不是在縣裏買了房子和店鋪嘛，現在房子都裝修好了，也沒什麽花大錢的地方了，手裏還有一兩萬的餘錢，店鋪租出去每個月都有錢收回來，怎麽就淪落到要喝西北風了。哎喲老婆你輕點！”
李梅氣的不行，但又說不出話來，她是擔憂林仁跟莫勇一樣生意失敗了不算，還背上債回來了，她聽別人說什麽，現在做生意可以從銀行貸款，一貸就是十幾二十萬……這怎麽還的起啊！
看着林仁掙紮的模樣，李梅幾乎都想把他綁在家裏，一家人就這麽安安穩穩的過日子算了。
林仁察覺到了李梅的擔心，不再掙紮着逗她開心了，輕聲慢語的安慰着李梅，“沒事，我有分寸的，你相信我。”
李梅慢慢的點了點頭，把手從林仁的耳朵上放了下來，長長的嘆了口氣，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都趕了出去，“就照你說的辦吧，對了，你去大哥家他們有說什麽嗎。”
終于到了林悠然感興趣的話題，豎起耳朵聽了起來。
“也沒說什麽，大哥就問了問我做的什麽生意，然後鼓勵了我幾句。”
半年沒提大娘，林悠然明白了。
這些年他家跟大伯家來往淡的很，都是曹蘭的功勞，生怕別人沾了他們家福氣。他家如此，小叔家也是如此。不過留着一份面子情罷了。
李梅知道他沒說實話，她也沒多問，有些事他心裏明白就好了，也不用自己多說。
林悠然其實有點納悶，她可以耍小孩子脾氣不想去大伯家就躲的遠遠的，可爸媽不能啊，爺爺奶奶還在呢。可看她媽的态度……也跟她差不多啊，要不是老爸在裏面和水泥，估計早八百年就不來往了吧？為什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