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輪回系統

輪回系統

枯坐着，臉色蒼白得駭人、眼睛裏的情緒翻滾得明顯，似乎想起了什麽讓他痛苦不堪的事情。可臉上的表情卻淡漠着，讓人幾乎疑心他眼裏情緒的真實。

蒲公英再次在星海中聚集的時候，保持着僵硬的模樣、不敢有任何的動作，規規矩矩的等着他的怒火。

卻什麽也沒有等到。

“守……守護者大人，我把主神大人送到狐貍的世界裏了……”

他不開口，它卻不敢就這麽沉默下去。

男人嘴角勾了一下、上揚了一個微不可查的幅度，聲音低啞，“輪回……我早就告訴過你了，這個系統從被她創造出來的那天開始、就已經脫離了她的掌控了，你想要的、她給不了你……”

即便當初的主神大人還活着，也無法逆轉目前系統日益崩潰的形式。更何況……她早已不是當年的主神了。

他閉上了眼，當年她風華無雙的模樣依然清晰。

她甚至沒有好好向他道別，踏向獻祭秘術的腳步如常、沒有半分慌亂。

他至今仍記得，那一天她身着的一身紅裝，神色莊嚴、烈火加身仍面色不改。

一如既往的高貴端莊，一如既往的特立獨行。

“青彥，今日之後、世間再無神佛，亦再無妖魔……”

“待它将我完全煉化之後，你将此物投入輪回、我會成為系統裏不死不滅的守護者，永生永世的維護它的運轉。”

“別擔心，朝生暮死未必可悲……生如蜉蝣、也自有存在的樂趣，好過混沌一片、好過同歸于盡……”

他沒有能力阻止她的獻祭，卻終于在她身死之後、找到了代她進入輪回的方法。

自那之後，各族神仙妖魔、皆被剝除了記憶法術，靈魂被輪回系統束縛、再回不去原初世界，他們被分散開來、成了一個一個平行空間裏的原住民。

也算是迂回的讓所有種族都實現了“稱霸三界”的夢想，混沌自此結束、新的秩序形成了。

三千年了……當年無知無覺的輪回系統幻化出了實體、甚至有了情感，原初世界沒有了神魔、發展迅速，而那一個一個的平行空間、卻因為種種原因面臨着崩壞的風險……

“輪回……她現在只是一個凡人而已，你太高看她了。”

時間太過漫長，他已經忘記了自己當初以身代之的熱情，只是下意識的、仍想把她護住，讓她永遠的當一個懵懂無知的凡人。

“放心、如果真的有你撐不下去的那一天，大不了我再獻祭一次。乖……把她送回原初世界裏去，我會保護好你。”他的聲音緩慢低沉、吐字分外清晰，像是安撫小孩的長輩。

輪回不會消失，既然空間已經被切割開、就斷然沒有再重新聚合的道理。

何況這一次，需要處理的頂多也就是滞留的游魂而已、甚至不需要再剝離一次他們的能力。

蒲公英清澈的聲音裏幾乎帶上些偏執的意味，“我不！主神大人上次用了無數的天地靈寶，抽取了那麽多種族的法力，還拼上了自己的一身修為，才把空間成功分裂開……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麽……？你要是不在了、那我怎麽辦？”

最後的尾音裏幾乎帶上了哭腔，近乎真正的無理取鬧。

輪回的意識生于漫長的時光，吸食各個空間的靈力而長。如今靈力衰微，它的生長已經停滞了很久……說起來、也不過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

害怕孤獨、害怕消亡，下意識的逃避……下意識的、對它記憶裏無所不能的主神報以絕對的信任。

青彥低下了頭，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卻莫名帶着頹然的模樣。

“輪回……我不想，把她牽扯進來……”

“說我自不量力也好，說我異想天開也罷……只要我還存在着一天，就讓我多護着她一天吧……”

蒲公英焦躁的在虛空裏打了幾個滾。

如果他不由分說的大發雷霆，它還有借口繼續無理取鬧下去。可現在，眼前一直守護着它的男人嘴角泛着苦笑、眉目間的糾結情緒若隐若現，卻讓它更加惶恐起來。

它急急忙忙的開口，聲音是怕被誤解和抛棄的委屈，

“我知道！守護者大人！我不會讓主神大人去危險的地方的！我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的！我不想死，也不想讓你死！”

它的聲音顫顫巍巍的、帶着哭腔，語速很快、好像害怕青彥沒有耐心聽完，慌張的表白着它的安排。

“我把主神大人送到那個世界最厲害的人身體裏去了！她不會有事的！我還給她設置了調取信息的權限，她在那裏也可以過得很好的……”

“還有、還有……我會想辦法給組神大人收集她用得上的東西的，大人……你別生氣，我沒有胡來、沒有把主神大人……”

最後的幾個字越來越小，嗚咽的聲音摻雜着、它覺得有些委屈。

青彥擡起頭來，盯着面前飛來飛去的蒲公英、眼睛裏黑白分明，終于發出一聲輕微的嘆息，“輪回、你又何必……為了一個概率渺茫的未來、付出這麽大的代價，值得嗎？”

給葉淩培育一個護她周全的護盾，需要耗費輪回本身的靈力。

它想要保全一切、幾乎以一種決絕的姿态把自己的力量獻了出去。

“我……我不管，反正如果失敗了、我不過也就是變回無知無識的樣子，其實、也沒有什麽……”

一想到未來那個它被孤獨的滞留在這裏的可能，它就覺得消亡也沒有那麽可怕了。

青彥臉上居然出現了一個笑容來，刻印在他冷如刀鋒的臉上，是一種別樣的溫情脈脈，“輪回……你知道、當年你被創造出來之前，世界是什麽樣子的嗎？”

當年諸神混戰，天下一片混沌。

她和它如今做出的選擇如出一轍，明明比誰都脆弱、明明比誰都更需要保護，卻偏要踏在前線上、以一己之力庇護着神人兩族。

那一年、她還年幼，是仙界最小的公主，在天帝戰死後便再沒有離開過戰場，一百年後，她成了新的主神。

戰鬥結束了，可那只是噩夢的開始。

天地靈氣充裕得過了分、後來萬物皆成了精怪，在這邊土地上發生的厮殺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慘烈，後來……她一手剝奪了它們的能力，分裂了空間、創立了輪回……

這是她以身換來的秩序，他必定會永遠的守護。

只是還存着一點私心，讓當年那位公主大人重回混戰之前的無憂模樣。

“你就這麽想讓她回來？”他的眉間微微一挑，臉上淡漠的情緒消失不見。

“好……那就依你說的，讓她試試吧。如果我們有幸，或許她能帶來完全修複你的可能。”

聽到他的話，蒲公英顯然愣了片刻。在虛空中左右搖擺了好一會，它終于鼓起勇氣、再次開了口，“大人？我沒聽錯吧？你剛剛說……”

青彥點了點頭，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卻帶着說不出的鄭重莊嚴，“嗯……既然你都已經安排妥當了，我還能說什麽？我會去幫她的，按照你想要的方式。”

你與她血脈相連，或許……如果她還在、也會做出和你一樣的選擇。

蒲公英興奮的在空中旋轉了好幾圈，聲音雀躍，“謝謝大人！”

青彥微微轉過頭，目光望着它身後的浩瀚星空。每一顆星星都是一個平行空間，受制與它、所以它有無上的權限，如今也反噬着它，讓它有了脆弱的情緒。

“不過……如果這樣你依然無法得到修複，我會在這一世輪回結束之後把她送回去，并且、你以後不能再擅自行動。”

蒲公英揚了揚它纖細的莖，發出的聲音仍然充滿着興奮的情緒。

“嗯嗯！我知道！我會乖乖的在這裏等着你們回來的！”

青彥站了起來，微微一擡手、虛幻的門在前方的星空裏開始聚散，他走了過去、身上再次覆蓋上了黑色的長袍。

蒲公英興奮的在他身後跟随着，最後停在了那扇虛幻的門後。

青彥微微轉過頭，一直眼睛從黑袍深處顯露出來、看不出情緒。

蒲公英搖擺着它纖細的根莖，向他告別。

身着黑袍的男人從虛幻的門裏消失，出現在另一個世界裏的一條幽暗的街道上。街道是一片黑暗、沒有一點燈光，街道兩側間或傳來旖旎的調笑聲。

這是狐貍的世界，科技發達、醉生夢死的世界，疾病泛濫、路有茍合的世界，機關算盡、謊言叢生的世界。

狐貍從來聰明，也從來狡詐，從來放蕩不堪、我行我素。

所以它們的世界擁有着與原初世界相比也絕不遜色的科技，卻也混亂不堪、幾近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