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在一旁的小朱都嗅到了空氣中濃烈的火藥味。

“是嗎?”紀晴雯笑笑,絲毫看不出被冒犯的樣子,“如果我的表演有問題,喬老師你應該早點跟我說的。”

“小喬她竟然覺得你太端莊,太有氣質了,”陳恩霈不懷好意,話語中夾槍帶棒,“如果她見過你私底下的樣子,還會這樣想嗎?”

陳恩霈一臉的鄙夷,仿佛站在道德制高點批判紀晴雯:一個□□,我沒有把你扒幹淨了游街示衆,已經是莫大的獎賞了。

想到那晚發生的一切,紀晴雯還是喉頭一滞,蔣華容私下裏所有的情緒都用一些不能為人說的方式在她的身上消遣。

即便已經跟了蔣華容五年,可被人當面這樣提起羞辱,卻還是第一次。

不等紀晴雯開口,一直沉默的喬欲站了起來,打斷了陳恩霈:“我不喜歡別人叫我小喬,我們要開工了,你走吧。”

“我不急,我後天的高鐵,我還能再陪你玩兩天,哎,你們走得那麽快幹什麽,敢做還不敢讓人說了嗎……”

喬欲起身,紀晴雯也緊随她的腳步離開。

陳恩霈想要追趕,奈何駕馭高跟鞋并不像紀晴雯那樣袅娜穩當,再加上她發現有很多人朝這邊看,于是追了兩步也就不追了。

只是陳恩霈隐約覺得,從喬欲進組之後,對自己的态度就開始産生了微妙的變化。

難道喬欲跟紀晴雯關系好了?

不,不可能,陳恩霈立刻否決了自己的猜測,紀晴雯那樣一個放蕩的女人,喬欲怎麽可能看得上這種人?

或許性格的變化只是因為進入了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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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的事,謝謝你。”紀晴雯小步跟上,與喬欲并肩走。

紀晴雯一邊說話,一邊擡手摸自己的手推波浪卷發,怕因為動作幅度太大弄散了發型。

“沒事。”

紀晴雯噗嗤一聲笑出來:“走這麽快,一臉大義凜然的表情,知道的是你怕跟我傳出緋聞,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奔赴刑場了。”

聞言,喬欲才停下來,頓了頓。

“倒不是怕傳緋聞。”

紀晴雯說:“外界怎麽說我的我都知道,想跟我撇清關系我也理解,只要拍攝過程中我們配合就好啦!”

喬欲沒料到她會這樣說,嘴唇輕抿:“也不是要跟你撇清關系。”

“那你走得這麽快?”

“我不敢看你,”喬欲說,“紀老師你過分漂亮,就連剛才擡手摸頭發,我也不敢看。”

“小孩嘴真甜。”紀晴雯沒料到會從喬欲的嘴裏聽到這些。

“演員就位了!”副導催促。

于是紀晴雯也沒來得及想喬欲所說的“不敢”是在怕什麽。

這一次拍的很順利,霧氣缭繞中兩人的眼神絕望對視,彼此眼眸中閃動着的星光讓對方再一次動搖,讓人想要抛下一切再問對方一句“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咔!這條過了!”馮溫示意,“休息一下,準備下一場的拍攝。”

導演喊了停,可兩人都沒有從旖旎、試探的氛圍中即刻抽身出來。

喬欲望着紀晴雯拿煙的樣子:“看不出來,你抽煙倒很熟練。”

“我不喜歡,但,這不是你教我的嗎?蔣總?”紀晴雯陷入了情緒之中,無意間說出了對那個人的稱呼。

“蔣總?”突然聽到這樣一個陌生的稱呼,本被席卷在劇情旋渦中難以自拔的喬欲忽地清醒,從角色中抽離出來。

真是平原上的一道滾雷。

“我剛才說了那兩個字嗎?”紀晴雯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但她還是從喬欲的表情中确認了這件事。

紀晴雯尴尬自嘲,輕輕地晃了晃頭,這件事,也出乎她的意料。

她跟蔣華容之間是不是愛,這很難說清楚。

只是再如何不情願,那到底是五年的時光,銘刻在了骨頭裏,腦子忘記了,嘴巴也會講出來。

“我去換裝了,”紀晴雯把剛才那件事輕描淡寫地揭了過去,“許豔芸這個角色就是造型有點多,拍完這部戲,我估計得有三十多套旗袍。”

“不管是哪一套旗袍,都襯你。”

喬欲說完,卻有些漫不經心。

她腦海中始終回蕩着“蔣總”這兩個字。

以往紀晴雯那些金主傳聞,再如何滿天飛,喬欲也從未真正将它們聽進耳朵裏去。

直到紀晴雯親口坐實了那些傳聞,讓喬欲真正将面前的紀晴雯和陳恩霈口中的□□形象聯系起來。

風流,肮髒,娼/婦?

喬欲捂住心口,像是遭遇了一場無人知曉的背叛,心被冷刀劃了一個大口子,裏面的月光便不值錢地傾瀉出來,灑落一地。

喬欲沉入池尋這個角色的前提是紀晴雯的投入,當喬欲察覺出紀晴雯只有一半是許豔芸,另一半在跟別人尋歡作樂後,喬欲的戲感立刻被打斷了。

她再看向紀晴雯時,這個穿着旗袍的人,便又只是紀晴雯了。

下一幕開拍。

拍的很順利,可是只有馮溫眉頭緊鎖,不發一言。

良久的沉默讓衆人歡呼的心冷卻下來,這不是拍的很好嗎?到底馮溫是對哪裏不滿意?

“不對,感覺完全不對,”馮溫平時是挺溫和的一個人,可一旦涉及到她摯愛的事業,涉及到她對電影的極致追求,就好像完全變了另外一個人,語氣很重,“你們兩個怎麽回事?”

紀晴雯和喬欲都只是手捏着劇本,像兩個被批評的小學生乖巧坐着。

紀晴雯悄悄轉頭瞥了一眼喬欲,喬欲目光落在劇本上,一動也不動,這是心裏藏着事。

小孩的心,就是這麽容易被一眼看穿。

剛才紀晴雯自己也有所察覺,喬欲完全是按照科班教出來的套路去演繹,但完全沒有一點屬于喬欲的靈氣。

這樣的表演騙騙外行人還可以,又怎能瞞過對藝術有着無上追求的馮溫,更瞞不過跟喬欲貼臉飙戲的紀晴雯。

“如果你是任何其他的人,那樣的表演都是OK的,讓觀衆看足夠了,但你是喬欲,你是影後,拿出這種表演來,你過得去心裏那道坎嗎?如果只有這樣的水平,我為什麽不請陳恩霈來演,為什麽不讓其他的阿貓阿狗來?”馮溫語氣急促,但句句紮心。

紀晴雯知道馮溫說的不假,剛才對戲時,她很明顯感覺到了喬欲忽然的疏離。

“你看她的眼神,不是看仇人,也不是看鄰居。”馮溫一把拍在喬欲的肩膀上,迫使她擡頭看向紀晴雯。

喬欲看着近在咫尺的紀晴雯,她穿着那麽妩媚,但在沒入戲的時候卻又這麽清純,緊身的旗袍勾勒出玲珑的曲線,接近一米七的身高卻把柔情似水诠釋得這般恰到好處,胸脯隆起,細腰纖纖,手臂白藕似的露在外面,這幅身軀将婀娜和魅惑诠釋到極致。

喬欲心煩意亂,轉過頭不看紀晴雯。

但馮溫輕拍了一下喬欲的後腦勺,迫使她繼續看,迫使她直視自己的心。

“這個女人,是從小跟你一起長大的鄰居姐姐,更是她引領着你從孩童蛻變成大人,即便劇本沒說的那麽明白,你也應該看得出來,許豔芸和池尋之間不是那麽清清白白的姐姐妹妹,兩人早已在懵懵懂懂之際品嘗過情/愛的滋味。”馮溫繼續說。

這些喬欲都懂,之前劇本圍讀會上都說過了,何況,喬欲心思細膩敏感,早就把所有劇本沒有寫明的部分腦補出來了,但腦海中的推演逐漸脫離了她的控制。

昨晚她在何等絢麗旖/旎的夢境中睡去,她沒有對任何人說過。

那樣的幻夢難以啓齒,出于對“同事”的尊重,這夢境更說不出口。

“就是她!”馮溫指了指紀晴雯,“她用她的身體承載了少女的□□,包容了少女的莽撞,時隔多年你再見到她,這個你唯一發生過關系,而且這麽多年一直對她有性/幻想的女人,你怎麽能像個木頭一樣?”

一番話,雖然是在講戲,卻說得如此绮麗,叫人忍不住浮想聯翩。

紀晴雯倒還好,畢竟比喬欲年長幾歲,人也沉穩一些,馮溫的這些話她基本上只是聽上一聽,并沒有在她心上過多停留。

喬欲不一樣。

喬欲雖然是在國外長大,但生長于虔誠的基督教徒家庭中,即便沒有那樣濃烈的宗教信仰,也還是被教義影響,至今沒有過交往對象,也更沒有過任何親密體驗。

這個年紀,她的心本就躁動,加上她聯同想象的思維非常活躍。

馮溫三言兩語,讓喬欲面紅耳赤起來。

“你告訴我,你刀尖舔血,朝不保夕,随時都會死,再見到這個你唯一的女人,她時而堕落,時而清醒,人前清清白白地叫你池長官,人後暧昧地貼在你身上叫你阿尋,你心裏會想什麽?”

喬欲手裏的劇本都捏皺了,所向披靡的美豔無雙的面龐上出現了一絲窘迫和不安。

“馮導,我想喬老師肯定知道怎麽演了,也許是有點緊張,她不想說,你就別逼她了……”紀晴雯試圖打圓場。

然而,這是馮溫的主場,她不允許任何人插嘴,脾氣要是真上來,當着蔣華容的面指揮喬欲和紀晴雯大/做/特/做/也不是沒可能。

“你閉嘴!”馮溫讓紀晴雯安靜,轉頭用銳利地目光直視喬欲的雙眼,挖掘着她的內心,“你來說。”

喬欲扭頭看了一眼紀晴雯,臉色有點奇怪,像是紀晴雯在這裏就不敢說出來一樣。

“沒事,當我不存在。”紀晴雯用眼神詢問馮溫自己要不要先避開一會兒,馮溫喝止了她。

“家國當前,池尋必然以傳遞情報為第一任務,可是,”喬欲開口,頭沒低,但手上的劇本已經皺皺巴巴了,手指死死地攥着卷成一卷的劇本,指尖微微地發白,“池尋自律卻又重情,多年跟在日軍長官身邊看慣了聲色犬馬,從沒有過片刻動搖,那是因為她心裏的位置有人,如今再重逢,池尋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女人,面對着給予過自己初次指導的姐姐,她應該……”

“應該什麽?”馮溫逼問。

“她有很多情感,她關心又痛心,她抗拒又無可避免地被吸引。”

“不要逃避話題。”

喬欲頓了頓:“她應該想跟許豔芸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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