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第二天早上。
陽光明媚萬裏無雲, 相反周玥玥的下眼睑處一溜兒重重的黑眼圈，以及和着泥漿，歇菜的大腦。
睡不好根本睡不好。
滿腦子都在捉“賊”捉“賊”。
她一只手揉着脖子, 一只手拎着電腦包, 斜着身用着勁兒推開了CHEERS的玻璃門。
不知怎得, 這個把月已經睡落枕好幾次, 枕頭也根據好物指南換了不下六個，依舊反複發作。止痛膏貼的脖子這圈兒已經有明顯的疤痕, 顏色深了個度。
林以辰在吧臺前萃取咖啡, 尋着風鈴的聲響擡起頭望了過來, 笑着輕詢, “昨晚睡覺不老實，落枕了？”
“哪有，我睡覺一直很乖的, 可能還是枕頭太軟了, 下次再換個硬點兒的。”
“我這兒倒有個很偏的方子, 你要不試一下？”他迅速轉身喊過周安，把手上的玻璃小奶盅遞了過去, 用洗手液清洗過後, 擦拭幹水分朝她走來。
周玥玥甚至還沒來的問是什麽偏方, 就如同案板上的魚,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得虧早上七八點沒什麽人，店裏加上她也就三個半的人, 她才能肆無忌憚地扭捏着露難色。
至于為什麽說是三個半。
哦, 因為芝士算半個。
周玥玥把電腦包就近往桌上一放, 往樓梯扶手邊走，單手架着欄杆, 只手叉腰，偏着頭，露出脖頸。
可宰，待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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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話先說在前面，不是疼的要命得那種法子吧？”她見林以辰把袖口往上挽，氣勢一下子就出來，趕緊認慫，身子縮了一截。
林以辰：“不會，能忍得住。”
“……”
“你哪邊脖子痛？”
“右、右邊。”
“右手給我。”林以辰吩咐。
“嗯？”
周玥玥猶豫不決的把手伸了出去，閉上眼，等待處決。
忽地。
她感覺手臂窩處一陣按壓，接着一根大筋被撥動，疼痛酸爽之餘竟然有些說不上來的舒服，她忍不住睜開眼瞧着。
林以辰瞥了眼，悶笑，“這是手三裏，以後你再頸椎或者肩周不舒服之時都可以輕輕撥動，會有些痛，但是效果比較好。”說罷，伸手去握周玥玥的左手，試圖教學。
“先确定陽溪穴與曲池穴的位置，從曲池沿陽溪與曲池連線向下三橫指處，對，就是這裏。這個穴位又被稱為扭傷穴，具有疏通經絡，消腫止痛的作用，然後像這樣，輕輕一撥，切記不要過重。”
嘶，好痛好痛。
周玥玥牙關緊咬，倒吸了好幾口涼氣。
“還有這裏，叫落枕穴，這裏叫列缺穴，分別在手背和虎口的第……”
“停停停。”周玥玥把手從他地手掌心裏掙脫出來連忙擺手，“好難記住啊，我現在已經感覺不止脖子疼，連頭也跟着疼了。”
“确實，脖子疼會帶動頭疼，因為脊柱神經。”林以辰依舊不依不撓地解釋。
“不學了，林老師，我學渣，記不住。”她苦笑，伸出手擋在他的嘴前，攔住知識財富的外露。
“這才哪到哪，身上的穴位都是相通的，你要是以後還有哪裏不舒服，基本上都能給按好。”
周玥玥敬佩地看了眼，“林老師不會大學時學的中醫吧？”
林以辰：“那倒不是，高估我了，我只是之前跟着家裏人學着略懂些皮毛罷了。”
“……”
“看上去那麽專業，很難不讓人懷疑。”
她笑着找樂子，嘴上雖然說着不學了，手上還是摸摸索索地按照剛才林以辰教的方法在尋覓。
哦！摸到了會滑動的粗筋！
眼前一亮。
“周、周玥玥？”
清脆的風鈴聲中夾雜着一聲略帶遲疑與不确定的男中音。
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周玥玥心微顫了下，趕緊收回手上的小動作，随後同樣疑惑地轉身。
屋內淡黃色的燈落在眼前這個男生扣得整齊的白襯衫上，下身穿着藍色牛仔褲，光線落在他的臉廓，明暗陰影的加持下，更顯得鼻梁高聳挺拔，濃眉大眼，神采奕奕，臉上的表情從最遲的疑惑蹙眉繼而轉向了驚喜但卻不失禮貌的微笑。
她盯着眼前的男生許久，不知為何腦子裏先蹦出“衣冠禽獸”這個詞。
“咳咳咳咳咳咳……”
拙略且刻意的演技。
周玥玥回過神的同時不忘轉頭朝林以辰咧咧嘴，看笑話。
她發誓。
她絕對不是見色起意，而是真的想不起來這個男生叫什麽名字，只是有點點面貌上的眼熟。
本着“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的态度，周玥玥機械地擡起手揮了下，輕聲，“嗨。”
見她依舊蹙眉深思，門口的男生笑得更開，往前走了幾步，拿出手機晃了下，“你忘啦，我叫陳傅辛，我們當時上大學的時候加的同一個老鄉群，還一起聚過幾次來着。”
陳傅辛……
說到名字倒是有點想起來。
當年老鄉群裏因為他的名字一直喊他“福星福星”來着。
不過她們兩個之間的事也有點尴尬，導致後來好幾年雖然在同一個學院，都沒有見上面。
這次突然的偶遇倒弄得好像她才是那個最先把對方給忘掉的人。
“想起來了。”
還不如不想起來……
“你怎麽來安城了，我記得你老家不是這裏的呀？本來還想着過些日子，再把群裏的同學約出來聚一聚，好幾年了都。”陳傅辛先扯起話題，随手拉開最近的板凳準備坐下。
“……”
約個鬼。
“你是在這邊工作嗎？”陳傅辛指了下周玥玥身上的工作服，左上角的CHEERS刺繡很顯眼，估計只有瞎子才會看不到，明知故問。
“嗯，算是吧。”周玥玥心不在焉地回答，只是象征性地往前走了幾步，依舊還是站在樓梯口附近，往廚房裏瞟了眼，發現林以辰已經重新穿上工作服，戴上手套，在卷蛋糕卷了。
陳傅辛：“我聽我媽媽說，你媽媽給你找了個工作，然後你死活不肯回去，不會是因為在這裏打工得原因吧？”
周玥玥懶得多費口舌，“不是。”
“那是什麽啊？”
關你屁事，搞得我們兩個人很熟一樣。
她哼哼了兩聲。
陳傅辛的媽媽和周玥玥的媽媽是初中同學，畢業後一陳傅辛的媽媽留在了安城，沒有繼續讀高中，而周玥玥的媽媽去市裏讀了高中，後來又考上了大學。
原本很多年沒有聯系的兩個人，卻因為她們的孩子意外在同一所大學同一個專業而漸漸又熟絡了起來，只是陳傅辛比周玥玥大了一屆。
周玥玥也只是聽她媽媽講起過有陳傅辛這個人的存在，但也沒見過面，還以為只是她媽媽編起來的一個故事，直到周玥玥入學後大一的寒假——
某天夜裏，她地Q.Q好友通知欄突然閃出個小紅點。
[福星——來源：□□群-安北大學美術學院浙江老鄉群]
點擊通過之後，紅燈籠頭像先發了條消息過來：[學妹你好，你叫周玥玥對吧，我叫陳傅辛。]
大一剛入學乖得嘞，周玥玥立馬回複：[嗯嗯，我是周玥玥，學長好。]
再後來，就是整個寒假他們都在斷斷續續地聊天，一直到了開學。
後面的事就跟狗屎一樣，又臭又長。
她本來就不想記得些亂七八糟有的沒的東西，那既然已經過去，就直接給忘掉了好，不用存檔，直接删除。
……
“你忙嗎？別站在那裏過來坐呀，那麽久沒見了過來聊聊？聽你媽媽說，給你找着相親對象了？怎麽樣，對方比我還不錯嗎？”
“……”普信男也沒你那麽有自信吧，幾年沒見怎麽感覺更給自己臉上貼金了，要點臉不？
“現在确實是有點是忙，有害垃圾突然多了點，該清理一下了。”周玥玥把腦子裏的話咽了下去，盡量委婉內涵。
她直起身，往陳傅辛坐着的桌子方向走了幾步，保持正常的服務距離，“這位先生，看您進店這麽久了，有沒有選好要點吃點什麽喝點什麽，點單在前臺，本店暫不支持落座掃碼服務。”
她故意把最後的六個字拖得很長。
周安估計也是第一次聽到周玥玥的說話聲如此響亮，直接探出半個身子，觀摩盛況。
店裏陸陸續續來了幾個人，都紛紛轉頭看向這邊：一位女生臉上挂着職業假笑站在位男生旁邊，點完單的間隙還在那竊竊私語。
“欸，我點我點，搞得我進來白嫖一樣。”陳傅辛嘁了聲，站起來，大步流星地走向前臺，大聲且拖拉的點來點去。
“一杯冰美式，不要冰，拉個花，在這裏喝。”
顧客1：“……”
顧客2：“……”
顧客3：“……”
顧客4：“……”
顧客5：“……”
周玥玥：“……”
周安嚴重懷疑是不是自己沒睡醒，用力捂住耳朵又松開，湊上前，試圖重啓，“您再說一遍您要什麽？”
“咳。”陳傅辛應該也是察覺到周圍的沉默，不自然地咳了聲，用手指着桌前的價目表，“就是這個，打包帶走，支付寶支付。”
慢走不送，什麽人啊這是。
周玥玥翻了個白眼。
起初進店時的那番模樣全盤破碎，碎了滿地掃都掃不完，人模狗樣的形容再好不過。
眼不見為淨。
她一刻都不想再呆在這個人附近。
趁着冰美式還在做的間隙，周玥玥拿起桌面上的電腦包就往二樓走。
“聊完了？”二樓燈還沒開，依稀瞧見一個人duang大的身影蹲在貓爬架旁邊，擠着貓條。
“你吓我一跳。”周玥玥的話語裏依舊帶着些怨氣。
“什麽人讓你發這麽大火，我還頭一次見你這樣。”林以辰站起來，把一旁的燈打開。
看清林以辰的臉的那霎，周玥玥的火氣頓時消下去了一半。
“不好意思，見笑了。”
“這有什麽，就應該這樣，該出手時就出手，你有我有全都有啊。”
說實話蠻冷的。
周玥玥看着他滿臉認真地唱出這句歌詞，又不忍心尬場，硬生生地給憋出了個笑容。
林以辰站起來，把手上空掉的貓條扔進垃圾桶，拉出把座椅坐了上去，而後又伸手拉出另外一把，拍拍坐墊，邀約，“好了，笑也笑了，氣也生了，和我說說是什麽事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