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胖東西似沒有聽到,仍然享用着美味的魚肉餅,時不時發出如念佛經一般的喵嗚聲。

它眯一下眸,又睜一下眸,待嬷嬷走近都沒有發現危險。

直到被嬷嬷一把攉住它的後頸的毛皮才慘叫般的“喵”了一聲,四腳亂蹬一通後又無力垂下。

“逮住了哈!”嬷嬷将胖東西拎了起來,得意的笑出聲。

繁蕪咬牙正搓着手思索着該怎麽上手,突然被從身後出現的人攔住了,一只手遞給她一根鎖貓用的細軟皮繩。

繁蕪接過皮繩,正想誇這人有眼力勁,又猛地想到剛才那只手……?

餘光流轉,她再度瞥向那只手确認了一番。

——骨節分明,白淨素雅,這不應該是兄長的手嗎??

她側過身去,猛地擡起頭,果見兄長立于身後,那只手才剛剛收回去,她微紅着臉對他躬身行禮:“哥。”

竹阕乙只覺額角的青筋在跳動。

她突然這麽規矩倒是頗讓人不習慣。

等不到他說話,繁蕪只停了一下也沒再等了,向那胖貓奔去。

胖貓終因一塊魚餅,被命運扼住咽喉,皮繩在頸,任由繁蕪遛來遛去。

只要繁蕪給它一塊魚肉餅,它便屁颠兒靠過來,喵喵叫喚,百般讨好。

只要它靠過來繁蕪便在它身上“搜刮”一通,逮住了便往死裏摸上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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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四記得主子說過,若這貓再進府院一次便給弄了……他掀眸看了一眼正在喝茶吃魚肉餅的主子。

主子的金口玉言呢?怎麽回事?

看來什麽吩咐……都抵不過小姐喜歡。

“去和離夫人說,這貓不老實,不用回去了,讓它留下來給小姐作伴。”

阿四望天:“…”

“屬下等下就去。”阿四深觑了一眼那貓,為何總感覺心裏不踏實。

竹阕乙見他傻站着,招了招手讓他過來:“嘗嘗魚肉餅。”

總歸是幫着撈了一場魚,阿四走過來小心翼翼拿起一塊魚肉餅,末了,退到了一邊,手掩着嘴吃了起來。

難怪小姐惦記着這餅許久,是真的好吃。

他吃了一塊裹着蜂蜜和砂糖的,又拿過一塊撒着孜然黑鹽的……還想着再吃上一塊。

可阿四的手再伸過去,主子面前的盤子裏只剩下最後一塊了。

原以為主子會讓着他至少以前是這樣,怎料主子這回壓根沒想着讓他……

主子精研于巫術醫術,不重口腹之欲,幾乎沒有什麽特別喜歡的食物。

害,主子變了啊!阿四有些欲哭無淚。

阿四還不知從清晨出門至今時,竹阕乙帶人外出一天,現在才吃上一口東西。

他抿了一口茶,看向阿四:“我要出去幾日,府院交給你。”

他似對阿四吩咐,實則是在告知在身後逗貓的繁蕪。

阿四瞥了一眼繁蕪,果見她逗貓的手已停下了。阿四問到:“主子只帶添柴嗎?”

竹阕乙點頭。

阿四知道,主子選擇帶添柴的,都是有些兇險的活。

添柴是他們部族武士出身從小學的是武搏和騎射,與阿四到底是不同的。

阿四想到前幾日那支闖入竹部北邊魚林又突然消失了的不明勢力,忽然壓低聲音說了一句:“主子……您注意安全。”

繁蕪也未聽清他們後來說了什麽,只知道竹阕乙起身出去了,阿四也跟着走了。

食堂外頭還下着大雨,她不想走,在這裏等嬷嬷回來。

嬷嬷從廚房回來,繁蕪想拎着胖貓站起來,又覺得那胖貓過于稱手拎着手酸,便直接扔在了地上,胖貓打了一個滾,歪倒在她的鞋邊爪子玩着她的裙擺。

“小姐,魚肉餅都貯放好了,花管事說最好能半個月內吃完。”嬷嬷又看了一眼地上打滾的胖貓,“有它估計沒半個月就能吃完。”

八月了。

自下雨那天竹阕乙帶了幾人出去以後,至今未歸。

阿四見了繁蕪也只說他去過一趟黑長老那裏,找離夫人說起那貓的事,離夫人大概是覺得尴尬,當時便同意了将貓送給繁蕪。

繁蕪得了貓,逗弄了幾日喂了幾日的魚肉餅又失了興致,沒幾日便開始找書看了,那貓卻成了院子裏人人逗弄的對象,任誰走過去都要發狠地摸上一摸。

繁蕪起初還不知道竹阕乙外出的事,是去藏書閣借書去了好幾趟一趟也沒遇到他,才确定的。

阿四不和她說,她也只當竹阕乙最近忙要在圍樓過夜,以往每個月他總有一段時間住在圍樓。

今晨繁蕪從藏書閣回來便關在房裏再未出去。

嬷嬷端了茶進來,她不識字也不認得繁蕪手上的書叫什麽名字,但她看着與昨日那本不同,昨日那本的封皮上是兩個字,今日這本又是四個字。

嬷嬷将茶和茶果子放下,笑着說:“小姐昨日那本還沒讀完呢,今日怎麽又換了一本。”

繁蕪讀書是有壞習慣的,是她年幼時就養成的壞習慣,讀到不懂的便不讀了換另一本,且她自持記憶力好許多書不會反複看。

她爺爺教她時為此事打過她戒尺,可後來爺爺沒了,也沒人在此事上管束過她。

如今被嬷嬷提起,她陡然想到爺爺,也想到了爺爺的戒尺。

不知怎麽拿着戒尺的爺爺的臉,慢慢得變成了竹阕乙……她頓時睜大眼睛。

一時間面紅耳赤,緊緊地拽着書冊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放下書,慌張地去捧茶杯,又問嬷嬷:“哥回來沒有。”

嬷嬷瞥了一眼東廂的方向,搖頭。

繁蕪順勢看了一眼東廂方向,見幾個婢女坐在門廊處嗑瓜子聊天,另兩個随從一個在澆花一個在踢毽子。

她咂了一下嘴,此番景象料想竹阕乙也是未回的……

一連幾日繁蕪覺得日子甚是難熬,看了書便開始練字,練字完又想那胖貓了,便去了院子讓随從将貓給抱過來。

她拿着一只阿四以前給她編的蝴蝶逗着貓,撐着下巴喚着:“胖東西。”

胖東西軟着嗓喵喵叫喚,在她腳踝邊蹭啊蹭,蹭落了許多黑色的貓毛。

繁蕪拾了一根裙擺上的黑色貓毛,盯着細瞧,到底以往從沒有養過貓,此時尚覺得有些新奇。

“胖東西,這是你給小魚肉餅付的費麽?”她撐着下巴嘀咕出聲。

剛走進院子來的人忽然笑出聲來。

這聲音清朗若玉石碰撞,卻有些中氣不足,繁蕪到底是陌生的,不禁擡起頭來看向來人。

來人一身清灰衣衫胸口繡着紅楓和青楓,胸前的銀飾比她佩戴的還要多。

只是這人臉白的像鬼一樣,五官倒是能看的……

她就算是不認得他這張臉,也能從他的服飾繡紋上猜到他是誰,她站起身,收回手上草編蝴蝶的細繩,負手而立:“楓葉部公子在笑什麽?”

他應該是楓葉部的公子,至于叫什麽,不好意思她沒用心,不知道。

她看向跟在楓葉公子身後的阿四和府院管事,眼神詢問。

楓葉公子對她點頭一禮,笑道:“路過貴部,借住一天,明日就走。”

繁蕪了然了,眼神一轉,又問:“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

她方才問他笑什麽。

楓乘笑道:“某只是覺得竹部小姐說話好好玩……小姐一定是個有趣的人。”

他的臉色蒼白,這一笑間到底多了幾分“人”色,看着比之前好了許多。

不算難看,就是離她哥差太遠了。繁蕪剛在心裏評價完,又意識到自己這樣腹诽是不對的……頓時紅了臉。

阿四眯眸瞧過來,還以為是楓乘的言語導致小姐紅臉,頓時搶先說:“楓公子,我帶您去看看廂房。那房間您少時住過的,應該不會認生。”

“有勞了。”楓乘跟着阿四離開了。

看着他們穿過院子往後園走去,繁蕪想到府院後園确實有一排空着的客用廂房,那裏也許久未曾住進去客人了。

圍樓裏長老們正在議論楓葉部公子住進府院的事。

黑長老看向大長老,搖頭:“楓葉部公子并未提前告知會路經咱們部。”

幾位長老頓時明白了,楓葉部公子是臨時起意來的,而去只找了大公子的随從和管事并沒有過問圍樓,甚至至現在也沒有派人來拜訪各位長老一二。

長老們到底覺得有些被輕視。

不過這個話題沒有持續太久,長老們又說到了大公子身上。

覃長老看向黑長老和大長老:“我感覺當日在兵主部族主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

覃長老一直認為族主已經選定了大公子為大巫,只是還不想公布而已。

大長老笑了笑,說:“覃長老覺得族主為何不公布。”

“因為族主覺得大公子并不好掌控。”覃長老是個直接的,一句話說到了諸位長老的心坎上。

大長老沉默了一會兒,摸了好一會兒下巴也沒有說話。

幾位長老裏覃長老最為年輕,方三十七歲正值盛年,他倒是毫無畏懼,瞥了一眼大長老繼續說:“族主那日留大長老單獨說話,提及楓葉部離部兩部的貴女,想必長老們也大概摸清楚了族主的意思,族主想讓大公子做大巫,前提是大公子得接受他的安排定下大祭司的人選。”

在座的長老們的意願都是一致的。

——不惜一切推舉竹部大公子成為下一任苗疆大巫。

這是竹部舉部上下的百年夙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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