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繁蕪想了想才說道:“是小姐讓我來的。”

這裏的小姐自然是顧流觞, 她不解釋面前站着的人也明白。

“小姐如何得知我們藏身于此處?”

按照夢境,顧流觞得知她爹藏有私兵是二十三歲時,距離現在還有一兩年……而且顧流觞遲遲不敢用這些私兵, 為了等到時機成熟, 顧流觞是二十四歲時才開始聯系這些私兵的。在東齊國顧流觞用的人是商隊的人和三皇子高旭顏的人。

但這個問題,繁蕪知道該怎麽回答:“是王管家, 小姐找到了王管家。王陟。”

此時男人已完全打消了懷疑的念頭,能說出王陟這個名字的,一定是顧家心腹。

“小姐怎麽安排的?”

繁蕪看向他,目光未有閃躲,語聲堅定,“小姐讓我來此帶上三百強|弩去雲夢與她的人彙合。”

要編也要編的像樣,而且說出“顧流觞的計劃”時不能有絲毫遲疑。

顧蒼留在南山洞崖裏的私兵, 是專門用來鑄造兵器的,這裏相當于一個隐藏的鑄造營, 之後顧流觞的人征伐所用的精良兵器一大半都是出自于此。

她說要最強的弓|弩, 這些人不會懷疑, 只不過她這一開口将夢中顧流觞的人生提前了三年。

男人看了她一眼:“姑娘, 随我進營,我先去轉告将軍。”

繁蕪跟在他的身後,看到巨大的石門打開,她吃驚的同時,脊背發寒,她深知進去後想保全性命全得靠她接下來怎麽編了。

帶她進營的男人是彌秋輔,可以說是鑄造營的軍師, 他就住在石門後的瞭望臺上,所以他能第一時間發現她。

這個營的将軍她不記得, 但她記得彌秋輔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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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意思,剛才和她說了那麽多話的人,是将來東齊國的禮部尚書,顧流觞封為貴妃的冊文還是他寫的。

直至走到光亮處,她看清了這個人的樣貌,面容清秀,小麥膚色,以他們的訓練強度風吹日曬必不可少,想必這人原先膚色應該很白,看着二十七八的年紀,若是他是十年前進南山洞崖,那時他也只有十七八歲。

彌秋輔讓人将一處營帳收拾出來:“蕪姑娘,你在這處營帳休息吧,我的人會守着你,你不必害怕。彌某先告辭了。”

繁蕪知道彌秋輔現在是要去找他們的将軍說清楚這件事。

她隐約記得彌這個姓,他祖上是鮮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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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什麽時辰了,外面的天亮了,營帳外很吵,繁蕪睡了一覺醒了,她往營帳外走,剛走至門簾處,外面的守衛的聲音傳來:“姑娘勿動,這處軍營內都是男人,彌大人讓您待在這裏您最好別出來。”

繁蕪一聽,頓時不敢再向前一步了。

而此時,距離她所在的營帳三百來米的将軍主營內。

一個副将帶着幾人進了主營,那兩個騎兵擡着一個人,一個昏迷過去半邊身子染着血的人……

黎明的天色仍舊昏暗,借着這點光亮,也能看到那擔架上躺着的人那驚人的美貌……因為半邊身子染血,更增添幾許詭異妖冶的色彩。

“白發……”營帳外的士兵小聲說着,“是妖孽嗎?”

“這一身打扮,他是苗疆人?……”

“……”

直到這人被擡進營帳,士兵們的議論聲才漸漸小了。

“大人,此人有點能耐,他既然是從三寸門進來的,應該……是算到我們這裏的位置,并不是誤打誤撞。”

營帳內,副将看向他們年過五十的将軍。

“大人,此人……建議不留。”彌秋輔眯起眼眸。

那将軍盯着這個昏迷不醒的人看了一陣,許久才道:“敢從三寸門闖進來,我敬他是條漢子,但我好奇他這麽冒死進來是為了什麽。”

彌秋輔複雜的眸光盯着床榻上的絕美男子許久,這人光是這般樣貌就不會是尋常人,能知道三寸門入口也顯然不會是誤打誤撞進來的,如副将所言這個人是用奇門遁甲算好了位置進來的。

明知三寸門是入口也是死穴,卻一定要闖,此般心智與毅力……此人若不能為他們所用絕不能留。

彌秋輔沉思片刻,方伸手去給這苗疆人把脈。

“将軍,他失血過多加之身上有舊傷,需要止血,再讓軍醫拿些人參養肝丸過來。”彌秋輔收回手,看向他們的将軍。

将軍颔首對一旁的副将揮了揮手,副将會意轉身離開營帳。

彌秋輔給竹阕乙喂了藥,又讓軍醫過來給他清理傷口。

他的衣裳染着血,身上有許多處傷口。

軍醫将他的衣裳撕開也花了不少工夫,等幫他清理好傷口,已是半個時辰後。

彌秋輔看向那一盆血水,內心發怵。想到三寸門內的景象,又有些明白将軍的想法了……

這人是刀山火海都敢闖,連死都不畏懼,不若留他一命,聽他醒來後如何解釋。

果然,在他們給他處理好這一身傷後,他很快有了醒來的跡象。

連軍醫也稱奇,他在重傷昏迷中也在強迫自己一定保持清醒,因為這樣的毅力他才能很快轉危為安,這樣的心智與毅力是極少人能有的。

軍醫:“大人,這樣頑強的人恐怕我們營裏的将士都少有匹敵的,我想只要熬過兇險期他的傷應該很快能好。”

事實上彌秋輔并不擔心這人能不能活命。他起身往外走,只是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

那女子是不是和這個人認識?

他二人前後出現的時間不過相差數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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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彌秋輔來營帳時,外邊天色已大亮了,繁蕪正在桌前用早膳。

軍營的膳食多處用到“酒”,就連甜品都是用“米酒”,蒸的糕點也含“酒”味,煮的粥裏也加了“酒”,甚至炒的肉裏也加了。

繁蕪從沒這麽吃過,一時吃不慣,若不是因為餓急了,才不會碰那些米糕。

彌秋輔進來時,她剛吃完一小碟米糕,因甚少時“酒”制品,此時兩頰留有一抹紅暈。

彌秋輔有些晃神,這女子生的殊麗瑰美,尤其一雙靈眸時而清泠時而幽沉。

這一日之間能見到兩個絕美之人,着實令人吃驚。

彌秋輔試探着問她:“姑娘,不是一個人來的吧?”

繁蕪凝神,若有所思,自然她在想彌秋輔的問題,她答:“自然不是。”

她若說她一個人來找南山洞崖,不太現實,彌秋輔也不會信。

彌秋輔眯眸又道:“姑娘既然帶着人進來,為何你走子午道,另一人……”

繁蕪已從他的話中察覺到什麽,頓時站起身來,料想是有人跟着她進了南山洞崖。

此處既是離部的禁地,不會是離酉的人跟着進來了,這世上能冒死也要跟來的人只有他……

繁蕪想到這裏,眼眶已發紅。可到底對得起那人這麽多年的教養,那些書也不是白讀的,她沒有立刻表現出來,而是平靜地說:“即使是小姐替我請的向導也不行,此處子午道的事,只能我一個人知曉。”

聽她如此答,彌秋輔心下已然明了,拱手道:“姑娘,那位向導現在在主營帳,姑娘若想去見,聽我安排。”

繁蕪:“那我等着大人。”

彌秋輔走後,她草草用了一點米酒,整理了一下衣裙,将她的行囊裏那兩套衣物重新疊好,她什麽都沒有帶,只有這兩套衣物,一套是過年時竹阕乙給她安置的騎裝,一套是夏季裁縫做的。

她喜歡便帶着了,因為做的有些大,她想她還能穿很久。

一直等到晌午,彌秋輔才來喚她去主營帳。

這時竹阕乙已經醒了,躺在床榻上,他的周圍站着将軍、副将還有軍醫。

彌秋輔帶她進來的時候,她看到的就是這一幕,竹阕乙睜着眼看着頭頂,那些人問他話,他不曾開口,直到聽到有人進來的腳步聲,才僵硬地轉過頭來,看向她……

繁蕪幾乎是搶先一步告訴他們:“他不大會說漢話,也聽不太懂,別為難他……”

她說話時,聲音輕顫着,眼眶早已通紅。

這就是她的兄長啊,即使吼她、恨她,也會冒死來找她的兄長……

瘋子!他是個瘋子嗎?流了這麽多的血!他不要命了!

竹阕乙的神志依然有些恍惚,他記得自己闖入了一片兇險之地,當然他別無辦法,在看到那一簇熄滅的篝火後,他料定阿蕪已踏進這片林子。

他判斷這裏是有人按照太乙錄改造過的,也因此他算到了一個出口,如果阿蕪不小心進入了這裏,也只有這個出口能帶他們出去。

他與阿蕪命不該絕于此,他與阿蕪的緣分也不會斷于此。

他踏進這裏,義無反顧。

可從未想過這裏竟然藏匿着一支軍隊。

他不敢盯着她瞧太久,怕眼神出賣他的情緒,讓旁人看出端倪來,所以他挪開了目光。

繁蕪見他挪開目光,原本着急的步伐慢了下來,她瞥向一旁的将軍和副将,她記得守在這裏的将軍有五十多了。

這個人死的很早,後面也沒有看到顧流觞成為貴妃,他應該就是死在這一帶的,因為他們的避身之處被東齊國的人發現了。

其實繁蕪一直不懂,顧家的私兵明顯是不會效命東齊國的,畢竟顧蒼是被東齊國皇帝殺的,那顧流觞又為何一定要給高旭顏賣命?

喜歡一個人可以連立場都改變嗎?那可是她殺父仇人的兒子。

繁蕪走到将軍身前,對他行禮。總之視東齊國為仇人的人,她都會給予他們尊重。

她絕不會忘記,她的父親爺爺、絮州一城的官員全都死在東齊人手裏。

将軍問她:“彌秋輔說此人是你的向導?”

繁蕪微怔,餘光瞥了一眼竹阕乙,垂眸答:“是的,将軍,我對此不太熟悉便請了此人帶人,他……是擔心我的安危才闖入的,還望将軍能饒恕他。”

她知道竹阕乙有很多很多話想問她,但她不能看向他,她若不看向他,他便會明白了。

若他二人想活着走出南山洞崖,想從這群人手裏逃脫,只能由她繼續編下去了。

竹阕乙會明白的。

将軍盯住她,問道:“姑娘想什麽時候啓程?”

“越快越好。”她答。

“小姐只說要精弩三百沒有說其他?”

繁蕪到底年紀不大,被這久經沙場的老将銳利的眸盯着,她很難不慌,停了一下,她才緊張地點頭:“是。”

将軍看向彌秋輔:“你先帶人去準備。”

彌秋輔卻是看向榻上的竹阕乙:“他的傷剛剛止了血,舟車勞頓?姑娘你确定?”

繁蕪重重點頭,她心知只要還留在這裏一日,就多一日的危險。

以彌秋輔的城府不會放心她,或許派出去查她的人已經出發了。

彌秋輔:“既然如此,我去準備車馬,明日一早出發,不過我有幾句話想問這位,可他似乎聽不懂我說的話?你們都是如何交流的?”

繁蕪長籲一口氣,和她料想的一致,他行事素來穩妥,沒搞清楚形勢前他極少開口說話。

他沒有表現出會漢話,這也就好辦多了。

“我可以替他翻譯,大人您問吧。”

“他是如何得知三寸門的?”将軍低沉的聲音傳來。

繁蕪一驚,猛地看向竹阕乙,見他看也不看自己,心下莫名酸楚,眼眶又是一紅。

“?”彌秋輔凝眉,這兩人看着怎麽這麽怪?他們的關系真的清清白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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