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攀高枝, 你讓我怎麽攀?”繁蕪的話裏話外都透出一股子惱怒。

她這雙靈眸生氣時眸色比之前更黑,甚至眼尾微微發紅。

謝長思勾唇一笑:“怎麽攀?姑娘,我大發慈悲送你進你想去的地方。”

“送我去三皇子別府?”繁蕪問出聲, 但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 關鍵是她為什麽要去三皇子的別府啊?

直到謝長思走過來,在她耳畔說:“我還查到你在打聽柳姓官員, 你是想打聽三皇子府上那位侍妾吧?”

“侍妾什麽侍妾?!”繁蕪猛地擡起頭來,轉身盯住他,大抵她心思敏銳,已經捕捉到了什麽,急聲說,“你說清楚。”

“三皇子府上有一侍妾,是月州府的柳大人贈送給他, 如今極受寵愛,三皇子連正妃都沒有娶也是因為這位侍妾呢。”

“……”繁蕪後退一步, 幾乎是過了很久才啞聲問道, “大人, 這位侍妾叫什麽……”

謝長思眯眸一笑:“哦, 我并不知道。”

他話鋒一轉,“你若想知道,我送你進去你自己去打聽,這高枝想不想攀?”

“攀。”她答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她不會放過一點線索, 況且她還有一種強烈的直覺。

她沉眸看向他,“那大人?你的目的呢?”

謝長思:“自然我想知道三皇子府上的事, 你看到的事。”

“為什麽是我?”

“因為……”謝長思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停留許久,低柔一笑,“你比三皇子府上那位侍妾還要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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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蕪怒斥,“登徒子。”

謝長思很快挪開目光,又恢複了謙謙君子的模樣。

繁蕪揶揄一笑:“你一直叫他三皇子而不是三殿下,你很讨厭他。”

不是問他,而是肯定。

她瞥見這人臉上古怪的神情,心情總算好了一些。知道他不會回答,她也沒想等到這個答案。

等一會兒,他才說:“今晚就有人送你進他的別府。”

繁蕪皺眉,低吼:“非要在晚上?”

“攀高枝還要挑時辰?”他譏笑着。

繁蕪突然覺得昨天是她眼睛有問題,這人哪裏好看了?不及她的兄長十分之一!

一時間她紅了眼眶。

見她如此,謝長思扶額,竟然解釋了一番:“讓你進後廚,晚上才好安排。”

放在以前他懶得多啰嗦一句。

聽罷,繁蕪的眼淚頓時打住。

謝長思心道這女子翻臉比翻書還快。但他沒有和她再說什麽,對外面招了招手:“他帶你去耳室等候,你一切聽他的。”

言畢他又遞給她兩貫錢:“你身上帶太多錢恐惹人懷疑,這兩貫你先拿着用。”

“你擺攤寫信大半個月都掙不到這麽多。”

他手一松,兩貫錢就落了下來,她趕緊接住,只是愈發覺得此人傲慢又惡劣。

“如有需要拿線索來換,找他。”謝長思下巴揚了揚,說完這些後,他拿起桌上的兜鍪快步離開了。

如謝長思的吩咐,當夜,繁蕪進入三皇子別府膳房。

只是進去後繁蕪就被吓到了,區區一個膳房,竟然比竹部府院還大。

繁蕪花了三天才融入這裏,膳房光是七七八八的管事就有十一個,廚子二十餘人,其餘大小雜工加起來少說百八十。

一個皇子別府已是如此了,皇宮內還得了?她都不敢想象。

她六年來活動範圍極窄,如今一個膳房從雜工房走到廚房她都會覺得遠。

如今跟着混了幾日,也一直是在膳房打轉,她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見到那位三皇子寵妾。

更奇怪的是每當她想和人說話,那些人都自覺走開。

不知道是膳房雜工瞧不起雜工,還是因為府上有規矩都不敢聚到一起說話。只要不是和膳房有關的話,那些人聽都懶得聽。

而且更奇怪的是,都三天了,那位寵妾那裏沒有一個婢女仆從過來膳房的。

而膳房裏做的菜,大多是給那位皇子的幕僚和門客做的。

別府前庭名曰撷櫻庭,是門客們住的地方。往來于膳房的門客也不少……

繁蕪點點頭,看來這府上給那位寵妾開了小竈。

如果她是三皇子,也會給寵愛的人另開小竈的。

……

長得好看的人,即使穿着膳房雜工的衣裳,也很難不被人注意到。

雜工們知道這個阿蕪好看,但他們都是府裏的下人,下人有下人的規矩,不會說什麽。

但管事們會議論下人,來膳房取膳的門客也會議論。

三皇子善養門客,在邺城有些禮賢下士的美名,但他的門客還不算多。

十月了,繁蕪入別院已有些時日了,這個時候她最煩的事是那些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門客,或者颉芳庭哪個幕僚的随從。

整體來說東齊國的民風确實較為開放,她收到過花束,甚至收到過很小的首飾。

“那丫頭好有意思,換作別的人都不敢接,她每次都是大大方方地接下來了,轉頭就找采買的大人幫忙拿出府賣了,笑死個人了。”管事嬷嬷捂着嘴邊笑邊說着。

當然很快她就沒有再笑了,這事她知道了是這一副态度,不代表所有人都是這個态度。

果然膳房總管找到了繁蕪。

“阿蕪你過來一下。”膳房總管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中等身量,圓臉黑膚,有絡腮胡子,一雙眼瞪人的時候是圓的。

阿蕪走過去,總管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大約是在想怎麽有人将粗布穿在身上都好看。

他揉了揉眉心:“有人說你拿了前庭大人們的首飾來賣,可有此事?”

繁蕪疑惑了一下,點頭:“是啊?”

可是這有什麽啊,那些人硬塞給她的,她沒地方擺着不想留,怎麽就不能賣掉呢?

見她答得如此坦蕩,膳房王總管一時語噎。

回過神來的王總管冷聲說:“膳房雜工不可以拿前庭大人們的東西這是規矩,念你初犯先不罰你。如有下次就是去黑屋裏思過了。”

王總管見她神游,皺眉:“你倒是聽見了?”

她“嗯”了一聲。

王總管也沒時間再訓她,揮了揮手讓她走了。

當次日一個門客再出現在繁蕪面前時,她表現出幾分煩躁,擡眼看向此人,秀眉細眼唇紅齒白,看着至多十八|九歲,是個男生女相之人,這人幾日前送過她一支玉簪,很尋常的玉,當時怕她不接,還笑着說随她處置。

繁蕪只是突然想到可以找他打聽後院的事,于是問他:“你叫什麽呀。”

到底是三皇子府上的門客,能在撷櫻庭走動的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小官職在身。見她一個別府下人這般問話,沒有卑微儀态着實有些吃驚。

“花朝。”

竹部食堂的管事嬷嬷姓花,繁蕪對這個姓到底有幾分熟悉的好感。

“花朝,我明日再和你說話。”繁蕪看了一眼前面膳房,管事幾個已經出來了,她不好和他說幾句了,提着裙跑開了。

花朝在這裏從未見過這樣的“下人”,或者說在其他府上也未曾遇到過這樣大大方方說話的姑娘,甚至每一句都是她在“安排”他。

對此,花朝有些哭笑不得。

花朝轉身往回走,這時站在不遠處認識的同僚提醒了他一句:“花朝你認為這府上生的好的人有幾個不想攀高枝?”

這青年年長他七八歲,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傻小子一個愣頭青。

花朝皺了皺眉,擡眼看向青年的眼,他在這群門客裏性子柔和軟弱了些,這次卻十分刺頭的反駁道:“我不這麽認為。”

“呵,你且走着瞧,我見過的女人比你見過的要多得多,我和你打賭,她就是來攀高枝的,遲早會去殿下的後院。”青年微仰着頭,此刻又多了幾分趾高氣揚。

花朝的身體輕顫着,滿臉寫着“我不這麽認為”。

“行了,你該去玉石坊了。”青年提醒他。

花朝是因為雕刻玉石的手藝被招進來的,他給繁蕪的玉簪不過是一個極為普通的,原本他也只是想和她說上一句話,所以沒舍得拿那些貴重的。

他從沒想過能和她說上話。

他活到這個歲數,未曾和如此瑰美的人說過話。

邺城也有美人,皇帝的貴妃三皇子的母妃就曾是名動天下的美人,兒時他遠遠見過一次,大底是這位貴妃給了他美人最初的印象,只可惜美人漸遲暮。

青年又說:“美人能激發創作,你是這麽想的吧花朝。”

花朝瞪大眼睛。

青年瞥見他的神情,滿意一笑:“我等畫師技工之流都是靠這種能力生活,若是不能發現美感受美了,也沒有好看的作品了,在這別府裏也無用了,你也是這麽想的吧,是不是想以美人為題材,将她刻進玉裏,可別正中她的心意。”

花朝的臉色陡然變得複雜有種被窺見心思的落敗感,他拂袖而去,走得很是匆忙。

是,他确實有想過這個,那位貴妃生辰快到了,三殿下一定會搜羅禮物,他上面的大人會讓他刻許多東西。

那貴妃最喜的是洛神,今次大人們一定會再拿這個題材找他。以往他沒有應下,是因為對魏晉以來興起的追捧洛神的風潮并不熱衷,再者他實在無法想象出洛神該是什麽樣子……

可那日在膳房外看到這女子走過,只是一個回眸間,他便想到了洛神。

繁蕪小跑至王總管面前,她實在不知這位王總管為何要“盯”住她。

見她兩手空空,王總管确定她今次沒有拿門客的東西才放她離開:“你去将這個送到花園。”

王總管指着不遠處的小桌上一盒精美的點心。

“花、花園?”繁蕪微睜大一雙靈眸。是她想的那個後院的花園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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