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學校裏放學鈴響了。
“唉！”譚思思坐在課桌前沒動，一臉發愁地看着被數學老師打出的二十六分的試卷，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這下我要完了。”
同桌唐巧探了個頭過來，給她支招：“你把試卷藏起來不就行了，我上次沒考及格，就沒把卷子拿回家，沒過幾天我爸媽就忘了。”
“不一樣的。”譚思思喪喪地搖搖頭，唐巧的爸媽都是出海上工的，忙的沒有時間關注這些，可她不一樣，她爸可是這學校裏的老師，每次學校有考試，一定會來問成績的。
“實在不行你就悄悄改一下，下次考及格就行了。”唐巧收拾好了書包，起身要走了，“都放學了，快回家了。”
“嗯。”譚思思不情不願把試卷裝進書包裏，戚戚然道：“我上次就是偷偷改了成績，結果被發現了，是跟我爸媽保證了這次一定考及格才逃過一劫的。”
“你還真敢改啊？”唐巧驚訝了一下，煞有其事地說，“根據我的經驗，要是這樣的話，那這回你鐵定要慘了。”
“我也這麽覺得。”
譚思思拿起書包，跟着唐巧一起出了教室，磨磨蹭蹭地往家裏走。
就在一年前，他們離開了海上基地，坐船回到了陸地上，就在這距離大海不遠的地安了家，當時有好多人都在這裏住下了，慢慢地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像是書裏寫的那種與世隔絕的小村子。
學校離家不遠，路上再怎麽磨蹭，走不了一會兒也就到了。
譚思思輕手輕腳地開了自家小院子的大門門，探頭往屋裏看了一圈。
很好，家裏沒人，她爸她媽都沒有回來呢。
她把書包扔到椅子上，還能想到上次自己就在這裏信誓旦旦的做保證這次一定會及格的。
譚思思越想越心虛，反正明天是休息日，不用上學，幹脆又把大門鎖了，再次溜了出來。
她熟門熟路的去敲了隔壁的隔壁，在小院子門口喊了一聲：“樊悅阿姨，你在家嗎？”
裏面很快傳來動靜，樊悅從裏屋走了出來，看見人笑了笑：“思思來了，進來玩會吧。”
譚思思跟着進屋，沒什麽心情玩，主要就是想出來躲躲這一茬，她心不在焉地問道：“你今天下工回來的好早啊。”
“我今天調休。”樊悅解釋着，“要不是因為這，你就算是來了，也沒人給你開門。”
她從櫃子裏拿出來一個裝着自制餅幹的罐子遞給譚思思。
“哦。”譚思思接過來，若有所思的商量道，“樊悅阿姨，我能不能在你家住幾天啊？”
“嗯？”樊悅反應了過來，有些好笑地問道，“你該不會又沒考及格吧？這回是哪一科啊？”
譚思思拿着一塊小餅幹咬着，其實沒什麽味道，也說不上好吃不好吃，她臉上蔫蔫的，“數學。”
“你呀......”樊悅一時間不知道說點什麽好，語氣無奈，“你爸好歹是學校的老師，你這回回考不及格，會讓他很苦惱的。”
“我也很苦惱。”譚思思像模像樣的嘆氣，“所以，我壓根就沒敢告訴我其他同學他是我爸。”
“哈哈哈。”樊悅禁不住樂了，打趣她：“我是不介意你跟我住，你以後來我家跟我過都成。”
“那不行，那不行。”譚思思還是能分的出輕重的，解釋道：“我只想住幾天，等他們倆忘了這回考試就行了。”
樊悅看着人笑了笑：“那晚上在我家吃了飯再回去吧，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不知道......”譚思思這個時候哪有心情吃飯，她在懷疑自個爸媽在多久之後會找過來。不出意外的話，估計在大半個小時後，兩人都要下班回家了。
這時，隔壁家的小院裏傳出來了開門的動靜。
譚思思坐不住了，放下餅幹朝着門外就跑了：“樊悅阿姨，我不在你這吃飯了，我要去找安安了。”
“你跑慢一點兒，別摔了。”樊悅收起桌上的餅幹，無奈的出聲提醒着。
隔壁的小院子前，蘇全手上牽着剛剛三歲多點的安安回家，當初迫不得已，他只能把孩子送給了基地撫養，可是後來基地遷移，一切都亂了，他找到了機會，又把這唯一的外孫女給領了回來，雖然活的艱難，但上天又總是給他們留了一條活路。
好在，一切都在變好，如今，他們重新回到了這片土地上。
他在村子裏找到一份看倉庫的活，不算辛苦，那邊的人可憐他上了年紀還帶着一個年幼的孩子，所以破例讓他平時帶着孩子一起去上工。
蘇全剛打開了院子門，手裏牽着的外孫女就被人順手拉走了。
“蘇爺爺。”譚思思熟門熟路地打了招呼，已經把乖乖巧巧的安安牽在了手裏，“我帶安安去玩。”
“去吧。”蘇全沒有反對，雖然一大一小，但她們經常在一起玩，他也可以趁着這段時間做些事，“要早點回來。”
“知道啦！”譚思思風風火火地拉着安安就走了。
安安還小，步子邁的不大，即使是被拉着走的快了也只是文文氣氣地問：“思思姐姐，我們要去哪兒啊？”
“去村子後面。”譚思思見安安跟不上，故意放慢了腳步顧着她。
安安很奇怪，輕聲輕氣地說道：“去村子後面做什麽？外公說不可以去海邊玩，很危險的。”
“不是海邊。”譚思思解釋道，“是村子的另外一邊，我最近剛發現的，我帶你去看小松鼠。”
“啊？”安安不認識，也沒有聽說過，眼裏閃着疑惑，更加奇怪了。
“去了你就知道了！”譚思思應着，她還是上次跟着她媽出來的時候才發現的，村子邊上的大樹下，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多出來了兩間木屋，裏面住着一個和尚大師，而且她還發現了外面樹枝上蹲坐着的小松鼠。
村子畢竟不大，即便是兩個小孩，走了沒多久也就到了。
兩間木屋的門都關的緊緊的，也不清楚裏面到底有沒有人在。
譚思思牽着安安直奔那棵她上次見過小松鼠的大樹，倆人擡頭往上瞅了瞅只看見枝葉茂密的樹杈，沒看見一點兒小松鼠的影子。
譚思思想了想，從衣兜裏摸出來幾粒花生，放在樹底下，然後拉着安安往後退了十來米，不确定地說道：“小松鼠都會喜歡吃花生的，我們得離得遠一點，說不定它就會出來了。”
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就遠遠的蹲坐在地上，認真地盯着那邊的大樹。
安安眨着水靈靈眼睛好奇的問道：“它真的會出現嗎？小松鼠長什麽樣子的呀？”
“嗯......”譚思思想了想，形容道：“小小的身子，大大的尾巴，反正長得很可愛，但是聽說會很兇，摸了還可能會生病，所以不能亂摸。”
等了一會兒，樹上果然有了動靜，一抹紅棕色的影子從枝葉裏小心翼翼的露了頭，轉頭打量了周圍才從樹上爬下來，試探地聞了聞那幾粒花生。
安安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指着：“它，它出來了......”
“沒錯。”譚思思連連點頭答應着，“就是它，它就是小松鼠，就是長這個樣子的。”
似乎是确認了花生沒有問題，小松鼠将花生一把全都抱回了樹上，轉眼就消失在了茂密的枝葉之中。
“它真好看。”安安眼睛亮亮的，他們生活在海邊上，平時見的比較多的就是小魚小蝦，像是這一類毛茸茸的動物幾乎都沒怎麽見到過。
“當然了，我對你好吧，發現了之後特意帶你來看！”譚思思忍不住邀功。
安安乖乖的點頭答應：“思思姐姐對我最好了。”
譚思思趁熱打鐵：“安安，你今天跟你外公說，想跟我一起回家睡好不好？”有安安這個小孩子在的話，她爸媽肯定都不能做的過分了，說不定還會放她一馬。
“好啊。”安安一口答應下來，又問，“小松鼠在這裏睡覺會不會冷，我們可以把它帶回家嗎？”
“可是它不聽我們的話呀。”譚思思解釋着，突然想起了之前的事情，“我以前只見過一個阿姨養過松鼠，不過，她不見了好久了。”
安安歪着頭問：“不見了？是和我的爸爸媽媽一樣嗎？”
“好像不一樣的。”譚思思說不上來，“那個阿姨不見的時候，我媽媽他們還去找了的，問了很多人，就是找不到了。”
聽到不一樣，安安難免有點失望：“哦，不一樣嗎？”
“不過。”譚思思看想起一點模糊的記憶，用手勢比劃着，“不要難過了，我見過你的媽媽，那個阿姨也見過你的媽媽，我們都坐在一個大車上，那時候你才這麽大，就在你媽媽的肚子裏，我那時候還輕輕地摸過你呢。”
安安一聽來了興趣，外公在提到她媽媽的時候總是會難過到不提，可譚思思不會，她忍不住追問：“真的嗎？”
“當然了。”譚思思回想到以前的事情也覺得很有意思，“那時候路上老是刮風下雨，你媽媽長得很好看，你跟她一樣好看......”
一大一小的兩個人碰着頭說話，譚思思的故事裏，一半來自她模糊的記憶，一半是她自己想象出來的，可安安依舊聽得津津有味。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直到，熟悉的聲音在兩人身後出現。
“思思？”
譚思思說到一半的話截然而止，拉着安安就從土地上站起來了，轉頭看向逐漸走近的青年：“方宇叔叔，你回來了啊。”她說話逐漸底氣不足，那就代表着她媽估計也快回來了。
“你們倆在這做什麽呢？”方宇打量着兩個人，囑咐着，“天都要黑了，還不早點回家。”
安安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們在這裏看小松鼠。”
方宇神色頓了頓，若有所思看着不遠處的大樹，最終還是收回目光，面色歸于平靜：“走吧，我送你們回家。”
這個時候可不能回家，譚思思還是心虛，出聲問道：“我們能不能去你家玩一會兒再回家？”
“可以，走吧。”
方宇答應下來，帶着兩人往自己家走。
譚思思稍稍放下了點兒心，因為方宇家跟她家隔着小半條街，四舍五入下來，屬于比樊悅家還要更安全一點。
村子裏沒有電，天黑了之後家家戶戶的小院裏都有了燭火光。
方宇帶着倆小孩回家，在院子裏升起火堆，從地窖裏摸出來幾個紅薯，讓她們兩個人烤着玩。
從海上基地回來之後，雖然得到了基地的一部分物資補助，但是大多數東西都是缺的，吃的更是不多，這一年來着重種植的還是紅薯土豆之類的高産量農作物，多數人會在家裏種一些青菜改善口味。
“不要靠火堆太近了，小心會燒到你們。”
方宇一邊提醒着，一邊拿上了院子裏的木水桶，打算去村口的井裏提水，又說道：“我很快就回來了。”
“知道啦知道啦。”譚思思随口答應一聲，他們這一年來整天都在燒火，早就熟練的不得了了，怎麽可能會被燒到。
兩個小孩借着火光，繼續着剛才沒有說完的話題。
直到方宇打水回來，後面跟着來找人的譚敘。
“思思！”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一出現，譚思思說到一半的話截然而止，心虛又麻利地站了起來：“爸......”
譚敘從學校裏回來，見家裏沒有人就把事猜了個七七八八，剛出門找人就碰上了方宇，跟着就來了。
他也不多問，只道：“先回家。”
“哦。”譚思思眼看着躲不掉了，只能拉着安安老老實實地跟着譚敘往家的方向走，在後頭還在小聲的囑咐安安：“說好了，你今天可要跟我一起睡的。”
安安不明所以，老實點頭：“好。”
譚思思忐忑不安地回到家裏，果然看到她媽也下班回來了，一時間更加心虛了。
縱然有着安安當了一小會兒的擋箭牌，該來的對峙遲早還是跑不掉的。
屋裏一片安靜，桌面上二十六分的數學試卷格外顯眼。
譚思思頂着她爸她媽的注視，勉強扯出來一抹笑，試圖敷衍過去：“這真的只是一個意外......我下次一定會考好的，你們再相信我一次吧，好不好？”
季清寧眼神複雜，也不是她刻意追求孩子優秀成績，只是實在是想不明白，自家閨女小的時候明明學什麽都很快，再加上這些年雖然奔波，但是譚敘一直在有意無意的輔導，怎麽才學到三年級就能次次都考不及格呢。
她十分不理解地看了譚敘一眼，更何況，閨女她爸還是個老師。
譚敘接收到季清寧的目光，額角不由自主地跳了跳，對着譚思思開口：“你上次沒考好的時候，可也是這樣保證的。”
譚思思靈機一動，立刻道：“上次沒考好的是語文，這次是數學，不一樣的！我保證下次數學一定及格！”
季清寧吐出一口氣，自我安撫，算了算了，眼下這個情況，反正當初想的也是閨女能健康快樂的長大就行了，不過......态度還是要表現出來的，她轉頭看向譚敘：“你給她把錯題講完了再休息，要是下次再不及格，你們兩個就搬到學校去住吧。”
說完，她就先回了裏屋。
外面的譚敘和譚思思面面相觑。
“爸，你給我講吧。”譚思思配合地坐在桌子前，有些發愁道，“咱倆可不能去睡學校，你放心吧，雖然我之前都沒考及格，但是我同學都不知道你是我爸。”
譚敘拿着卷子沉默：“......”
次日，改完了錯題又逃過一劫的譚思思立刻滿血複活了，去纏着休息的季清寧：“媽，媽，我們去集市上看看吧！”
當初從海上基地回到陸地之後，出來的人散布在這周圍，逐漸形成了一些不大不小的村子，後來為了相互之間溝通交通方便，幾個村子裏的人商量一下，定了一個比較居中的位置，每月辦一天的集市，沒有什麽統一的貨幣，都是以物換物。
譚思思是個喜歡熱鬧的，季清寧帶着她去了一次後，她就一直惦記着這件事，還一直想拉上學校裏的一群朋友一起去逛着玩。
孩子太多，安全方面難免會有疏漏，季清寧一直都沒有松口答應。
季清寧沒說話，譚思思不肯放棄：“去吧，去吧，我們都好久沒有去過了，我上次聽唐巧說，現在賣的東西可多了，還有小兔子呢，待在家裏多累啊，我們出去轉轉，心情就好了......”
經不住她磨，季清寧還是點頭答應了，但是提出了條件：“可以，但是我們只能走着去。”
“太好了！”譚思思激動得不得了，“要不我們帶上安安一起去吧，她肯定也沒見過小兔子。”
“安安走不了那麽遠，你能一路上背着她回來嗎？”
“嗯......那算了，那我們買小兔子回來養着吧。”譚思思商量道，“我來養，我會去給它拔草的。”
因為沒有人管理，所以現在家家戶戶都是有小院子的，空間大，養點什麽種點什麽都很方便。
但季清寧并沒有直接答應下來：“去看了再說。”
臨出門時，她拿上了一小包蔬菜種子，這是目前能在集市裏随便交換的通貨。
集市上的人确實不少，是一個附近村民自發形成的二百米長左右的市場，賣的種類不少。
到了這裏譚思思就興奮的拉着季清寧走了個來回，準确的停在了一個賣兔子的攤位上，被白白嫩嫩的小兔子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我們買一只吧。”
季清寧打量着籠子裏的小兔子。
攤主更是積極的介紹：“要不要來兩只，這可都是特意捉來的野兔繁育的小兔子，好養活的。”
“一只就行了。”季清寧說道，買來就只是看看玩玩，也不指望它能繁育，畢竟他們家也沒人有時間專門去照顧。
“哎！行，來小姑娘挑吧。”攤主招呼着譚思思。
譚思思一個一個看過去，認真的不行。
攤主跟季清寧搭話：“你們聽說了沒，好像有消息傳過來，說是要建立新城了，就像是以前的首都一樣，到時候所有人都能搬過去呢！”
“新城？”季清寧問了一句，她還真沒聽到過這件事，“會建在哪裏？”
“聽說是不會太遠呢，畢竟當初從海上基地回來的人都在這邊。”攤主眼裏都是對未來生活的憧憬，“說不定新城就能恢複供電了！”
“那挺好的。”季清寧點點頭，她的空間裏雖然有發電設備，但是搬到村子之後，就再也沒用過了，她跟譚敘商量過，他們選擇用最普通的方式繼續生活。
“是好啊，是好啊，說不定再過上三五年，我們就又能回到那個高樓矗立，車輛川流不息的時代了......”旁邊的人聽到季清寧和攤主的讨論也忍不住插了一句話進來感嘆道。
譚思思終于挑到一只最滿意的小兔子，季清寧拿着蔬菜種子做了交換，兩人在集市上轉了一圈後補充了點其他的東西後慢慢地走回家。
譚思思拎着小兔子，好奇地問：“我們以後會搬家去那個叫新城的地方嗎？”
“大概會吧。”季清寧回答道，“到時候了我們才能知道。”
這個世界正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而他們也在朝着以前曾經失去的時代，再次一點點的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