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仙桃
仙桃
孫悟空被關在兜率宮的煉丹爐內，不知過了幾日幾夜，最初會吵吵嚷嚷，試圖打碎丹爐跑出去，辦法試盡後，又因煙熏，上蹿下跳。
如今逐漸适應，不再吵嚷，亦不再浪費體力，偶爾能聽到爐外的動靜。
起初他們不敢多言，生怕被孫悟空聽去了，可這幾日他們漸漸相信，孫悟空已被煉化，便也沒那麽多顧及。
“這樣的丹藥……”爐內的孫悟空聽到了楊戬的聲音，卻因離的太遠聽不真切。
“要耗費些時間啊。”這句話是投暗器的太上老君所言。
孫悟空也不顧爐壁滾燙，将耳朵貼上去，呲牙咧嘴的想要聽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麽。
“容我掐指算下。”太上老君嘟嘟囔囔的掐算：“真君這幾日要留意啦，可莫叫那白骨精跑了。”
“怎麽？是老君算出了什麽？”楊戬問。
“哎！我算出白骨精雷劫将至，好在，這潑猴帶着她鬧上天宮，她在你的鬥牛宮，在天庭三十三重天的護佑下，是受不了傷的。只是，若她跑了出去，怕是不妙啊。”
丹爐內的孫悟空不屑的哼了一聲，心內所想确是：“桃子現下在鬥牛宮，瞧楊戬的意思，他非但不會傷桃子，還要為她煉制丹藥，躲避雷劫。無論他是何目的，能保桃子平安，便好。”
“雷劫？”楊戬質疑：“就她的法力，怎需要歷劫？”
太上老君似是被問住了，過了良久，說：“這大約是命定的劫難吧。”
那太上老君又懂什麽，孫悟空朝爐壁踹了一腳，丹爐雖未猛烈搖晃，卻也震了幾震。
好幾日沒動靜的丹爐忽又如此，就聽燒火的小道童們大呼小叫起來：“猴子醒了，猴子醒了。”
接着是太上老君的聲音：“莫慌，莫慌。”
煙更大了些，熏的眼睛更疼了。爐內一會兒紅光光一片，一會又霧蒙蒙，再一會兒便是黢黑黢黑的場景。
讓孫悟空想起他被帶去地府那次，那天他吃多了酒，鬼差将他叫醒時，他也沒多在意，他們拿鏈子捆了他，拉着他一路走，暈暈乎乎的，那一路上，就如這丹爐內的場景般，一會兒紅光閃閃，一會兒又霧氣蒙蒙，再後來黢黑黑的。
接着幾道陰光閃爍，鬼差說他陽壽已盡，讓他拜見十殿閻王，那一刻，酒醒了，接着好一通鬧騰，才将猴兒們的名字都消了，只是翻遍生死冊，也未找見孫仙桃的名字。
孫悟空拿着生死冊質問閻王，怎尋不到花果山二當家的名字。
一番了解後，閻羅王翻翻找找，指着一個名字說：“大聖啊，你說那位二大王，她……”
孫悟空瞧着本子上記着，白骨精何時成妖，又在何時妖力大增超脫了冥府的管轄。
“這不對啊！”孫悟空瞧着那名字，說：“我那妹子，同我一樣，不過三百來歲。”
閻王恭恭敬敬的解釋：“這位白骨夫人，在大王您出世前，就已在花果山了，她妖力了得，過了雷劫，火劫，可風劫，她沒抗住，就沒了。”
孫悟空聽到這裏将閻王的頭揪到自己耳邊，說：“哼，我要劃了我妹子的名字，你在這找個一樣妖精糊弄我。還是個魂飛魄散了的妖精。”
“你那妹子，想來是哪個天神糟了難，失了記憶，附到了那具白骨上，孫仙桃的名字查不見，是因她本就不叫孫仙桃啊。”
孫悟空細思，拍了拍閻王的頭，問：“那你可能證明？”
“大王，二大王的原身，白骨的脊梁上，是否刻有白骨夫人四字。”
是有的。一陣煙霧襲來，嗆的孫悟空連連咳嗽。
還記得他離開閻羅殿時，閻王怕他再來胡鬧，拉着他告知，得讓孫仙桃盡快元神歸位，她現下附身在已逝的白骨上，怕會很快要引來新一輪的三災。
只可惜，師父他已不認我了。
想到傳自己長生不老之術，幫自己度過三災的菩提老祖，孫悟空抹了一把臉，不知是傷感了，還是濃煙太刺眼。
師父曾與他講過，要長生需得過了三災，這三災來了，必得有人受着才行，三十三重天可躲避災劫，因此，妖都想得到天庭的認可，到三十三重天為仙。當時孫悟空便在心內暗暗嘀咕，那些天神又不怕災劫，為何要獨占三十三重天，為何要他們來決定何人可留在三十三重天。
“看來楊戬是認識桃子的，他定會幫她應劫。只是不知，我花果山的猴兒們現下如何。”孫悟空盤腿坐在爐內，任由煙火朝自己撲來。
鬥牛宮裏，孫仙桃正模仿着楊戬的模樣，兇神惡煞的掐着顧菟的脖子，學着楊戬的聲音說：“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接着快速收回手，擺出一副霸氣的姿态說：“楊戬小兒，我借你十個膽子，你敢嗎？”
不等顧菟提出疑問，便又變換位置，連帶着把身上的衣裳變化成了楊戬的铠甲，擺出求饒的姿态，說：“你若是想住這屋，便住吧。”
“就是這樣。”孫仙桃回歸正常，坐到顧菟身旁，還給自己倒了水喝。
顧菟拍着手哈哈大笑：“精彩啊，精彩到我都有些不信了呢。”
孫仙桃講的不假，可在轉述時也不過是擡高了自己的形象，順路踩了一腳楊戬的威風。聽顧菟說不信，便不高興的一拍桌子，說：“吶！若不是如此，你能進的了這間屋子？”
顧菟停了笑聲，打量着屋內，感慨：“這屋子，我有好幾百年未來過了。”
孫仙桃指着鏡子道：“那你可識得鏡內新娘是何人？”
二人來到鏡邊，卻見鏡內不過是二人的影像，毫無新娘子的蹤影。
顧菟道：“看來二郎真君也沒有傳聞中那般心狠。”
孫仙桃不解，顧菟瞧了瞧屋外，将門閉了起來，光透過窗棂紙照了進來。
“你知道真君為何突然發怒麽？”
孫仙桃搖頭。
“因你喚他夫君。
鏡中的新娘子并非楊戬的心上人，而是楊戬的親妹妹，三聖母楊婵。
你若是喚他哥哥……”
“那他便會放我走了？”孫仙桃問。
顧菟搖了搖頭繼續講道：“不，他不會放你走，但他也不會沖你發怒啊。”
二郎真君楊戬是狠心的，天庭中好些仙都這麽覺得，只因幾百年前，他的親妹妹楊婵愛上了一個凡人，楊戬無法接受，便在他妹妹身着紅妝那日，要了那個凡人的命。那天後，再沒有人見到過三聖母，有的說她殉情了，有的說她被壓在了華山山底，還有的說她懷了那個凡人的孩子，帶着孩兒在凡間生活，與自己的哥哥生死不再相見。
直到一個多月前，孫仙桃被帶回到鬥牛宮，鬥牛宮現出了幾百年前用來困楊婵的屏障，人們說：“是三聖母回來了。”
“你同她長的一模一樣。”顧菟瞧着孫仙桃吃驚的模樣，緩緩的說：“那日我順着以往的那個兔子洞進來，一見到你，真以為是三聖母回來了。”
“可我不過三百來歲啊。”白骨精驚呼。
“你不是她，你們雖長的一模一樣，可你同她太不一樣了。”瞧孫仙桃盯着自己，顧菟解釋道：“我雖常常見她，卻并未多說過話，她同我們廣寒宮的嫦娥仙子關系很好，我不過是個送信兒的。”
“她該是個文靜的仙子吧。”孫仙桃想起那些衣服和首飾。
“确實不如你活潑。”顧菟托着腮回憶着三聖母的形象，與眼前的仙桃對比着。
孫仙桃想到那日，楊戬瞧到她一身嫁衣時的模樣，心內想着，他當真是個心狠的人？可他若不心狠，他又為何殺了妹妹的心上人，就因為那是個凡人麽？興許，他只是想讓三聖母心甘留在鬥牛宮內。想到此處，孫仙桃跑出屋外。
哮天不知去哪裏玩了一圈，瞧孫仙桃那麽慌亂的從屋裏跑出來，忙吐着舌頭迎上去。
孫仙桃抓住哮天的狗頭，問：“楊戬是不是要殺了孫悟空？就像當年，他殺掉楊婵的心上人？”
哮天聽到楊婵的名字，滿是悲傷的叫起來。
看在孫仙桃眼裏，像是在嗚嗚咽咽的贊同她的想法。
孫仙桃瞧着鬥牛宮的大門，氣憤的說：“哪裏是心狠？這明明是變态。”
而此時，一只三足青鳥穿門而入，它輕盈的圍着孫仙桃打轉，鳴叫着飛出大門，不忘回頭看看孫仙桃有沒有跟上來。
“這三條腿的怪鳥，怎麽如此輕易就能越過屏障？”抱着試試看的心态，孫仙桃跟随青鳥跑出了鬥牛宮。
青鳥帶着孫仙桃七繞八拐，來到一處觀景臺，那裏站着一個女子。青鳥飛到女子身旁，溫順的低下它的頭，女子溫柔的摸了摸青鳥，輕聲的誇青鳥做的不錯。
孫仙桃有些不敢上前，那個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女子，讓她忍不住感到害怕，她明明看上去那麽漂亮，那麽溫柔，可卻讓人生敬，生畏。
她朝孫仙桃招了招手，說道：“快些過來，戬兒都告訴我了。”
孫仙桃只覺得自己停下了思考，聽話的走到女子身旁。放眼看去，是一處月牙形的湖泊，湖中的荷花散出陣陣清香，湖的東面是看不到盡頭的桃林。
“瞧，這邊是瑤池，那邊便是蟠桃林。”女子指着風景，卻看向孫仙桃，見她長着嘴巴，被美景迷住。便笑盈盈的拉着孫仙桃的手說：“我知道你會喜歡。”
“蟠桃林。”孫仙桃嘟囔着這三個字，想起孫悟空第二次被叫到天上去時，便是讓他管理蟠桃園。那次他回到花果山，帶了好些仙桃，還給大家講，王母娘娘的瓊花殿裏有個觀景臺，能瞧到望不到邊的蟠桃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