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兩個人保持着這個姿勢站了一會兒,梁焰把手放了下去。月光很暗,兩個人的影子斜斜地交織在一起。

梁焰這時看了喬書白一眼,視線落到她受傷的那只手上,随即又低頭看着地上,問道:“實習結束回家嗎?”

喬書白愣了一下,她其實沒想好實習結束後要去哪裏,按照秦亮的意思是想讓她回家,但她其實不想回去。

她高三那年,秦飛的爸爸,也是她叔叔、秦亮的親弟弟秦明被查出來肝腹水和肝硬化,秦飛他媽和一個男人跑了,秦亮把在縣城裏的房子賣了替秦明治病。後來秦明的病沒有治好,秦亮當時剛包的一個工程還黃了,之後秦亮又搗鼓起農家樂、養殖場,一路都磕磕絆絆,還欠了一些外債。

喬書白有時假期回家,會在家裏碰到一些催債的,這些事情秦亮一開始是避着她的,直到有一次她親眼撞到秦亮和要債的人說要是他們去打擾喬書白,就拿刀殺了他,秦亮才和她攤了牌。

那些人起初借錢給秦亮時并沒有想急着要,甚至有的只是為了當時秦亮包的工程能分給自己一點油水,後來秦亮工程沒幹成,要債的就絡繹不絕地來了。

喬書白不知道秦亮現在還欠着多少錢,她只是單純不想待在家裏,無論是和秦亮大眼對小眼,還是面對秦亮和催債的喋喋不休的拉鋸戰。

她有時候面對催債的來家裏,會覺得很丢人,會想秦亮為什麽可以心安理得地欠着別人的錢,秦亮給她錢時她也很少要,大學期間便一直在外面兼職;秦飛每個月賺的錢也從來不亂花,每個月都給秦亮轉回去不少。

有時候她又覺得秦亮很可憐,因為他好像從來沒為自己活過一樣,給秦明治病,供她和秦飛讀書,甚至一直主張她繼續讀研深造。

她不想把自己的人生和秦亮捆綁在一起,但好像她從來都身不由己,小時候被孟月逼着過孟月想要的人生,如今又被生活逼着麻木茫然地前行。

她好久沒說話,梁焰便擡起頭看了她一眼,喬書白回過神,笑了笑,說:“應該回吧。”

梁焰其實能感覺到和喬書白再遇到以後她對自己明顯的防備與疏離,他看出來喬書白心裏有事,忍不住嘆了口氣,說道:“心裏有什麽想的,不能和我說嗎?”

喬書白聞言擡起頭,有些茫然地看了梁焰一眼,随即反應過來剛剛自己可能有些失态。

她其實不是不想和梁焰說這些,只是覺得沒必要,沒必要讓梁焰知道她回到那個家以後遇到了什麽事,也沒必要聽她花費挺長時間去講那些瑣碎的像裹腳布一樣的故事。

喬書白沒有說話,梁焰也就沒繼續追問,一時之間,只有透過窗戶的風聲傳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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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站了一會兒,梁焰忽然對喬書白說:“和我講講你回去以後好玩的事吧。”

喬書白沒想到梁焰忽然問這個,但也敏銳地捕捉到了“好玩”兩個字。

她覺得剛剛有些緊張的氣氛松了下來,話也多了起來,她和梁焰講她過年時和秦飛在院子裏放鞭炮:“當時還有好多小孩,我二姑家的女兒,我爸他舅的孫子,我們點完後就躲開了,結果過了好久那個禮花都沒反應,秦飛就跑過去看,沒想到他剛跑過去一個眼突然着了,禮花直接噴出來把他眼眶炸傷了,好長一段時間秦飛都戴着墨鏡,現在眼眶上還有疤呢。”

梁焰微笑着看着她,喬書白又講起其他的事情,她在學校的事情,她在家裏的事情,她對秦星的羨慕與嫉妒,秦飛排斥她後來又接受她,說到後來她甚至有些恍惚了,她從來不知道五年裏她居然已經在秦家經歷了這麽多。

她看向梁焰,問道:“你呢?這幾年你有沒有什麽好玩的事情?”

梁豔這時笑了起來,和喬書白講起他回國以後以及梁光義去世後他如何收拾爛攤子,對付集團裏攪混水的老人手。

他的語氣一直很平靜溫和,過程中也只挑了有趣的部分來說,幾句話帶過。喬書白很久沒和人這樣聊過天,夜色和月光把所有的感覺都放大了,梁焰身上混雜着煙草的沐浴露清香飄過來,他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喬書白被他吸引着,就像在聽一個很長的睡前故事,不知不覺便有些恍惚了。

梁焰這時剛好說到“所以我會在這邊待一年”,話音未落,他注意到喬書白打了個哈欠,眼角也變得亮晶晶的,他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捏了一下她的後頸,說道:“回去睡吧。”

喬書白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梁焰已經走了,廚房的鍋裏有一個煮好的雞蛋,她吃了雞蛋,打開窗簾站在陽臺吹了會兒風,然後接到塗寧的電話約她出去逛街。

兩人去市裏吃了一頓飯,喬書白陪塗寧買了幾件衣服,她自己倒是一件沒買。兩人從商場出來,外面天剛麻麻黑,路邊攤擺了起來,越往地鐵口走卻越發現人越來越多。

喬書白皺了皺眉,看塗寧,也是同樣有些疑惑。

“怎麽回事?”塗寧小聲說了一句。

前面一個人這時轉過頭,對兩人說道:“今晚省體有人開演唱會,地鐵限流。”

塗寧點點頭,對喬書白說道:“要不去坐公交吧。”

賣烤腸的大媽聞言說道:“公交車也難坐,路上倒是不怎麽堵,但是現在也打不到車。”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塗寧聳了聳肩,說:“今天出門應該看一下黃歷的。”

“要不往前走一走吧,走到下一站看看。”喬書白提議道。

塗寧點點頭,看了喬書白的手一眼,說道:“你手應該也不能太擠了。”

“這倒沒關系。”喬書白笑笑。

兩人繞過人流往下一站走。路邊人很多,還有一些舉着燈牌的姑娘在拍照,有幾個狀似黃牛的人手裏拿着票在叫賣。

喬書白和塗寧走近了,一個背對着她的黃牛突然轉過身來,她下意識往旁邊躲了一下,然後便聽到那黃牛叫了一聲:“是你啊!”

喬書白擡起頭,就見那黃牛正是前天晚上誤傷了她的那個男生。當時這男生和曾曼一起陪她去了醫院,又非給她轉了許多醫藥費,最後還送了兩個人回宿舍,曾曼原本說要報警,最後也被他“感化”了。

喬書白這時看了眼他手裏的票,男生見狀解釋道:“我本來是要陪嬌嬌過來的,結果她把我踹了,我想着這票也不能浪費啊,就過來賣了。”

喬書白點了點頭,塗寧看了喬書白一眼,問道:“同學?”

“你好,忘了介紹了!我是C大電院的,我叫關遠。”男生看着喬書白,笑了一下,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齒。

塗寧對喬書白笑着挑了挑眉,男生這時又道:“現在車挺難打的,我開車過來的,你們去哪兒,我送你們?”

喬書白剛要拒絕,塗寧已經開口道:“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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