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豆乳盒子
啪嗒。
黃橙橙顫巍巍的蛋黃在玻璃碗中晃晃悠悠,撒入白糖,唐葵頭發全紮在腦後,專心致志地把蛋黃打散。
植物油與橙色的蛋黃乳化,顏色變淺;依次加入豆漿,低筋面粉。
挂在牆上的時鐘走到八點整,發出滴的一聲。
她和江竹約好的是九點。
店裏已經沒有顧客了,到處收拾的幹幹淨淨,門外挂了個暫停營業的牌子;玻璃門外面,偶爾有手牽手的情侶走過,歡聲笑語,傳不到店裏來。
唐葵在做豆乳盒子。
昨日拒絕了江竹,越想心裏覺得過意不去;因此特地做了一份甜品送他。
專心做事的時候,時間過得很快,等到唐葵剛剛擠完豆乳,撒上堅果仁,江竹也推開了店裏的門。
他神色不是很好,但在見到她的時候,依舊露出了笑容:“抱歉,你等了很長時間吧?”
唐葵搖搖頭:“你來的正好。”
可不是正好麽,這邊剛做好,他就過來了。
自從那日兩人确定好關系之後,接送唐葵上下班的任務就被唐格鄭重地遞到了江竹的手中。
江竹平時工作忙,動辄有好幾臺手術;若是清閑些,還能抽出空和她一起吃個午飯晚飯;忙的時候,一連站好幾個小時,小腿肌肉酸痛,整條腿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下了手術臺,回到休息室,別的不想,只想躺床上休息休息。
但是他不能歇着。
前段時間院裏的心髒與血管外科的趙教授腿傷到了,在家中休養;主力軍少了一個,若是遇到什麽重要的手術,還是得江竹和其他兩個醫生頂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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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周三我媽媽生日,”江竹把車載音響的音量調小,說:“她希望你能一起過來,吃個晚飯。”
“我會去的,”唐葵把豆乳盒子放在一側,問:“你說我去帶什麽東西比較合适呢?”
這算是變相的見家長了吧。
雖然她之前與鄭教授見過好多次,但都是以學生的身份,這樣以未來兒媳的身份上門拜訪,還是第一次。
“帶些水果吧,”江竹笑:“其實你只要人去了就行,東西無所謂。”
唐葵決定無視他的後一句話。
兩人仍不算熟絡,比起來戀人,更像是一對摯友。唐葵昨天的抗拒,江竹還記得,是以沒有再做出其他出格的事情。
他也沒有進去,站在門外,看着唐葵瘦且高挑的身影進了房間。她今日穿了件鵝黃色的長款羽絨服,愈發顯着衣服下的身形小巧。幾乎不用看,他在腦海中都能勾勒出體态來。
回到車裏,他沒有立刻走,而是打開玻璃盒的蓋子,旁邊放着小勺子,勺子斜着戳下去,舀起一塊,不多不少,豆乳,蛋糕層,奶油,都舀了上來。
江竹送入嘴中。
鹹的。
這讓他一怔。
豆乳微微的鹹味,在舌尖跳開來,合着堅果仁的酥香,融合着奶油的微甜,結合成一種奇特的香味,倒沒了膩歪的感覺。
這讓酷愛吃甜食的他一點兒也不反感。
他看中的人,還真的是心靈手巧。
次日中午時分,唐葵正準備去吃午飯,店裏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白南。
他還是那麽瘦,相貌與讀書時沒什麽大的改變,依舊清隽。他只身過來,與唐葵打招呼的時候,也有些不好意思:“……好久不見。”
唐葵笑着提醒他:“前兩個星期我們剛見過。”
同學聚會,他過來接王玳雲。
白南更拘謹了。
他四下看了看,努力想找些話題來聊。絞盡腦汁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事先準備好的說辭,只憋出來一句誇獎:“你這店……真漂亮啊。”
“謝謝。”
唐葵待他,依舊與待其他老同學沒什麽兩樣。但越是這樣的态度,越是讓白南小心翼翼。
“那個,我下周結婚……”白南遞過去一張請帖:“你要不要過來?”
他以一種希冀而悲傷的眼神看着她,喃喃低語:“我希望你能夠過來,畢竟你是我……”
接下來的話他沒有說出口。
婚禮請柬是賀卡形式,上面印着一束百合,燙金的英文字母。
Happy Marriage。
唐葵說:“當年其實是個誤會,我當時暗戀的對象不是你。”
“我知道,”白南目光悲傷地望着婚禮請柬:“我知道你這樣說是想讓我心裏好受一點,但葵葵——”
他嘗試着去叫她的昵稱,上前一步就要去抓唐葵的手,似是情緒激動。
唐葵吓了一跳,後退幾步,警備地望着他,臉色沉下來,叫他的名字:“白先生,請您記着,您馬上就要與人結婚了。”
白南沉默了半晌,把請柬放在桌子上,轉身失魂落魄地走了。
看着他身影消失在門口,燙手一樣,唐葵飛快地把請柬丢進了垃圾桶中。
白南與王玳雲都有同一個毛病,腦補太多,腦內小劇場太豐富。
其實這說起來,都是一場不大不小的誤會;可偏偏,沒人肯聽她的澄清,反以為她是害羞。
當年她還對葉時言揣着一顆少女之心,在葉時言生日來臨之際,她還偷偷地從街邊小店裏買了材料包,想親手繡一個手帕給他。
禮物雖輕,但唐葵的确是把滿滿的少女心事都繡了進去。
花色并不複雜,在一角上,是糾纏在一起的藤蔓,墜着紫色的細碎花朵。唐葵做完了這些,突發奇想,想要在絲帕上繡出他的名字。
但她技術實在不過關,又覺得三個字繡上去太擁擠,單字又顯暧昧;斟酌好久,決定只繡時言二字,在藤蔓的上方,小巧玲珑。
結果時字只繡了半邊,針線還別在上面,被她不慎夾在書包中帶去學校,又被姜玲看到。
姜玲那個大嘴巴,不出一日,幾乎全班女生都得知了她繡絲帕給人的事情。姜玲添油加醋,還說那絲帕是繡給白南的。
唐葵辯解,但沒有說出葉時言的姓名——她們也都不認識他,說出來也只會被當做撒謊。緊接着就是高考,唐葵索性也不去澄清了。
反正畢業以後基本上就沒什麽交際了,任由她們說去。
誰知事情傳到白南耳中,之後每次見到唐葵,他都是臉一紅,低着頭走路。假裝看天看書看牆壁,就是不敢看她。
原本這事随着畢業後的無交際漸漸淡忘,誰知難得參加一次高中同學聚會,反而又牽扯出來。更讓唐葵無語的是,竟然還有人把它當真。
顯然還不止一個。
因為在當天深夜裏,她就接到了來自王玳雲的電話。
更确切一點來講,是警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