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豆沙面包圈

夏玫那邊也在“直播”着事情的近況,從她發到微信群裏的消息,唐葵得以知道江竹目前的情況。

大約八點的時候,他又回了醫院。那個時候,鬧事的家屬剛剛被趕來的警、察帶走。

大廳裏一片混亂,那個時候,大部分保安都去吃晚飯了,沖進來的人太多,值班的沒攔住。一群人沖進來,手裏拎着墨水,潑在地板上,四處丢撒紙錢,哀哀痛哭。

哭的令人心顫。

夏玫憤憤地發:“江老師的臉都被打了!一片淤青……”

同學哀嘆:“如今醫患關系怎麽成了這個樣子?”

唐葵咬咬唇。

做醫學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五年學習,再加規培,薪酬也不像一般人所認為的高。

近兩年,更是成為了“高危職業”。

公然打砸醫院,擾亂正常秩序,警/察不可能放任不管。比起來江竹目前的安危,唐葵更擔心他的心理狀況。

群裏面都在為江竹老師聲援,順便感慨如今處境艱難,夏玫卻噤了聲。

唐葵睡不着。

她原本睡眠不太好,這調養了半年,總算是調過來些。雖不再借助安眠藥物,但一旦心裏揣着些事,還是極難入眠。

大約淩晨兩點的時候,夏玫發了條消息。

“醫院方面對江老師的處罰已經下來了,暫停一個月的工作。其他的,還得等省醫學會做鑒定。”

看這句話,江竹似乎還會受到更嚴重的處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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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家屬還在準備以故意殺人罪起訴江老師,簡直是笑話……我們科室的人正在為江老師寫聯名信……這原本就不是老師的錯!”

唐葵想給江竹發條信息,但不知道說什麽好。只把自己目前能夠想出來的安慰話全輸了進去,但又一個字一個字删掉了。

他現在需要的,應該不是這樣的安慰。

明天再去做些杯子蛋糕去看他吧。

再次去拜訪鄭教授,鄭教授客客氣氣地,把她迎了進來。

“江竹去醫院裏收拾東西了,”鄭教授眉眼間是深深的憂慮:“這孩子……唉。”

她嘆口氣,目光緩緩移到唐葵身上,拉住她的手,輕拍:“我這個母親,其實做的不是很合格。當初那事也是……今日又是這樣子。你別看江竹表面上對誰都和和氣氣的,其實他挺抗拒和人的來往。葵葵呀,我見他待你,卻是真心的。我只拜托你一件事,多多幫我照看一下他,好嗎?”

“鄭教授您說的這是什麽話,”唐葵說:“我會對他好的。”

鄭教授欣慰地點點頭。

這話剛剛落了地,江竹抱着一個紙箱子進來了。看到唐葵,他愣了下,下意識地想整理被風吹亂的頭發。手剛松開,忽然記起來自己還抱着東西,急忙又托住。

江竹自嘲:“年紀大,腦子也不太好使了。”

他看看唐葵,又望向鄭教授:“您和她說了?”

“沒有,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也不好幹涉,”鄭教授說着,擡起手腕看看手表,站起來:“下午我還有兩節課,中午讓江竹做飯給你吃。”

唐葵也跟着站起來:“您去忙。”

送鄭教授出了門,江竹把箱子放進自己的房子,這才又下了樓,瞧見桌子上的小盒子:“你做了蛋糕嗎?”

“嗯,新口味,想請你試吃一下,”唐葵笑着說,雖然心裏還對他和鄭教授說的話有些疑惑,但倒也不急,問:“中午江伯伯也不回來吃飯嗎?”

“對,你想吃些什麽?我去做。”

說着,他走向廚房,唐葵像個小尾巴一般,緊跟在他後面。

廚房裏很幹淨,東西基本上都被收納在櫃子中,一眼望過去,空蕩蕩的。

江竹打開冰箱看了看,又看了眼放蔬菜的藤籃,問:“你有什麽忌口的嗎?”

唐葵搖搖頭:“我什麽都能吃。”

這倒是真的,基本上人或多或少都有不愛吃的東西,譬如香菜,譬如蒜,或者某種肉,唐葵不一樣,她基本上是有啥吃啥,百無禁忌。

沒有忌口的,江竹便自由發揮了。

唐葵主動請纓,去清洗蔬菜。西蘭花裏容易藏小蟲子,她先拿淡鹽水把它泡起來,又去用刀削玉米粒。一回頭,江竹已經系上了白圍裙,戴着一次性口罩,專心致志地切牛肉。

明明極尋常的處理肉,他像是在做實驗。

切好了之後,唐葵探頭看一眼,大小均勻,不由得驚嘆起江竹的刀功來。

反正她是切不了這麽好。

江竹速度很快,切好蔥姜蒜,小番茄切成長條,準備做飯的時候,囑咐唐葵一句:“一會你出去,油煙機不太好用了,還沒來得及換,別熏着你。”

“哪裏這麽嬌貴了?”唐葵去把西蘭花撈起來,切塊:“我打打下手,總不能讓你一個人忙。”

江竹笑笑,也不再堅持。

唐葵在家裏偶爾也做些飯,做出的菜味道雖算不上太好,但也是得了全家人肯定的。處理食材這種小事并不在話下。

江竹做玉米炒牛肉粒的時候,她也沒閑着,把西蘭花切塊,焯水。

做到一半的時候,香味便從旁邊飄了過來。蒜香融合着玉米粒的香氣,唐葵早上只喝了碗粥,一聞到,肚子“咕嚕嚕”地叫了起來。

也不知道江竹的耳朵怎麽那麽尖,他回頭看了一眼,唐葵迅速低頭,假裝在研究鍋裏的西蘭花。江竹轉過臉,嗓音平平淡淡:“剛才我是不是聽到了腸蠕動的聲音?我要考考你,你還記不記得這是什麽原因?”

“專業點講,就是胃裏的東西全部都消化了,胃酸還在持續分泌,刺激之下胃加強收縮……”唐葵回想着曾經學過的東西,回答:“通俗點講,就是我餓了……江先生,這不是病理學的內容吧?”

“融會貫通嘛。”

江竹沒有轉身,鍋鏟與鍋碰撞,發出更能引起她分泌胃酸的聲音:“等下就可以吃了,別急。”

……我真的不着急,就是胃有點不争氣。

兩道菜做起來都不算麻煩,煮的雜糧粥也熟了,豆子和米都熬的爛爛的,香氣撲鼻。

江竹這邊顯然也沒有食不言寝不語的習慣,吃到一半,江竹忽然輕聲說:“等過了春節,我要去安山鎮。”

安山鎮在鄰市,據此地不算太近,因地理位置原因,發展算不得好,甚至有些貧瘠。

唐葵愣了一下,問:“去多少時間?”

江竹沒有看她,聲音難得有些迷茫:“應該是一年。”

唐葵“哦”一聲,追問:“那你中間還回來嗎?”

“當然回來,”江竹急促地回答:“我會經常回來陪你……其實,我去那裏,是想調整一下。”

調整一下心情。

唐葵當然明白。

她拿筷子戳着碗裏的一顆赤豆,心裏有些莫名的茫然。

只是這茫然,她也不知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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