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唯有如此

唯有如此

那個總是把自己氣到吐血的鯉魚，就這麽在自己的眼前，消散于這荒野之中。

舒小玄除了用沙啞的聲音呼喚他的名字，卻是什麽都做不了。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便是這幻化為上神模樣的妖邪。

是他，殺了李管事和自己最好的朋友。

不過不知道為何，這妖邪似乎并不準備傷害自己，只是一直用上神的聲音，呼喚着自己的名字。

不，他有時候喚的是另一個名字。

那個出現在她夢裏的名字。

霜兒。

這個名字好像……

頭突然像是要裂開一般，疼得厲害，舒小玄捂着頭慘叫。

那妖邪被她這突如其來的痛呼吓到，連忙将她放了下來，有些慌亂地問着癱坐在地上的靈龜：“霜兒，你怎麽了？”

他的話讓舒小玄稍微清醒了一些。

眼下的情況，便是她的頭真的疼到裂開，她也必須保持清醒。

“霜兒，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冰冷的手指撫上舒小玄的臉，凍得她一激靈，退後的同時，将伸向自己的手拍開。

頭還是有些疼，她強撐着，死死瞪着對方。

對方的實力有多厲害，舒小玄已經見識過了。

以兩人之間現在的距離，她是絕對沒有辦法從這人手中逃走的。

若是惹得對方一個不開心，她也将與那小鯉魚一般，屍骨無存。

現在的她不能死，死了的話，誰來給李管事和李一躍報仇？

所以她根本不敢挪開視線，她得仔細觀察對方的一舉一動，從中找到活下去的可能。

沒有想到她會這般對待自己，那妖邪一臉受傷地看着她。

屏住呼吸等了半晌，他似乎稍微清醒了一點：“小玄？我這是……”

他環顧四周，對此前發生的事情好似相當驚訝。

片刻後，他回想起自己做了什麽，臉上寫滿了慌亂和後悔。

“我方才對青雨……”他低頭看着自己的手，“不對，都是因為他們妄圖将你從我身邊帶走，所以我才會出手。”

那妖邪的眼神逐漸恢複冷靜，一揮手，清風拂過。

吹散了李管事的屍首，吹散了血腥味，也吹散了所有的灼燒痕跡。

只剩下光禿禿的地面。

而他再次朝舒小玄伸出手，嘴角微勾，怎麽看都是上神的模樣。

唯有眼中的執着和瘋狂，讓人不禁戰栗。

不管他裝得再像，都不會是上神。

舒小玄一邊後退躲閃，一邊默默告訴自己。

但是她比誰都明白，眼前這不是別的妖邪，真的是她一直敬仰的上神。

傳聞中三界中最是和善的離軒上神。

而他此時看上去已經恢複理智，卻比方才還要瘋。

一步步朝着她逼近，嘴裏兩個名字不斷交替。

他似乎完全分不清楚自己與另一個人。

舒小玄終于明了，為何三界中那麽多生靈，離軒上神偏偏點化了自己這一只普普通通的小靈龜，還親自指點她修煉。

因為他把自己當做了那個叫做“霜兒”的人。

她拿到的是白月光替身劇本。

如此說來，她現在被上神用靈力燒成灰，可能都比以後的結局好得多。

但是她還不能死，她必須逃。

即使粉身碎骨，她也要活着，逃離這已經瘋魔的上神。

那冰涼的手指已再次觸碰到她的臉頰，舒小玄使出渾身靈力，朝着對方用力一擊。

她這點靈力根本不可能傷到他分毫，反而因為靈力撞在他身上産生的沖擊力，整個人被彈飛出去。

不過這就是她想要的結果。

只有這樣，她才能盡快與離軒拉開距離，才有逃離的些許可能。

可惜她終究無法想象上神的實力。

剛剛落地，還未來得及轉身，她就被抓住了肩膀。

“你又想離開我？”離軒的眼眸中燃燒着火焰，顫抖的聲音帶着乞求，“不要離開我好不好？跟我回去，我們永遠……”

“放開我，我不是你的霜兒！”舒小玄奮力掙紮。

“小玄？不，你很快就會想起來，你可是三界戰功赫赫的玄霜上神。”

“我誰都不是，只是我自己。”

無視小靈龜的掙紮，離軒笑着抓着她的肩，想要将她擁入懷中，好好安撫她。

玄霜忘了前塵往事，才會以為自己是祈願池的一只小靈龜。

只要她能好好修煉，等到實力足夠之時，就能重塑仙體，恢複上神身份。

而現在，他需要安撫她的情緒，然後帶她回去，閉關修煉。

因為他的霜兒過于耀眼，即使變了容貌，也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讓人觊觎。

這一次，他不會再讓她接觸到其他人。

想着，他手上的力氣又不自覺重了幾分。

絕對的實力差距讓舒小玄的掙紮毫無用處，肩頭更是快要被捏碎了。

但是除了哭喊和掙紮，她又能做什麽？

她還能……

丹田的劇痛蔓延全身，她放棄了無謂的反抗，冷靜了下來。

“放開我。”

眼角的淚水凝結成冰，小靈龜看向眼前的上神，似乎在看一個陌生人。

抓着她雙肩的手被覆上一層冰霜，離軒興奮不已：“霜兒？”

少女只是冷冷看向他，沒有回應，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緒。

這眼神，果然是玄霜！

已經過了千年，離軒從未如此激動過。

便是當時發現了适合做玄霜肉身的靈龜，他都沒有這般激烈的情緒波動。

果然，舍了五百年修為，為這靈龜淨化肉身，為她開智，點化她化為人形，都是值得。

他以為還要等上百年，才能再次見到日思夜想之人，沒想到她此時就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怎能讓他不激動？

只要能讓玄霜回來，別說這區區五百年的修為，便是他的性命，他都會毫不猶豫地付出。

就在他為等了千年之人的出現而興奮之時，眼前之人開口，似乎說了什麽。

但她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離軒沒有聽清她的話。

正當他湊近了一些，想要聽一聽久違的聲音，她嘴角微勾，溢出了大量的鮮血。

“我說，我不是什麽霜兒，只是舒小玄。”

平靜的話語，卻是帶着巨大的靈力，從她的身軀中瞬間迸發，竟是将那高高在上的上神推開數丈。

但付出的代價也是慘烈。

舒小玄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整個身體都像被劈開一般，疼得快要昏厥過去。

可她不能失去意識，一狠心咬破舌尖，她強制自己保持清醒。

即使耗盡了所有靈力，差點就自爆丹田，卻依然沒有傷到離軒分毫。

而那瘋魔的上神略有些失望地再次走到她的身邊，低着頭，心疼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靈龜：“霜兒，別折磨自己，當你恢複仙體之時，你便會理解我為你所做的一切。”

說着，他伸出手，為她療傷。

被他柔和的靈力包圍，舒小玄無力抗拒，只是望着烏雲滾滾的天空，感受着身體的疼痛逐漸消失。

她能感受到離軒對于那個人的執念，否則也不會三番兩次地浪費靈力為她療傷。

在修煉的這些時日，她終于知道，即使是貴為上神，靈力也彌足珍貴。

能夠使用丹藥的情況下，絕對不會使用靈力來療傷。

在今日以前，她對于離軒這般待她，頗是感激，甚至不知道應該怎麽做，才能回報他的這份恩情。

而今日，她心中一片悲哀。

在上神的眼中，她從來不是徒弟，更不是下屬，而只是他那白月光的替身。

都怪自己沒有清楚認識到自己這一點，才連累了旁人。

不過，現在就讓她來終止這一切。

她閉上眼，任由離軒輕輕将她抱起：“別擔心，我這就帶你回去。”

長舒一口氣，舒小玄緩緩睜開眼，伸出雙手，主動圈住了他的脖子。

突然的接觸讓離軒一愣，片刻後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小玄，不……”

巨大的能量從她的丹田再次迸發出來，刺骨的霜意直沖他而來，腳下的土地也發出劇烈的震動。

這一次，離軒不再為了靈龜的實力而感到欣喜。

這遠超築基初階的力量是她自爆內丹換來的，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為了觊觎她的所謂朋友而報仇。

他沒有想到她會如此憎恨自己，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

他決不允許她這麽做。

即使是她自己，也不能傷害她自己。

調動身上的靈力，溫和的光芒将兩人籠罩。

他的靈力溫暖又堅定，将她急速向外擴張的靈力包裹，一點一點地推了回去。

經脈中暴走的靈力漸漸安定下來，連帶被靈力沖破的經脈也慢慢被修複。

舒小玄心中只剩下一片悲哀：難道她真的只能跟他回去？

擡眼見離軒此時眉頭微皺，額上浸出一層薄汗，看上去也并非十分輕松的模樣，應該是靈力不濟。

見狀，她看到了些許希望，或許還能再搏一搏。

這樣的話，她就能見到小鯉魚和李管事。

再次将所有的靈力收回丹田，她咬破舌尖，将靈力壓縮到了極致。

了解到她的意圖，離軒雙目赤紅，緊緊抱住她，卻再也來不及阻止。

一陣白光，覆蓋了一切。

“小玄！”

一陣怒吼之後，幽藍的火焰将那白光吞噬，在荒原中蔓延開來。

所及之處，只剩下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