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恭喜發財

恭喜發財。

何奈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到清河邊發呆。

蜿蜒清河橫穿小縣城,河中偶爾飄過幾艘小船,遠處是山,若碰到雨天,河面就漫上一層薄霧,她喜歡這份寧靜安逸。

不知不覺,下起雨,雨絲迷蒙,遠處的河水果然又飄上似有若無一層水汽,可何奈的心卻不能因景色而平靜下來。

這次,她跟男朋友,确切說是未婚夫,吵得很兇。

原因是一枚兩克拉鑽戒。

月末,是她跟高昊結婚的日子。

結婚照拍了,雙方父母已張羅起婚宴事宜,但兩人的結婚戒指卻沒定下來。

何奈看上某品牌的一枚兩克拉白鑽,價格十八萬八。

高昊生在小縣城裏的一個普通家庭,家境不富裕,為了婚房彩禮,已掏空了高昊父母辛苦一輩子的積蓄,實在拿不出十八萬買鑽戒。

高昊不是沒有跟何奈溝通過,兩人感情本來不錯,何奈平時也并非愛慕虛榮的女人,何奈見男朋友家境一般,彩禮都要最少的,婚房面積也沒有要求,臨近結婚,突然提出要一枚價格不菲的鑽戒。

這枚超出男方經濟承受能力範圍的鑽戒,将兩人原本穩固的感情割出一道裂縫。

兩人吵架後,高昊去找哥們喝酒解愁,何奈一人到了清河邊溜達。

河邊陸續有人來釣魚燒烤,何奈站在河灘上,從下午到黃昏,兜裏電話響了不少次,沒一個是高昊打來的。

想必他對她失望至極。

她撿起河邊鵝卵石,往水裏仍,看石頭打出一串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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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多多也拾起一塊石頭,打出一大串水花。

何奈歪頭,看身旁這位身手不凡的女生。

錢多多掂着手裏的一塊石頭挨近何奈,“看你一人在這裏站了好半天。”

“心情不好就喜歡到河邊來發會呆。”何奈說。

“我也是,以前每次心情不好都會來河邊待會。”錢多多回味着。

“聽口音,你是本地人?”

錢多多點頭,“土生土長的清河人,清河一中畢業,不過高中畢業跟家人搬去春城,好久沒回來了。”

“我也是一中的。”

“看年紀,我比你大多了,你應該叫一聲學姐。”錢多多說。

財神在岸上燒烤,元寶在河邊逮魚,安易在一旁接電話,錢多多将何奈領過來,跟組織介紹,“這位是我學妹奈奈,奈奈這個是財爺,撅屁股逮魚的是元寶。”

安易打完電話走來,主動伸出手跟人打招呼,“你好,我叫安易。”

何奈加入燒烤隊伍,幾人在河邊吃吃喝喝聊到很晚。

來河邊玩的人陸續收隊,收拾着身邊的垃圾,安易滅掉爐中火,財神打着哈欠招呼仍在河邊蹚水的元寶,“不怕着涼,還玩。”

錢多多見何奈一直盯着手機看,“在等男朋友電話?”

何奈失落一笑,手機揣兜裏,“算了。”

兩個女生剛才吃飽喝足躺在河邊聊天,錢多多已了解到何奈目前的煩惱。

這會安慰人道:“你男朋友肯定在擔心你,不主動聯系你,是面子上挂不住,你給人打個電話過去,他心裏肯定樂開花。”

“我豈不是上趕着。”何奈揮手跟一行人道別。

錢多多望着女生離去的背影,輕輕搖頭嘆氣,“真年輕啊。”

不知何時,安易已站在她身後,順着她的話說:“才知道自己老了啊。”

錢多多瞪他,“好像你還很年輕似得。”

“那是,男人三十一朵花,我還是個花骨朵。”

“要不要臉啊你。”

財神聽着兩人吵鬧聲,手裏握着一串雞翅過來,“你們倆又開始了,不吵架不鬥嘴不能證明你們相愛是麽。”

“誰跟他(她)相愛了。”兩人反駁,異口同聲。

財神撕口雞翅膀,“我不管你們怎麽別扭,我只想問,今天晚上我們要睡哪。”

幾人從春城來到清河縣,确實還沒落腳的地界。

錢多多之前在電話裏拜托鄰居簡單收拾了下老家空閑多年的房子。

老街舊巷深處,獨門獨棟,面積不大,帶個荒草叢生的小院。

財神進屋就聞到一股黴味,捂鼻子道:“小安子啊,你還是給爺定個酒店吧。”

安易早有準備,撥通一個號碼,放掉後對財神說:“小縣城,沒多高檔的酒店,有個相對不錯的,我給您跟元寶訂好了,一會酒店的人來接。”

元寶喜歡院中草叢裏的蛐蛐,不想挪地界,他往山楂樹下撒泡尿說:“老財,我喜歡這裏,你一個人去酒店住吧。”

財神颠颠走出屋門,拍元寶的屁股,“懂不懂事啊,你在這妨礙人家造小人。”

屋內兩人:“……”

酒店趕來的人候在門外,財神拉着元寶出門前,這才問起跟在身後送他們出門的錢多多,“今天用鏡子觀察仔細沒,那個奈奈确定是我們的目标。”

“确定,眉心的灰氣比先前其他幾人都重。”

“嚯,看來關于金錢的怨念不淺啊。你們倆今天別光顧着造小人,抽時間商量一下對策,明天給爺一個解決方案。”

說完,坐進停在門口的轎車。

錢多多安易目送轎車離去,安易嘆口氣,“這樣的性格是怎麽當上神仙的。”

錢多多難得認同對方的觀點,“老財完全颠覆我對神仙高大上的認知,他簡直就是個好吃懶做驕奢淫逸的老混混,我估計他有後臺,才榮登神位的。”

“天上也講究人際關系?”

“我覺得哪裏都講究人際關系。”

兩人說着走進小院。

安易四處打量,小院臨時接了一盞燈,挂在山楂樹上,牆面有些斑駁,敞開的窗棂有些掉漆,窗簾仍舊是飄逸的白紗,“這裏跟當年變化不是很大。”

“你還記得?”錢多多停下,仰頭看他。

“我被迫來你家給你補習那麽多次作業,我當然記得。你腦子不知怎麽長得,笨得跟豬一樣,每次輔導你寫作業我都氣得肺疼。”

“陳年舊事不要提了。”錢多多不想聽,擡腳邁進屋門。

安易剛要跟進去,錢多多随手關門。

安易胳膊伸過去,手抵住門板,“你啥意思。”

“我沒同意你住我家,你跟老財住酒店去。”

……安易肺疼,“錢多多,你以為我想住你這小破屋,老財讓我們想出個解決何奈身上窮鬼之氣的對策,我走了,你跟鬼商量。”

錢多多重新把門拉開,“那我們商量好了你再走。”

安易:“……”

第二天清早,何奈被老媽從被窩裏揪起來,說高昊來了。

昨晚何奈幾乎整宿沒睡,天漸亮才入眠,這會打不起精神來。

高昊在客廳跟未來丈母娘寒暄一會,這才進何奈的卧室。

何奈對着鏡子整理頭發,懶得搭理人一樣。

高昊看起來氣色也不是很好,唇角嚅嗫一會才道:“你非要那款鑽戒,沒有商量的餘地是麽。”

“是。”

“你知道的,我現在拿不出那麽多錢。”

“不是讓你一人負擔,我跟你提過,你給我的彩禮錢還有我的私房錢一共十二萬,你只需再出六萬多就行。”

“現在不是六萬多的事,是我覺得你完全沒有必要為了結婚有面子去買超出自己經濟能力範圍的戒指,結婚後我們過的是日子,日子是腳踏實過的,你不用太在意結婚的形式。”

何奈站起來,“或許你說的有道理,但我目前就想結婚那天帶好一點的鑽戒撐面子,我就是擰着勁兒,如果婚禮上我帶不上那枚鑽戒,我就不想結了。”

高昊什麽都沒說,好像說不出話來的樣子。

“你要覺得這樣的我配不上你,婚禮随時取消。”

何奈說完這話,高昊走出房門。

何奈沒有追出去,趴在床上哭了。

這座小縣城裏,原本何奈有個很好的姐妹,娜娜。

兩人是高中同桌,娜娜活潑自信,家境優渥,何奈內向敏感,家境貧困,不妨礙兩人成為好朋友。

高二那年,娜娜新買的一條施華洛世奇水晶項鏈不見了,無論怎樣都找不到,大家矛頭指向家境貧困的何奈。

何奈氣得将書包倒拎,将包裏的東西當場全部倒出來,并沒有那條水晶項鏈。

同學們懷疑她時,娜娜并沒有站在她這邊替她辯解,反而信了同學們造謠的話,最終項鏈也沒找到,但兩個女孩之間的友誼開始變質。

她大學畢業後選擇回到故鄉,娜娜沒有讀大學,而是嫁給了縣城裏的一個富二代。

婚禮辦得很風光,娜娜邀請了高中時所有同學,包括何奈。

何奈本帶着祝福去的,少女時代的舊事了,不至于成了一輩子的隔閡,打不開的死結。

見到新娘後,老同學圍着新娘敘舊,跟人合影,意外再次發生。

娜娜的結婚戒指不知何時掉了。

兩克拉的黃鑽,不便宜,大家幫忙尋找。

一時半會沒找到,人們開始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讨論起來,有人提起高中時娜娜丢失水晶項鏈的事,一些老同學的目光開始有意無意往何奈身上瞄。

不一會,新娘來給老同學挨個發喜糖,一袋喜糖發到何奈手中,新娘問她有沒有看到她不小心掉落的一枚鑽戒。

那一刻,何奈感覺渾身不舒服,她當場質問:“為什麽這麽多人你不問,偏偏問我。”

娜娜笑着說她只是随口一問,讓她別放心上。

何奈當即報警,說讓警察來封鎖現場,戒指既貴重,誰撿到應該還回去,不行就搜身,好證她清白。

在場的都是顧客,又是喜宴,警察來了實在沖喜氣。

娜娜說不用,老公不缺錢,大不了再買個戒指。

但何奈受不了衆人惡意的揣測污蔑。高中時,水晶項鏈帶來的陰影與現如今的境況重疊,她不肯背鍋,勢要讨個說法,真将警察叫來了。

好在戒指找到了,混在地上的喜糖包裝皮裏。

婚禮上鬧出這檔子事,娜娜覺得晦氣,何奈心裏更是不爽,衆人鬧得不愉快。

新娘的妹妹替姐姐打抱不平,嘀咕說好好一個婚禮被攪合了,戒指說不定被誰撿到,本不打算還,見被懷疑,又将戒指丢了,自導自演這一出,也不嫌累。

何奈走到新娘旁邊,盯着她手上的鑽戒說:“一個小小戒指,我還看不上,不至于讓我自導自演一出戲,請新娘保管好自己的貴重之物,別到時候弄丢了無憑無據随便誣賴別人。”

有老同學嗤笑,“小小一個戒指?你買得起麽?”

娜娜表面打圓場,實則含沙射影的侮辱,“別這麽說,來者是客,況且奈奈是我的老朋友。将來奈奈結婚的鑽戒肯定不比我的小,到時候我們這些老同學還要一起參加奈奈的婚禮呢。”

何奈憤怒而委屈,離開婚禮現場。

因為自小家境貧寒,只要身邊之人丢了東西,第一個懷疑她。

小時候那樣,長大了仍舊要受這種委屈。

娜娜最後那句話,等着讓同學們看她笑話。

她當時發誓,結婚時的戒指一定不比娜娜的差。

小小一枚鑽戒成了執念,為的是拼接拾起那些曾經被人捏碎一地的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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