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見鬼的怪物!就知道他們不靠譜!”君再野罵了兩句, 然後對着皮肖塔跑路的方向狠狠豎了兩個中指,“那家夥走了,現在我們要怎樣?”

景小樓輕輕搖頭, 随後視線來到被丢在地上的那把匕首上, 思考幾秒後,景小樓把那匕首撿了起來。雖然他也對皮肖塔丢下他們後該怎麽辦毫無頭緒, 但他對那個能把皮肖塔吓跑的東西更感興趣。

君再野來到景小樓身邊,頗為奇怪地瞥了幾眼那把匕首,“真不敢相信他就這麽被這東西吓壞了。”他諷刺道。

“……我想,吓到他的肯定不只是匕首那麽簡單。”景小樓轉動握把,印有章魚标志的鋒刃被翻到上面,看到它,景小樓又是一陣眩暈。

“小樓?”君再野及時扶住了他, “你怎麽樣?”

“……還好。”景小樓艱難穩住自己,道謝後他把匕首和那圖案指給君再野看, “說不定皮肖塔是因為這個才被吓走的, 你看到它在動了嗎?”

君再野皺起眉, 看看景小樓又看看匕首, 最後搖頭,“不,我沒看到它動,這就是個普通的印花——怎麽,在你眼裏這東西能動?”

“嗯。”景小樓把匕首翻面,不去看那章魚,“從我進去拿就看到它在動, 而且,現在好像比剛剛動的更快、幅度更大了。”

“只有小樓你能看到, 啧,這是什麽道理。”君再野百思不得其解,他抓了抓頭發,“而且剛才你聽見那貓怪說什麽了沒——艾利安就是個瘋子,他不幹了,不想被當成叛徒。”

景小樓自然聽到了,但他暫時還沒把這些碎片串起來。

“總之,艾利安想做的,一定比打通兩界讓怪物占領世界要更誇張。”他說,“至少在皮肖塔看來這事要嚴重的多。”

兩人看着匕首陷入沉思。

就在這時,突然轟隆一聲,就看見墨綠色的一團從空中俯沖下來,直直砸在景小樓和君再野面前。

“呦——”

待白煙散去,紅發男人帶着熟悉的笑滿臉戲谑沖景小樓揮揮手,凱洛斯再次以人類僞裝出現。

“你——”景小樓慢慢睜大眼睛,“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噢,再次重逢,難道不應該先問好嗎。”凱洛斯眨了眨眼,揮手,數條藤蔓在祂身側豎起,“我有點想你,你呢,想我了嗎,小樓?”

君再野警惕地瞪着他,随後向前一步擋住景小樓,同時舉槍戒備。

“我不會讓你傷害小樓的。”他說。

“你們誤會我了,我怎麽會傷害小樓。”凱洛斯笑着對景小樓伸出手,“我只是來接他走,帶他離開這個——”

說着祂停頓了下,環顧四周,在看到熟悉的景象後,凱洛斯露出嫌棄的神情。

“認真的嗎,艾利安這家夥,”祂看了眼腳底的黑色黏稠物抱怨道,“我可從沒想過有一天還能回來這狗屎地方。”

在凱洛斯自顧自說着的同時,君再野正悄悄測量祂和艾利安創造出的那個空間之間的距離。等估算的差不多了,他回頭給了景小樓一個眼神。

這是要——

對!

那個防禦機制!

景小樓愣了幾秒,随即明白過來。

“我不會跟你走的,凱洛斯。”景小樓從君再野身後站出來,堅定的說。

“別這樣,小樓。”凱洛斯攤開雙手,“你知道你們人類阻止不了我,對吧。”

景小樓和君再野對視一眼。

“我知道。”他說着垂下睫毛,視線掃過不遠處的房門,随後不動聲色擡手,輕觸君再野放在身側的手背,告訴他自己準備好了。

“那你們還——”

“小樓!就是現在!跑!”

君再野砰砰兩槍開過去,不給凱洛斯把話說完的機會,随後牽起景小樓的手向艾利安創造出的那個空間狂奔。

“哎呀,還跑,你們跑不過我的。”凱洛斯不慌不忙用藤蔓擋住子|彈,随後朝景小樓和君再野逃跑的方向追去。

在看到兩人牽着的手時,凱洛斯露出不爽的表情。

“你就非得這樣嗎,小樓?”眨眼間祂已經趕到景小樓身邊,“我也要——wtf?”

就在凱洛斯即将拽開君再野和景小樓牽住的手時,下一秒,防禦機制鎖定目标,紫色激光傾巢而出,朝着凱洛斯襲去。

“見鬼!”

不得已,凱洛斯只好放棄追擊,倉皇躲避。但艾利安的防禦機制不死不休,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凱洛斯幾乎被射成了篩子。

而同樣進入射程範圍的君再野則在景小樓的庇護下安然無恙。

兩人躲在門板後,靜靜聽着外面的激光聲。

君再野低頭,景小樓就在他面前10公分的位置,他能看到他緊繃的嘴角,輕顫的睫毛,甚至能感受到他有些急促的呼吸。

這個距離太近了。

近到只要君再野輕輕一拉,景小樓就會撲在他懷裏。近到——只有在夢裏君再野才敢想象,然而就在現實裏,它真的發生了。

有那麽一瞬間,他真的想那麽做,他想要伸手到景小樓背後,然後輕輕按一下他的後背,把他按進自己懷裏抱住。

那是他肖想了7年的觸感。

但最終,君再野還是放棄了。

他膽怯了。

一如7年前在景小樓父母病房前,他沒有勇氣去推開那扇門,他沒有勇氣更進一步。

“我就知道你能明白我,小樓。”君再野說着伸手将景小樓額前一縷不怎麽聽話的頭發別到耳後,這是他能做到的極限,“這麽多年過去,我們還是一樣默契。”

指尖觸碰到耳廓。

景小樓僵了一瞬,随後觸電般退開。

“默契還在。”他輕聲說着看向君再野,“但是,學長,我們都不是過去的自己了。”

明白了。

這基本上就等于拒絕了,他希望他止步于此。

君再野笑笑,沒再說什麽。

幾分鐘後,激光聲消失,外面重新回歸寧靜,景小樓試探着走出去,就看見凱洛斯已經沒了人形,奄奄一息躺在那裏,身下是大片枯萎的藤蔓和血泊。

“他應該死了吧。”君再野仍然保持警惕,在開了幾槍确定沒有危險後,他用手肘碰了碰景小樓的胳膊,“帶上那個匕首,我們快走吧,小樓。”

景小樓嗯了一聲。

由于沒有皮肖塔引路,兩人只好漫無目的地緩慢前進,可走着走着,景小樓想起了剛才皮肖塔所說的關于凱洛斯悲慘的過去。

不知怎麽的,他停下來回頭看去。

凱洛斯還躺在那兒,生死不明。

景小樓攥緊拳頭,指甲快要陷入肉裏。他在嘗試用疼痛喚醒理智,以此來跟心裏翻湧的感性搏鬥。

……算了。

景小樓深呼吸,選擇放過自己。

說他同情心泛濫也好,說他聖母也罷,總之他不能就這麽把凱洛斯一個人扔在那兒。

景小樓轉身快步往回走去,走着走着變成了小跑。

“小樓?”見景小樓沒有跟在自己身後,君再野不解地看過去,而在看到景小樓朝那個藤蔓怪的屍體跑去時,他臉上的神情變成了震驚,“你這是要做什麽,小樓!”

景小樓撲到那棵枯樹上,扒開藤蔓,然後将雙手手掌貼在了樹幹上。

“小樓!你瘋了嗎!”君再野難以置信地看着他,“這家夥剛剛還想要抓你獻祭,他想要殺了你,你現在卻在救他!”

是啊,他可能是瘋了吧。

景小樓喉嚨動了動,眼角有什麽熱乎乎的東西順着臉頰流下。

“我只是……”他抽抽鼻子,小聲哽咽說,“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任何和我有關的人死去了,僅此而已。”

……

在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凱洛斯就知道自己即将迎來終結。

真好笑啊。

祂這一生就是個笑話。

那樣努力的向上爬,想要證明自己,想要贏得尊重,想要擺脫‘賤種’的名號,想要自由,可到頭來祂什麽也沒做到。

更別說祂還是死在了給蘭利幫忙的途中。

那個蘭利。

那個狡詐,自大又惡心的蘭利。

祂沒能殺了祂。

凱洛斯自嘲地笑起來,也好,祂想,誕生在這片泥沼,死亡也在這片泥沼,祂終究沒能走出去。

那個和他同樣生長在這片污泥的艾利安呢?

憑什麽那家夥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不管是血統,能力,還是……

恍惚間,凱洛斯眼前閃過某個黑發人類青年的影子,那個脆弱的,不堪一擊的,總對祂生氣卻願意對艾利安露出笑顏的人類。

小樓。

剛剛正是他和他的人類朋友引祂進入陷阱,觸發艾利安的攻擊,導致他即将喪命。

但是說實話,祂不怪他。

真的。

他們只是在不同陣營,選擇不同立場而已。

可是……

如果祂能再強一點,再聰明一點,像艾利安那樣,祂是不是,就不用和小樓敵對了,也不會被他讨厭了。

凱洛斯感覺身體在一點點冷下去。

祂想,突然就很想看他對祂笑。

那種真誠的,溫暖的,充滿愛意的笑。

但那大概不行。

因為祂就要死了。

正當凱洛斯思維逐漸混沌時,就在那一瞬間,祂突然感覺到了亮光,而且不僅僅是亮光,還有和太陽一樣熾熱的溫度。

怎麽回事?

很快,凱洛斯感覺自己回到了身體,劇烈的疼痛淹沒了祂。他艱難睜開眼前,映入眼簾的,是景小樓哭泣的臉龐。

怎麽哭了呢,別哭啊,你贏了,你剛剛設計殺死了要抓走你的祂啊。

凱洛斯轉動視角,祂看到自己毫無僞裝的形象——

這不行,祂想,會吓到他。

于是凱洛斯驅動所剩無幾的力量變幻出人類僞裝,那個紅頭發男人的形象。

“……你醒了嗎,凱洛斯?”祂聽見景小樓啞着嗓子問祂,“你能聽見我嗎,我正在試着……”

試着什麽?

凱洛斯擡眼看去,祂看到景小樓正在用雙手按着他的身體,而被他按住的那片,好像有力量在進入祂使祂複蘇。

什、什麽?

凱洛斯懵了。

“你……這人類在做什麽?”

他,在救祂?!

他怎麽能——

“這是艾利安給我的能力。”景小樓說,“我在嘗試救活你,凱洛斯……如果你好了,可不可以不要再抓我走。”

凱洛斯目不轉睛盯着他看。

“為什麽?”祂問。

為什麽要救我。

凱洛斯看見景小樓擡手抹了下眼淚,“不回答就當你默認了。”祂聽見他這麽說。

又兩滴眼淚掉在祂身上。

在這一瞬間,凱洛斯好像突然——

釋然了。

原來祂一直追求的都是狗屎。

什麽變強,什麽尊重,什麽自由,都去他媽的。

祂只想要眼前這雙眼睛一直注視着祂。

除此之外什麽都不重要了。

一會兒後,凱洛斯感覺自己恢複了大半,祂掙紮着坐起身,用從未在祂臉上出現過的認真神情看着景小樓。

“哎,你不要起來。”景小樓說着伸手按祂肩膀想要祂躺回去,“我還能看到你的內髒——”

凱洛斯沒有躺回去,祂抓住了景小樓的手。

“……你想做什麽?”

“沒什麽。”紅發男人看着他的眼睛說,“謝謝你,小樓。”

“嗯。”景小樓垂下睫毛,“這不僅僅是為了你,凱洛斯,我只是……不想再看到和我有關的人死去了。”

“我知道。”凱洛斯一刻也不移開視線,“你救了我,小樓,我本來要死了。”

“嗯,不用謝。”

“這條的命是你給的,所以——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景小樓頓住,“凱洛斯你……”

“之前我總是問你為什麽不選我,但現在——”凱洛斯溫順地低下頭,“無論你選不選我,小樓,我都會幫你,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幫你辦到。”

景小樓低頭輕咬下唇,他不确定凱洛斯現在是在做什麽,但——

“我沒有什麽要命令你的,凱洛斯。”他說,“只不過——你見過這個嗎?”

景小樓拿出那把匕首,将鋒刃上那個形似章魚的圖案指給凱洛斯看。

“你知道這是什麽标志嗎?”

凱洛斯不明所以看過去,下一秒祂愣在當場。

“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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