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道長是專業的道長,不僅專業,還很有職業道德,看到梁泊言懷疑的眼神,主動拿出了他的道士證,還有在某地道教學院的畢業證。
“我們道教學院是本科,我是本科生。”道長說,“這是我們的最高學府。”
梁泊言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李昭就開口了:“那我跟您說的那種情況,您有什麽頭緒了麽?”
道長擺了幾個手勢,沉默地思考着,梁泊言猜他是在想用什麽鬼話來圓場糊弄。
“你說的這種年紀大的人突然變年輕的情況,在我們道教經典裏的《太上洞玄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裏提到過。”道長說。
能念出這麽長的标題名字,道長已經竭盡全力,接下來他開始讓現代科技與玄學結合,拿出手機開始百度正文。
說經一遍。諸天大聖同時稱善,是時一國男女聾病,耳皆開聰。
說經二遍。盲者目明。
說經三遍。喑者能言。
說經四遍。跛疴積逮,皆能起行。
說經五遍。久病痼疾,一時複形。
說經六遍。發白反黑,齒落更生。
重點來了:
“說經七遍。老者反壯,少者皆強。”
李昭問:“那你遇到過真起效果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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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有病還是去醫院治療比較靠譜。可以去看中醫,其實中醫裏也融合了很多我們道教的精華知識。”道長說。
“但我真的見過這樣的。”李昭說。
道長顯然不相信:“那可能只是某種騙術,要不然我還是幫您看看家裏的風水吧。”
李昭卻不依不饒:“要不然你把那個什麽經反着念一次,我覺得說不定能起到反效果。”
好家夥,這要是反着念一遍就有反效果,那豈不是讓聽得見的變聾,看得見的變瞎,說得出的變啞,等全部念完,梁泊言能不能變老不知道,怕是全樓的人都是要團滅。
道長不愧是本科生,不但拒絕了李昭的要求,告訴李昭這種叫詛咒,并且偷偷問梁泊言:“你哥哥是不是有什麽精神問題,要不然還是帶去看看吧。”
梁泊言深表認同。
李昭要求的事情沒辦成,道長也不好意思收錢,還免費畫了道符送給李昭,說這是驅邪的。
“符水喝了說不定比較有用。”李昭已經不問道長意見了,直接自行判斷,“要不麻煩您燒一下吧。”
道長還是很想拒絕的,但是剛一擡手,李昭已經把打火機和錢一起塞了過去。
看着道長遠去的背影,梁泊言想,李昭再這樣搞下去,總有一天會被北京的封建迷信界給封殺。
一轉頭,李昭已經在桌邊點上了上次免費拿的許願蠟燭,配上桌子上的外賣,也不失為一種燭光晚餐。
一邊打開外賣盒,梁泊言一邊問:“上次不是說順其自然嗎?你怎麽又開始了。”
李昭剛掰開一次性的筷子,聽到他說話,擡起眼皮看他,面無表情。
他對着梁泊言是發過很多次脾氣的,有時候梁泊言也會煩了,覺得這人實在莫名其妙,也懶得再理,就等着過些天,李昭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又把他從黑名單錄放出來。但這一次好像不太一樣。
“因為我不喜歡你變得年輕。”李昭說,“是非常讨厭。”
梁泊言一愣,但想一想,似乎也能理解。
“正常,我要是三十五歲的時候,一夜之間看到我同齡或者更老的朋友變年輕了,我也會生氣的。”他說,“你看我現在熬個夜完全沒什麽,說不定通宵都行。”
比如,萬一陳啓志這種人,突然變回二十歲的青年時期,怕是要自覺龍精虎猛,春宵一刻值千金,溝遍整條街的女。而他會嫉妒得發瘋。
李昭三十三歲,事業有成,大概能擊敗99%的同齡人,但随之付出的代價,大概就是身體的透支。而和他站在一起的時候,就更加的明顯。不是外形上的不同,而是那一種疲憊。會在夜宵攤上坐着打盹,但是那麽困了,也還是要陪他坐在一起。
“我又不是嫉妒你身體回到了十六七歲。”李昭語氣甚至還有點嫌棄,“瘦得幹巴巴的,有什麽好。”
“真的嗎?我以為你是自卑了。”梁泊言持懷疑态度,“我還以為你覺得自己虛了。”
“……”李昭看梁泊言已經打開外賣盒,準備吃飯,索性拿起手邊的碗,把道長親自燒的符水給倒了進去,“喝了吧。”
梁泊言跳起來:“你還來真的啊!誰要喝這種東西!”
“這個很貴的,別浪費了。”李昭只說。
“我不想變回去。”梁泊言依然堅持,“我現在挺好的,不,是非常好。你看我現在,也不抽煙喝酒了,還能回到最佳狀态去唱歌了,還有了新的朋友……”
“朋友。”李昭重複了一遍,“你今天就是跟你的新朋友一起出去的吧。”
不僅從頭到腳都換了造型,甚至左耳上還打了耳釘,看起來應該配上滑板,或者在路邊跳街舞,真是足夠年輕。
“對啊。”梁泊言還沒發覺有什麽不對,繼續說着,“死大學生,英語歌詞都寫不好,還要我來改。”
“玩得挺開心。”
梁泊言終于聽出來了:“也沒有……非要我坐在那裏幾個小時搞頭發,太麻煩了,我也沒看出來什麽區別。”
“挺好看的啊。”李昭說,“下次再跟他去嘛。”
梁泊言覺得自己堪比窦娥冤:“我需要唱歌,他們搞大學生樂隊的,那我不找幾個人唱唱歌,我還能幹什麽。總不能跟着你去寫劇本吧?還是每天都蹲在家裏,擦地磚打掃衛生做飯等你回家?”
李昭一時失語,梁泊言現在的尴尬身份處境,的确好像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合适。相比之下,能找到一個不正規的樂隊願意接納他,已經算不錯了。
但他當然不能這麽說,事情再怎麽合理,都不能驅散他感性上的不爽。
“你都重回十六歲了,正常人十六歲該做什麽你不知道嗎?”李昭說,“人家都在上高中,現在這個時間已經在上晚自習了。正好你以前沒讀書,趁這個機會補上。”
梁泊言覺得這種對話簡直有病到極點,頭都痛了,但他居然還真的跟李昭探讨可能性:“我的證件上是三十五歲的香港人,你說我去哪裏學習?”
“可以的。”李昭說,“我去找人辦假證。”
再聽下去就要報警了。
梁泊言轉身想走,還被李昭叫住,讓他喝了那碗符水泡飯。
“喝個屁。”梁泊言頭也不回,“我再跟你說最後一遍,我根本就不想變回去,三十五歲,越來越老,什麽都在往下掉,到底哪裏好,哪裏值得那麽留戀啊?!”
話越說,越憤怒,他回卧室,難得地,用力摔上了門。“砰”地一聲響,門關上了,他還怕李昭進來,又反鎖上了門。
在床上癱成大字躺了一會兒,梁泊言平靜了一些,拿出手機,點開鼓手的頭像,點擊轉賬。試圖刷李昭的卡,給鼓手轉賬三千五百二十一元人民幣。
轉賬失敗,微信提醒,第一次轉賬,他需要輸入對方的完整姓名。他便截了個圖,發給對方:“你叫什麽,說一下。”
鼓手:“陳思牧!你怎麽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我名字!我擦!”
梁泊言隐約記得對方是告知過,但他沒怎麽認真去記,名字輸進去,錢也立刻轉了過去。
“白天不是說不給嗎?現在怎麽給這麽痛快。”陳思牧卻沒有收,反而問道。
“我剛去辛辛苦苦偷的,求您收了吧。”梁泊言沒想到自己還能求着人收錢,“我得跟你劃清界限。”
陳思牧果然罵他有病,又說梁泊言一個中學生哪有什麽錢,白天開玩笑的,請他了。說來說去,最後決定從以後主場的工錢裏扣。
“我把你今天鳥槍換炮的照片發朋友圈了。”陳思牧說,“好幾個人都說喜歡你這個類型的,男的女的都有。你記得也點個贊。”
梁泊言點開一看,放了一堆拍得亂七八糟的照片就算了,文字還是:wee our new 主唱,歡迎大家多多捧場。讓梁泊言有一種錯覺,鼓手其實是個老鸨,而他被當頭牌給賣了。
幾小時後,梁泊言開始後悔。
摻了符水的飯可以不吃,但菜還是該吃幾口的。這個年紀正在長身體,一頓不吃,半夜就餓了。
外面的燈是關的,李昭應該已經休息了,梁泊言開了卧室門,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李昭還算好心,不僅給他留了菜,還重新叫了一盒飯。
不過,飯盒上還貼着一張紙,梁泊言揭下來,又十分晦氣地扔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