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陳思牧看着停在酒吧門口的車,又看着從車上下來的李昭和梁泊言,覺得這個主唱真是他們樂隊成名之路上最大的爆雷隐患,身份不明還跟男人糾纏不清,能不能只留下他的臉和聲音,把其他的導火索都去除掉。

吉他手說:“定制虛拟偶像很貴的,我們沒這個錢,還是活人比較便宜,将就着用吧。”

梁泊言渾然不知自己已經淪為了經濟适用型主唱,他還在替李昭到底選什麽位置而憂心。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家酒吧又提升了最低消費,卡座的位置更是貴得仿佛搶錢。梁泊言環視一圈,總覺得坐在哪裏都不劃算。

還好老板今天來了,梁泊言立即跑過去,跟老板商量:“我有個朋友今天來了,能不能給他免個單?”

老板也是個商人,立刻開始談條件:“可以,那你今晚再多唱一首。”

“我們沒準備啊,”梁泊言說,“突然增加都不知道唱什麽。”

“梁泊言那首歌啊,”老板說,“正好現在還有熱度,你唱個live版給他們當代餐。”

梁泊言還想推辭:“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你朋友已經坐下了,”老板指了指,梁泊言看過去,是離表演臺最近的位置,“啊,酒水也點了。”

老板看梁泊言滿臉不情願,又大發善心,說給他們今天加五百塊錢。

梁泊言答應下來,回去通知樂隊今晚需要加一首歌,老板要求的。

其他人倒是都沒什麽意見,如老板所料,最後翻唱時,下面的客人們反響是最大的。

雖然在家裏已經聽過一次,但酒吧裏氣氛似乎是不一樣的,甚至有那麽一點讓他想起自己花錢去看梁泊言演唱會的時候。

同樣也是前排,但沒有這樣近,一伸手,就能将眼前的主唱給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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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泊言以前也沒這麽人來瘋,喝水就是普通的喝水,不會喝得潑到了臉上,水珠從下巴墜落。

旁邊還有人在說:“我想看他彈鋼琴,這樂隊應該再加上鋼琴。”

“我覺得他光唱歌就行了,後面那些人可以都去掉,直接放伴奏。”

這些人好像只是為了主唱來的,讨論的都是梁泊言。

“我覺得……他侵權了。”

怎麽會有這麽掃興的人。酒吧裏随便翻唱一下罷了,哪裏談得上侵權。更何況臺上那位,非要較真起來,還是這首歌的原唱。

其他人果然也這麽想,剛剛讨論的那幾位都笑了,調侃道:“怎麽了金總,今天專門帶我們過來就是要提告啊?這小樂隊,頂多賠你幾百塊錢,還不如酒吧的最低消費呢。”

“不是錢的問題,”金明曳說,“媽的唱得這麽好,把老子的ai都毀了。早知道不調試了,就該把虛拟形象也一起上線。”

“你差不多得了,”金總的朋友說,“真仗着梁泊言不告你就瞎搞呢,再這麽下去,你是不是都要拿人形象去拍黃片了?講點道德吧。”

“那他有本事出來告我啊。”金明曳推了推他的無框眼鏡,一臉無所謂,“他媽的拿個律師函糊弄老子,什麽玩意兒。我還真以為他出現了,找了那個律師事務所,結果去他娘的,說什麽委托別人的,拿了個證件,壓根沒出現。我草……”

金總每一句話不帶髒字似乎就說不下去,滿口污言穢語,李昭在前面聽着,耳朵都快髒了。

他甚至覺得自己應該跟梁泊言道歉,因為之前看金明曳那麽執着,他也不是沒有疑慮過金總和梁泊言之間的關系。現在親眼所見,梁泊言實在受了太大的冤枉。

金明曳罵着罵着,有點不自在,總覺得誰在盯着他,左看右看,很快就鎖定了李昭。

“哪來的傻帽,死同性戀吧你,沒見過老子這麽帥的嗎?你看個雞……”金明曳出口成髒了幾句,突然停住了,仔細打量着李昭。

“你是那個編劇吧,”金明曳說,“梁泊言喜歡的那個。”

李昭覺得這人搞錯了什麽。

但李昭沒有跟這人多說,他并不打算和金總有什麽交情,只是想知道,金明曳這些反常的舉動,到底是不是有什麽,他本該知道卻不知道的原因。

以及,回去就要換掉那個洩露客戶隐私的無賴律所。

梁泊言的樂隊即将結束表演,金明曳現在被擋住了,梁泊言并沒有發現他,但如果等會兒唱完歌,梁泊言再過來找李昭 ,很顯然會馬上看到金明曳。

“這裏太吵了。”李昭平視金明曳,說道,“去後門抽根煙聊聊吧,金總。”

金明曳求之不得,一出去就開始吞雲吐霧,順便打量着李昭:“怎麽了,你也是來聽這個小主唱翻梁泊言的歌啊?”

李昭不是很想回答。但直接問梁泊言到底隐瞞了什麽,似乎也不能得到确切的答案。

他想起剛剛卡座上,聽到的對話,問:“你很想梁泊言出來告你嗎?”

“我想他出來。”金明曳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變成什麽鬼樣子都好,不要他媽的完全失蹤,根本都找不到。要是完全沒消息就算了,還讓我知道他回了北京。你知道嗎,我前段時間還去找了個當官的,問他能不能把北京再封幾天,出入公共場所乘坐交通工具都需要掃健康碼行程卡,反正現在第二波疫情,嚴一點嘛。這樣的話,他去了哪裏就很好找了。”

“你是不是精神出問題了?”李昭聽得都皺眉。

“領導也是這麽跟我說的。”金明曳說,“讓我不要發神經。”

“但你去找過他嗎?”李昭問,“從去年到今年,在他出現新聞前。”

“當然沒有了,我本來以為他已經……”金明曳說到這裏,終于意識到了,懷疑地看向李昭,“梁泊言不會是跟你在一起吧?”

“你本來以為他怎麽了?”李昭只需要這個答案。

“那個不重要,你先跟我說,你知道現在梁泊言在哪裏嗎?”金明曳還挺着急。

梁泊言今天唱得有些累了,幹咳了兩聲,喝了杯潤喉的蜂蜜水,再一擡頭,就看不到李昭的人影了。

繞了一圈,原來在後門跟不知道哪個人說話,這人面子也夠大的,當着李昭還夾根煙抽。

李昭也看到了梁泊言,甚至對着梁泊言做了個招手的手勢,讓他過去。

梁泊言不明就裏,剛走幾步,李昭就直接把他拽了過來。

“梁泊言不在我這裏,”李昭的一只手從背後捏住梁泊言的脖子,一邊面色如常地對金明曳說,“我也很久沒見到他了。這是我的新歡。”

梁泊言甚至沒來得及看清對面人,就被李昭捏着臉,吻了下去。

金明曳莫名其妙突然看到這種場景,既惡心又傷心。

他可以理解,但不能接受,雖然早就知道男同性戀都很淫亂,但實在也沒有必要這麽表現給他看。想起梁泊言離開大陸之前,還特意囑咐過他,說如果過來問,記得說不知道。他打了很多次腹稿,還上網搜索了李昭的照片,但李昭壓根就沒有來過。

現在梁泊言明明回來了,卻根本沒有消息,完全沒有想過聯系他,他卻還要在這裏,幫梁泊言圓謊。

李昭将還處于呆愣狀态的梁泊言放開,又問了一遍金明曳:“你現在能告訴我嗎,你本來以為梁泊言怎麽了?”

“這跟你沒有關系吧?”金明曳的語氣多了厭惡,“你不都有新歡了嗎?”

“找到梁泊言,我馬上就能把他甩了。”李昭冷酷得像一個十足的渣男,“麻煩你說清楚。”

金明曳只是嘆了口氣:“那他媽的都不重要了。”

但李昭不這麽看。

“我他媽的是學編劇的,”李昭冷冷地說,“我會完形填空補充語義,你本來以為什麽,你覺得這很難猜嗎?”

最尴尬的人,其實還是梁泊言。

他原本以為會直接埋在地底的事情,似乎就要呼之欲出,他卻找不到什麽辦法來隐藏。畢竟,金明曳到現在仍然保守着秘密,可是李昭,卻即将猜出來。

樂隊成員也沒走,聽見動靜也過來了,陳思牧倒是眼疾手快,看這架勢,把梁泊言拉了過去,躲在人群中。

“我靠,你咋回事,找了兩個金主被發現了?”陳思牧悄悄問他,“也太狠了吧你。”

梁泊言發現這種傻卵還是有存在價值的,把他都給氣笑了,給了陳思牧一胳膊肘,擊打在肋骨位置,讓陳思牧痛得成功閉了嘴。

“你這一年都沒有找過梁泊言,你的公司也根本對找他這件事情興趣不大,毫不作為,但在他有了入境記錄以後,又開始大張旗鼓炒新聞。”李昭說,“你本來以為,他已經死了,是嗎?”

金明曳沒有說話。

李昭覺得空虛,空虛原來比痛苦還可怕。巨大的肥皂泡碎在眼前,那些原本在光線之下絢麗的色彩,瞬間變為了空氣。而他們其實本來就是空氣。

如果現在他繼續問下去,問梁泊言,或者問金明曳,他也許能得到更具體的答案,知道梁泊言當時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但李昭仍覺得空虛。

在他跟人無數次的描述裏,他可以清晰地記得,他見到梁泊言的第一眼,這個人穿什麽樣的衣服,跟他說了什麽話。又或者這些年裏,他們見過多少次面,他做過多少努力,他希望得到愛,希望能夠固定一份關系。

但當李昭将這些事情,在電光火石之間,于腦海之中,走馬燈一樣放映完畢,李昭不得不承認一件存在良久的事實。

他做過這些事情,他付出了很多,他花了很多錢,在香港大海撈針找到梁泊言,他不是不愛梁泊言,但如此長的時間,他仍然跟梁泊言不熟。

而原因也如此明顯,在這麽多的陳述裏,主語永遠都是李昭自己。

他看到自己想看到的,除此之外,沒有其他部分的梁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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