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男演員打來電話,對李昭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趕出來新的劇本表示感激。
但場面話說了一堆,李昭問:“那你對現在這個角色的性格怎麽看?”
他加了許多環環相扣但又可以獨立存在的情節,能将這個工具人男二的角色在不改變原劇情走向的情況下更有層次。但顯然對方的智商并沒有達到這個水平,他只知道李昭給出的東西似乎不錯,但具體好在哪裏,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來。
李昭想,他或許該勸人多讀點書。
但這話聽着,就像一個端着茶葉缸子的中年男性,對着小年輕指手畫腳。
李昭的很多同行,都具有一些沒什麽意義的傲氣,對那些大字不識幾個的明星充滿鄙夷,偏偏還要求着這些流量明星演自己的戲。又還要為中國年輕演員的文化水平嘆氣擔憂,認為他們缺乏對文本的理解能力,糟蹋了自己的大作。
但李昭沒有這種清高,錢給夠,怎樣都行,聽到男演員說要單方面給他加一筆錢時,下意識就想報他的卡號,不過愣了愣,卻說了另一件事情:
“錢已經給過了。我就是覺得,你這麽年輕就有名氣了,其實也是很幸運的。”
對方還沒來得及謙虛一下,就聽到李昭接着問:“你認不認識什麽能夠提升運勢的大師?”
年輕的男演員極力争辯,說他是00後,跟那種養小鬼拜活佛的老藝人可不一樣,他們這一代不信這種東西。
“你們不是信塔羅牌星座還有mbti嗎?”李昭問。
“最後一種不是迷信!”男演員強調,突然想起來什麽,“怎麽了?您最近是覺得運氣有點不好,想改運嗎?”
對李昭而言,他更相信個人的命運在于奮鬥努力,不過事到如今,或許也有那麽一點玄學的成分。
“我跟那些迷信的人不一樣。”李昭解釋,“比如你說的那些什麽養小鬼的,他們純粹是因為沒有文化。我是親眼所見了某些科學不能解釋的事情。”
男演員很痛苦地答應了下來,畢竟承了李昭的情,哪怕對方的要求聽起來再離譜,也要盡力試試。
十分鐘以後,李昭的手機陸陸續續接到電話,但遺憾的是,沒有人給李昭介紹有茅山之術的大師,一開口便問:“聽說你信邪教了??”
李昭:“什麽亂七八糟的。”
“你不是到處跟人說你見證過神跡嗎?”
李昭:“……算了,當我沒說。”
原本想的:找到大師,規避風險。這一條路,看起來是不靠譜了。
都怪李昭以前太不迷信,現在臨時想找,只能遇到一些不靠譜的騙子,真有水平的大師活在傳說裏,只聽過,沒見過。
順其自然嗎?但就像跟梁泊言說的那樣,他并沒有做好準備。
梁泊言失蹤的那段時間裏,他的歌迷也對此有疑惑,最後可能綜合各種資料以後,得到的結果是他生了病。但那時候李昭并沒有完全相信。
他知道梁泊言的身體的确有些小問題,畢竟過得那麽日夜颠倒,煙酒不斷,肯定好不到哪裏去,但可能是梁泊言在他面前太活蹦亂跳,太精力旺盛,他以為,也就是一點小問題而已。
A城的街頭下起雨,李昭随便走進一家飲品店裏,點了杯最便宜的檸檬水,拿出手機看視頻,發現沒有帶耳機,于是開始外放。
他甚至還把聲音開大了一點。
店主在一邊都聽到了,過來委婉地提醒李昭小聲一點。
一低頭,他也看到了李昭的屏幕:“啊,你在看梁泊言的演出啊。”
李昭說:“聲音小了聽不清。”
店主慷慨地想出了辦法:“那你連我們店音響的藍牙,就是STARNIGHT CAFE那個。”
“這樣公放聲音不是更大嗎?”
“這樣就不算公放了,”店主說,“這是我們店在放音樂。”
于是梁泊言的聲音,從手掌大的手機,轉換到了咖啡店的上空。
梁泊言已經挺久沒有開過演唱會的,最近的一次演出,是某個節日的晚會,請了兩岸三地的藝人,梁泊言作為香港歌手也參加了,但他甚至沒有唱完一整首歌,而是某首歌由三個藝人分開唱,每個人只有一分鐘左右。
李昭那時候好像也看了,他還想,梁泊言太久沒出來,咖位都下降了,只能跟人合唱。
視頻裏的梁泊言出來就先跟觀衆打招呼,或許因為場地在廣東,他先說的是粵語:“好耐冇見。”
然後站定,對準鏡頭,開始唱歌。
他是笑意盈盈的,哪怕嗓音帶着竭力的疲态,人也有些消瘦,但站在那裏,仍然從幾人中一眼就先看到他。
或許正是這樣的光芒,才讓人沒有料想過,他已經進入了病程。
梁泊言那幾句唱完以後,李昭拉動進度條,拉到最前面,又聽到梁泊言在說:“好耐冇見。”
他想起來了,在香港找到梁泊言的時候,梁泊言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好久不見。”
店主想,這個客人雖然很沒有素質,在公共場合看視頻公放,但他似乎的确很喜歡梁泊言。露出的神色,甚至很難讓人苛責他只點了一杯檸檬水。
他試圖安慰一下這個人,于是說:“聽說他只是隐退了,可能在不知道什麽地方,他正開開心心唱歌呢!”
“是嗎?”李昭低聲說,“我也覺得,在哪裏他都能開開心心唱歌。”
他又問店主:“你這裏有酒嗎?”
店主一愣:“我們這裏是奶茶店。”
李昭也不糾纏,只是站起來:“那我去找梁泊言喝酒了。謝謝你。”
A城并不大,給梁泊言打了個電話,問清地址以後,走一段路拐幾個彎,很快就看到了梁泊言和他的樂隊成員們。
恰好他們叫了啤酒,其他人杯子裏都倒滿了,只有梁泊言還在推拒。他兇巴巴的:“喂!我未成年來的,喝什麽酒啊!而且我是歌手,要保護嗓子。”
李昭突然發現,梁泊言的普通話表面标準,其實再仔細聽聽,仍然帶着粵語的腔調,語氣也要輕許多。真是奇怪,這個人都在內地待那麽久了,仍然脫離不了最初的痕跡。
梁泊言明顯也看到了李昭,招手讓李昭過去,一轉頭,發現杯子已經被倒上了啤酒。
李昭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豆奶,又跟梁泊言的杯子換了過來。
還沒等梁泊言說什麽,他就仰頭喝了一半。
“你不是酒精過敏嗎?”梁泊言沒反應過來,問他。
“忽悠別人的。”李昭說,“今天突然想喝酒了。”
梁泊言還記得剛才的事,沒明白梁泊言這次怎麽這麽快就消了氣,還喝上了酒。李昭卻先注意到他的耳朵:“又換了個耳釘嗎?”
梁泊言摸了摸耳垂:“啊,剛剛在一個銀飾店買的。”
是刻着蓮花紋路的銀耳釘,但放在現在的梁泊言身上,居然并不突兀。
他又從桌子下面塞給李昭一個盒子,說:“我想買兩個,但你又沒耳洞,就買了個同款的。”
同款的戒指,放在李昭的手上,就顯得很奇怪了。梁泊言看着也覺得別扭,讓李昭還是收起來。
“你現在可能需要袖扣領帶夾什麽的了。”梁泊言說,“适合有錢人。”
但李昭還是拿出來試了試,無名指戴進去有點寬松了,中指剛好合适。
梁泊言說:“不要豎中指。”
李昭又把手放下來。
梁泊言問:“你幹什麽呢,是不是喝醉了?怎麽還在哼歌。”
不僅哼歌,還哼的是粵語歌。
“變幻人生是避無可避。”他聽到這樣的歌詞。
命運像彩票一樣創造奇跡,也讓人變成傾家蕩産的賭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