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束手無策的時候
束手無策的時候
“出了什麽事。”等到布佐尼走遠後,艾爾柏塔還悠悠閑閑的問,只可惜最後聽到的消息,讓所有的快樂消失,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安妮蒼白着臉說:“殿下出事了,一直昏迷不醒,說不定就是這幾天……管家讓您趕緊回去。”
艾爾柏塔一驚,英國的殿下本來就沒有幾位,從安妮口中說出來的,除了自己的父親德文郡公爵殿下,還能有誰?明明上個月分別的時候,還都好好的啊。
“你說清楚。”她眼睛一瞪,厲聲問道。
“似乎是中毒了。消息還瞞着人。”安妮說的含糊不清,也是,這件事情算得上是機密,傳了這麽遠,能準确告知的,差不多也是些已經傳開了的消息。
艾爾柏塔急匆匆的穿過□□離開,就連主人前來攀談挽留,也是安妮留下來應付。她知道,如果不是真的出了很嚴重的事情,是不會在這時候叫自己回去的。
她剛走出大門,就看到跟着過來的一位騎士牽着馬在外面等着。
艾爾柏塔深吸口氣,看了眼黑暗天幕上,稀稀落落的星星,利索的翻身上馬,向碼頭急奔而去。
快艇早已等在岸邊,随着消息傳過來,一路上的交通工具,也被安排的妥妥當當。
跟過來的船長本來是建議她坐快艇回去,只是這樣雖然省事,卻難免會繞些彎路。艾爾柏塔選擇在馬賽登陸,一路縱馬直奔北方,硬是走出了一條直線,在北部的勒阿弗爾換上快艇,直沖德文郡而去。
這一路日夜兼程,尤其是縱馬狂奔的那兩天,累到極致的時候,她也僅僅是換乘了馬車,在厚厚的褥子中,勉強合眼休息一會兒。
近兩千米的路程,硬是被她奇跡一般的在三天半的時間中走完。回到德文郡的時候,看到那座暗金色建築的剎那,艾爾柏塔再也握不住缰繩,身體一軟,從馬上栽了下來。
沖力太大,她在草地上滾了兩圈,才被趕來迎接的騎士們止住。渾身都酸無力,手掌中是一片血色,卻麻木的感覺不到一點疼。那些人關心恐懼的大叫大嚷,她根本就聽不到,除了駿馬奔馳時,灌滿了耳洞的呼呼風聲,她什麽也聽不到。
那些人圍過來,有人小心翼翼的擺好她的身體。他們不敢輕易動她,把她當成一個傷員對待。可她這樣辛苦的趕回來,不是為了躺在病床上曬太陽。“滾!”,她一抿唇,“擡我回去。立刻,馬上!”
太陽明晃晃的照着,讓視野也模糊起來,人影不斷在晃動,卻什麽也看不清楚。
她感到自己被擡起來,放在柔軟的床上。那些騎馬時候被磨出來的傷口,小心上了藥,疼痛卻始終止不住。她多少年不曾受過傷了?
她可以安心肆意的生活,都是因為頭頂有人為她撐着片天空,那個人一旦出事,心髒頓時就像浸在冰水中,竟然什麽也思考不了。
“愛爾,可憐的孩子。”身體被抱緊一個溫暖的懷抱,那個親切的,稍微蒼老的聲音,含着淚意。
“艾琳娜,艾琳娜!”艾爾柏塔終于忍不出,冷硬的表情頃刻奔潰,她瞪大眼睛,嚎啕大哭。
“他們都說父親活不了了。我害怕。父親呢,帶我去見父親!”艾爾柏塔渾身無力,卻掙紮着,混亂的不知道在說什麽,“我急着趕回來,到處都是黑的,沒一個人,我瘋子一樣催着馬跑,我什麽也看不見,怎麽也跑不到頭。馬累死了,倒在地上呼呼喘氣,我很害怕,爬起來,使勁的跑……”她說的是某天夜裏的經歷。
在趕回來途中,一開始她就沒有帶上仆從,路上雖然有人安排換乘,但是速度最快的馬都被她使用,沒人能趕上她的速度,起碼一半路程,她都是一個人策馬疾奔的。
半路上,先是騎着的馬倒地,帶着的另一匹馬也沒能支撐多久。在空寂的荒野中,艾爾柏塔只能自己跑到人煙處,用項鏈換來馬,趕到米切爾家族接應的地方,換上準備好的駿馬。
這一段路實在太艱難,惶恐的心更是讓簡單的事情,變的痛苦複雜。
艾爾柏塔一直堅強隐忍,可是面對如母親一般的艾琳娜,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淚水滾滾而下,十幾年不曾流淚的眼睛,如洩了閘門的大壩,瞬間沾透了手帕,無論如何也停止不了。
“我的孩子。愛爾,不要怕。殿下沒事,他正在休息,你先睡一覺,我們就去看他。”溫柔的哄勸,如最美的搖籃曲,漸漸舒緩了緊繃的情緒。
艾爾柏塔眨眨眼睛,再也忍不住,眼角挂着淚水,頭一歪就陷入夢中。那裏一片虛無,黑暗永遠沒有盡頭,仿佛臆想中的地獄。
“父親。”睡夢忽然被驚破。艾爾柏塔猛然坐起來。
艾琳娜正在給她按摩身體,長途跋涉帶來的疲倦根本沒有消失,反倒更加厲害,只是喪失的力氣,終于稍稍恢複。
“帶我去見父親。”她坐起來,按着艾琳娜的肩膀,目光炯炯的看着面前的人。
頭發重新被整理好,腮邊擦上來自東方的香脂,喝口水潤過喉嚨,換上整齊的衣服,艾爾柏塔終于被允許前往公爵殿下的房間。
她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一個多月沒見,他瘦了很多,白發更加密集,就算在昏迷中,依然痛苦的皺緊了眉頭。
“有多久了?”艾爾柏塔問。
“快一個禮拜。剛出事就通知了你。”艾琳娜在旁邊回答,鎮定的神色下,隐約浮現出焦灼,“吃早餐的時候,殿下忽然昏倒,是中了毒。我立即喂了你之前配置的解毒藥,卻只能維持住現在的情況。”
大概是他們的交談,驚醒了床上的人。公爵殿下眼睛睜開一道縫,勉力看向自己的女兒。
“父親。”艾爾柏塔早已奔到床邊,紅着眼睛拉住公爵的手。
原本淩厲威嚴的男人此時臉色枯瘦蒼白,他眼神溫和清明,唇角動了動,卻無力的露不出一個笑容,只能癱在床上,一動不動。
看着這樣蒼涼的一幕,艾爾柏塔緊緊咬着唇,忍住猛然湧出的淚水,她根本無法相信父親也會有這樣無力凄楚的時刻。
這樣的清醒只是短短十幾秒,意志已經無法再維持,他的眼神漸漸渾濁,最終猛然阖上,就像關閉了迎接陽光的門。
艾爾柏塔顫抖着擡起手捂住父親的眼睛,這樣軟弱無力的父親,連他自己都憎恨吧?
“把我的東西都搬過來。”她語調恍惚細弱,聲音卻很清晰。
艾琳娜嘆口氣,決定親自去辦這件事。
德文郡公爵中毒後,消息自然被瞞了下來,但是有很多毒藥大師,都被邀請過來為殿下醫治。英國還有幾個人比德文郡公爵更尊貴?這些毒藥大師都束手無策的問題,誰還能解決?
艾爾柏塔的毒藥學雖然學的很好,還是太稚嫩了。但她還是要努力一次,各種各樣的器皿,被送到了公爵殿下的床邊,艾爾柏塔在和那些毒藥大師交談後,親自實驗,來尋找解藥。
鮮紅的血,在器皿中,被反複研究。
隐藏很久的秘密,還是被公諸于衆,她辜負了尤蘭德的苦心,但在此時此刻,在親愛的父親床前,她還能如何選擇?
暮色降臨又離去,光明重新到來。
艾爾柏塔卻憤怒的掃掉滿桌器皿,這些她費了很多功夫制造出的精密儀器,只是告知了她的無能無力。
乒乒乓乓的聲響中,那些器皿碎了一地。
“沒有解藥,根本沒有解藥!”艾爾柏塔撐着桌子,挺直的脊背,終于頹然彎下。
艾琳娜眼中皆是失望傷悲,還有風雨之前的惶急恐懼:“艾爾柏塔,人都是要死的。這是上帝的征召,你盡力了。”
她的勸慰如此無力,艾爾柏塔自然能夠聽出來。她一聲不吭的走出房間,不知道為什麽,想起了十年前,那個在監獄門口,尋找最後生機的絕望少年。
他最終擁有了希望,可是艾爾柏塔知道,她根本沒有辦法,她與他不一樣,父親中的毒,她在幾天前才剛剛配置過,這種神經毒素太厲害了,一瞬間就能将人擊倒,就算有解藥,也無法修複被擊潰的神經。所以尤蘭德在配置出來的時候,就選擇銷毀。
明明都銷毀了,為什麽又會在這裏出現?是誰說了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