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有病
有病
後澄奕故意別開了臉。但他的眼角餘光，卻有意無意掃過去。宋熹淋了雨，正舒緩着氣，她動作輕柔地去抹額間上的雨滴。她側着身子，用手搓了一下自己的長發。
天色朦胧，小雨淅瀝。側耳傾聽，還能感受到雨水敲打在樹葉上的聲音。
宋熹看到了自己消失一晚上的書包，心這才放了下來。但黑板上布置的作業讓她臉色變得很難看，她深呼吸，翻開自己的作業本，果然一片空白。
有個人和她同病相憐，一直CALL後澄奕。
為什麽每次都考第一？曾經有人采訪後澄奕。他很認真地說，随便考考。
無形裝逼最為致命。
宋熹唯一能夠投靠的人只有後澄奕。但後澄奕的臉色不大對，從她進來，他就沒有理過她。她那一雙漂亮的眼灰溜溜地轉着，直勾勾地看着後澄奕。
後澄奕的背脊有些僵硬。他差點忍不住開口，叫她別用這種眼神看着他。
最後還是宋熹先開口了，她身子微微湊前，小手敲了敲後澄奕桌面，臉放桌面上，可憐兮兮地問：“後澄奕，我作業沒寫，你作業借我抄，好嗎？”
“哇，宋熹你也太不厚道了！”周洲嚷道，明知道後澄奕肯定會借給她，他豈不是要完蛋了？眼看着兇殘彪悍的班主任就要來了！
後澄奕一愣，看向宋熹的眼裏充滿困惑。昨天的冰冷，今天的嬌俏，無論哪一個，都不像以前的她。
“奕，先借我。”周洲伸手拉住後澄奕的手臂。
宋熹連忙起身，拉住後澄奕的衣袖，喊：“女士優先！”
“喂，你們到底交不交作業了？”學習委員沈某抱着一堆作業本，問他們。
“交！”周洲和宋熹異口同聲。
Advertisement
“你把作業放這，我一會兒親自給老班拿去。”
後澄奕輕描淡寫地說了句。
“好呀好呀，都可以啦。謝謝你哦，後澄奕。”沈某放下作業，化作花癡狀，聲音都尖了幾個度。
宋熹抿唇，什麽鬼，後澄奕老被單方面調戲嗎？
後澄奕從書包裏拿出作業本，扔給周洲，說：“快抄。”周洲一愣，簡直不敢相信，連聲說感謝，趕緊打開作業本瘋狂抄寫。這是第一次他和宋熹PK，獲得勝利！
宋熹心裏無比失落，但也不好說什麽，正準備認命的時候，後澄奕伸手拿過她的作業本，開始寫起來。
“恩？”宋熹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我幫你寫。”
在短暫的發愣之後，宋熹笑得非常燦爛，開心地拉着後澄奕的袖子說：“後澄奕，你太好了。”
知道真相的周洲頓時想哭。
最後，後澄奕先周洲一步寫完。也就是說，他抄的速度還不及後澄奕寫的速度。
周洲，卒。
宋熹算個适應能力超強的人，她在穿後不久，就認真學習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努力地做一個享受生活的人。但是，凡事例外，她對着堆疊起來的天書，實在無從下手。
一早上的課，全程走神。偶爾，她會扭頭假裝不經意看一眼後澄奕，他也很随性，書本一片空白，不做筆記，不回答問題，但他臉上是什麽都懂的透徹表情。
所以，天才後澄奕身邊為什麽會有兩個學渣？真是個匪夷所思的問題。
宋熹性子活潑，和班裏的人相處得還不錯，雖然大部分女生都是瞄準她的同桌而跟她搭讪。她倒也不介意，反正也都是泛泛之交，但對于男生，她基本避而遠之，除去後澄奕和周洲。
為什麽呀？用顏控的立場來說，就是他們長得好看呀。
但她現在苦惱的是，後澄奕似乎又不怎麽理會她了？交完作業後，他們一早上都沒說一句話。
宋熹覺得，她欠他一個道歉。
午飯的時候，宋熹草草吃了碗面，就踱到學校一家高檔而安靜的餐廳外。她撐着粉色小傘，坐在外面的木椅等候。周洲和後澄奕很喜歡來這家餐廳，因為層次的限制，相對比其他地方會安靜一點。
大約十幾分鐘，周洲和後澄奕出來了。天空還飄着點點小雨，他們兩個一個帶着鴨舌帽，一個套着衛衣的帽子，一前一後地走着。
後澄奕低着頭，心思散漫，正想着什麽，突然頭頂上出現了一把粉色的傘。他正疑惑着，宋熹就進入了他的視線。
“請你吃冰淇淋，去不去呀？”宋熹眼含笑意，微笑着問他。那歡快的語氣裏，是少女可愛的嬌俏。
很少男人能拒絕這種誘惑。
後澄奕是個例外。
但他也不能拒絕。
他飛快地移開目光，低頭努力思考片刻，最後還是不争氣地點了點頭。就好像昨晚因為她冷漠的一句話而意難平，警告自己保持距離的，不是自己一般。
“那我呢？”周洲問。
宋熹回頭，笑嘻嘻：“你就不用去啦。”
“……好，好歹留把傘？”
無人回應，空留他寂靜的身影。
西大附中有家冰淇淋小館，裝潢複古，氛圍美妙。宋熹第一次吃的時候，驚為天人，自此就愛上了這種叫冰淇淋的美食。
因着宋熹和後澄奕都是招蜂引蝶的體質，所以他們挑了一個偏僻的位置。宋熹點了個“草莓聖代”，後澄奕點了個“巧克力冰淇淋。”
“你喜歡吃冰淇淋嗎？”宋熹兩眼發光的問。
後澄奕認真回答：“恩，喜歡。”
雖然大男孩喜歡吃冰淇淋很奇怪。但他的确喜歡的，或者說……基本沒有他不喜歡吃的東西。
“你到底在想什麽。”後澄奕直視她的眼睛，想要探尋她的想法。以前的宋熹絕對不會想要請他吃東西的，哪怕是看他一眼，都會害羞地移開視線。
那個安靜的宋熹，仿佛換了一個人，不，應該是兩個人。昨天的宋熹和今天的宋熹，根本就是兩個人。
“我……昨天說了什麽嗎？”宋熹有些迷茫，今天她起床的時候，莫名覺得全身腰酸背痛，就像是打了一架一樣。下樓吃早餐的時候，她媽和宋青看她的眼神也怪怪的。
“……沒什麽。”
“哦……”宋熹咬唇，堅定擡起頭來，說：“後澄奕，對不起，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後澄奕知道這一句“對不起”，指的是什麽。他睫毛微顫，心裏凝結的委屈漸漸彌散。
“哦。”他垂眸，淡淡應了句，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宋熹莞爾一笑，“那就算你答應了。”
服務員上了冰淇淋，後澄奕接過，微笑着向服務員點頭致謝，服務員臉都笑垮了，走開幾步忍不住回頭去看。
兩個人歡快地吃着冰淇淋，宋熹覺得，這個世界真是太美好了。只有這個時候，她會忘記前世那無比失敗的愛情。
“阿姨說，你每天步行去學校？”後澄奕假裝不經意問。
“恩！”
“明天等我，我騎自行車去載你。”
自行車？宋熹腦海裏出現了具體的物狀，那的确是她唯一不會暈的車。
“還有，好好學習。”
這一句話對宋熹來說無比沉重。宋熹聽着後澄奕絮絮叨叨的囑咐，不停地點着頭，她本能地相信着後澄奕，這種奇妙的感覺大概源自于原主。
“你為什麽對我那麽好啊？”宋熹問。
後澄奕的心咯噔一下，這個問題他聽過無數次。
——你喜歡宋熹吧？對她那麽好。
幾乎所有人都是這樣認為的。
他六歲那年，他的媽媽牽着小宋熹的手，放在他的手掌心裏，說：“奕，記得好好照顧熹兒哦。” 自此，“對她好”這件事，成為了他的本能。
“習慣了。”
這是他的答案。
很簡單的一句話，甚至帶着敷衍的意味，但宋熹的心像是被人撩撥了一下，變得輕輕軟軟的。但她也很快清醒過來，後澄奕其實是在對原主宋熹好吧？于是，開口把自己當成了旁觀者，想要一問到底：“你是不是喜歡宋熹？”
他的小勺子叉到了桌面上。
“宋熹，她有那麽好嗎？除了漂亮的臉，她還有什麽優點嗎？”
“诶，跟我說說她吧？”
……
後澄奕含在口裏的冰淇淋冰得發麻。一向冷靜的他，竟頭一回覺得自己在風中淩亂。
這個問題超出了後澄奕的認知範圍，他關注的點已經不在“喜歡不喜歡”與“到底哪裏好”，而是宋熹的語氣，就仿佛她在陳述另一個人一般。
盡管後澄奕努力掩飾，但她還是捕捉到了後澄奕不大善意的眼神。果然，下一秒，後澄奕開口了，他問出了此生最沒禮貌的一個問題。
他說：“宋熹，你……是不是有病？”
“不，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生病了？”
宋熹“呵”了一聲，鼓起腮幫子，搶過後澄奕手裏的冰淇淋，氣呼呼地說：“連你也說我有病！”
“……很多人說嗎？”
“你才有病！哼！”宋熹丢下一句，瞪了後澄奕一眼，大步流星地跑掉了。
後澄奕舔了舔嘴巴，拿過菜單，點了一個宋熹的冰淇淋，認真思考自己是不是有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