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殺青
殺青
會相信後澄奕“不小心”的人，應該沒幾個。
很多人分明瞧見後澄奕殺氣洶湧地跑過來，在看見張梧後，不着痕跡地伸出腳，十分故意而有意地絆倒了張梧。
大家只會拍手稱快。張梧不是什麽好人，人們反而對被調戲的宋熹抱有同情，即便宋熹勇敢地進行了反抗，但張梧那種性子的人，又怎會善罷甘休？
旁人安撫了宋熹幾句，尤其是臨時負責他們工作的姐姐，好好地勸導了宋熹一番，除去同情宋熹的遭遇，還叫她今後不可再沖動。但宋熹顯然是不需要安慰的，她只是不住地點頭，應聲“好的”。
後澄奕走過來，拉她的手，說：“回家。”
宋熹很不自然，她試圖掙脫，但後澄奕握得很緊，她只得努力抑制自己的狂躁，跟着後澄奕離開。
自從上次甩了他一巴掌，她總覺得問心有愧。自然，他對她總是沒話說的。她心中再多憤懑，也不該與他有關。
一路上，後澄奕沉默不語。現在這個宋熹更不是會主動說話的人，她坐在車上，看向窗外匆匆閃過的風景。她的胃裏一陣翻滾，車內沉悶的氣味鑽進她的鼻子裏，讓她好生難受。宋熹努力做好表情管理，但她皺成一團的眉，暴露了她的波濤洶湧。
她一定是大腦抽了，才會在再三糾結後選擇上後澄奕家的車。
原本坐得離她遠遠的後澄奕，嘆了一口氣，挪了過來，他一伸手，就被條件反射地打落，一只口罩掉落在他們之間的空隙上。
宋熹瞄了一眼後澄奕有些紅的手背，這才意識到自己下手太重，她撿起那個口罩，自己戴了起來。一瞬間，大腦也清醒了不少，那種洶湧的嘔吐感，這才好轉。
可是，後澄奕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從未見過的憂傷。他靜靜地看着她戴好口罩，随即轉過身去，背對她，不說話。他的側臉立體得就像雕琢的藝術品，此刻看起來冰冷，而孤獨。
她有些郁悶，今晚她沒怎麽得罪他吧？他怎麽好端端地生氣了？換桌平日，他一定要詢問，有沒有吃虧，有沒有受傷。
可他，一言不發。
車子忽然一個踉跄，宋熹的身子往前傾了一下，差點撞上椅背。就在這時，後澄奕胳膊一伸，攬住了她的肩膀，把她往懷裏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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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動作快得她來不及拒絕。而等她的腦袋靠上去的那一刻，她覺得有些眩暈。體內那個傷疤在瘋狂地旋轉，跳躍，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就像是止痛藥一般，麻醉了她的神經，讓她無法思考。
她應該一拳揍上去，或者來一個回旋踢。但最後，她只硬生生憋出了一句：“你……混蛋。”
他卻說：“對不起。”
她有些懵，什麽對不起？
“我不會再讓那個混蛋欺負你的。”後澄奕的聲音铿锵有力，宛若誓言一般，敲在她的心裏。
可是，誓言總是最可笑的，不是嗎？所以，宋熹只是冷笑了一下，心裏反問，你拿什麽做保證呢？你又能保證到什麽時候呢？而你，又用什麽身份，向我保證呢？
當晚，他們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十一點。程以在門口等着宋熹，宋熹向後澄奕使了個眼色，後澄奕自然明白，兩人都沒把今日的事情告訴程以，不然以程以的脾氣，怕是能拿着棍子上門打人。
但得罪張梧始終是一件麻煩事。
宋熹第二日就感受到了。
劇組裏有的人對她的态度很微妙了，他們從一開始的熱絡，轉變為愛搭不理。化妝師、造型師對她的态度也是十分敷衍，宋熹這些天的妝要麽自己上，要麽夏雲馨幫她上。
“這圈還真陰暗！”夏雲馨甩了眉筆，不屑道。
宋熹笑笑。
周洲托腮：“我就說，熹兒這模樣，進圈子是很危險的。”
“說人話。”夏雲馨白了他一眼，“就你這烏鴉嘴。”
“會不會是我太沖動了？”宋熹輕聲喃喃，另一個自己，就是簡單粗暴，二話不說就把人揍得起不來地。雖說教訓了渣男，但也得罪了人。
或許……
“你做得對。”坐在邊上一直沉默的後澄奕開口了，他挑眉：“你的安全比什麽都重要。”
後澄奕這句話是完全把她放在第一位的。宋熹一直忐忑的心，這下才穩妥了一點。
“就是！大不了不拍，這種渣男就該往死裏打。”夏雲馨說着，拍了拍宋熹的肩膀。
後澄奕看了下表，說：“熹兒，走了。最後一場戲。”
宋熹點頭。自他們加入劇組以來，也有兩三個月了，拍完這一場，他們也該收拾東西，專心投入到高考最後的沖刺之中。
夏雲馨和周洲也跟了上去，今天周末他們好不容易溜出來探班。
最後一場戲是最狗血的分別戲。因為粥粥要出國念書，所以他們面臨着分別。
小雪紛紛。
他們互相推着自行車走了許久。北風獵獵，寒氣灌進她的脖子裏，冷得她呵氣暖手。他們停在橋邊，看着結冰的湖面，相互無言。
他把自己的圍巾解了下來，溫柔地替她圍在脖子上，她看向他，他的眸子裏夾帶着溫柔的……憂傷。
宋熹心裏暗自感嘆，這丫的演技真好。
“天冷，以後記得圍圍巾。”他輕聲囑咐。
她點點頭。
“我走了，你會記得我嗎？”
聲音裏帶着小心翼翼的試探。
他凝視了她片刻，什麽也沒說，而是伸手輕輕抱住了她。
宋熹跌入他懷裏的那一刻，有了與粥粥不一樣的情緒。粥粥應該是傷感落淚，而她，卻覺得自己的心砰砰地跳，帶着一種難以名狀地興奮，她的臉有一層紅暈，險些忘了自己在拍戲。
“我等你回來。”他沉聲道，原本清爽的聲被放低，有一種絕望而掙紮的氣息。
半晌，沒有人回應。
“CUT！宋熹，你這是被抱傻了？”徐真冷漠臉。
四周發出一陣竊笑聲。
周洲見狀，連忙拿起相機咔嚓咔嚓。為了留下證據，他也是很不容易了。
宋熹滿臉通紅，推開後澄奕，小聲辯駁：“沒有……”
但她的這聲“沒有”，在後澄奕看來，那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沉悶了幾天的後澄奕，也揚起一抹淺笑。
“熹兒，你害羞了嗎？”
宋熹被說中心事，随即一記小粉拳就砸在他身上，啐道：“沒有！”
他心口一陣痛，好吧，她說沒有就沒有，一直都是她說了算。
再次開拍。
他們擁抱在一起。
徐真盯着鏡頭，糾正道：“抱緊一點。”
宋熹：“……”
“再抱緊一點，拘束啥！”
這時，不知道誰在人群了來了句——
“導演，應該讓他們來個吻，這才能體現離別的激動情緒！”
“怎麽成呢，人家未成年呢！”
一陣哄笑聲迸發而出，所有的人都在看這對小情侶笑話。盡管，他們并不是他們所說的情侶身份。
想到這裏，宋熹想起一件事。
徐真導演曾詢問她媽，是否可以有吻戲。
程以很激動地說，“不可以！！”
導演嘆一口氣，也是，宋熹和後澄奕都還小。
誰知，聽了這話的程以立馬改變态度：“不！導演！如果是和後澄奕，你安排個吻戲，那也是很合理的！我作為母親，也是很開明的。”
後澄奕就笑，宋熹當場暴走。
導演對他們的站位滿意後，就打了個手勢。
不得不說，後澄奕的情緒醞釀得非常到位。他那略帶沙啞的聲音，念着動情的臺詞，讓原本在犯花癡的宋熹一下子被帶入了。
她也難過起來。
“我一定會回來的。”她咬緊嘴唇，用力地回抱後澄奕，閉上眼的那一刻，一顆晶瑩的淚珠從她的臉上滑落。
他們成功殺青了。
周洲和夏雲馨兩個沖上去送花，程以和溫淑都到了現場，她們給劇組運了好多禮物過來。
也就是這時，很多人才發覺，原來兩人家境也很好。
徐真導演找他們談了最後一次話。
“你們演得很好，至少已經達到了合格水準。特別是澄奕。”徐真導演說着，眼裏發出欣賞之光。
宋熹知道，她只是捎帶上的陪襯品，她演得怎麽樣，她自己心裏還是有點數。
“等成品出來了，我會發給你們看。你們先專心考試，相信我，你們如果要進娛樂圈，憑借你們的相貌與家境，絕對是易事。”
“導演您過獎了，如果沒有您的提拔，我們連電影也拍不了。”後澄奕微笑，回答得既有禮又恰當。
宋熹就跟着點頭。
後面徐真導演說了很多，關于他們今後的建議與計劃等等，他們能感覺到徐真導演着陣子對他們的照拂，內心也頗受感動。
導演還叮囑了宋熹要多加小心，張梧絕非善人。宋熹點頭，心裏也有些憂慮，後澄奕像是看穿她的心思，偷偷握緊了她的手。
最後告別的時候，他們相互擁抱。
已經走到門口的宋熹，像是想起了什麽，她轉頭問導演：“導演，粥粥和顧哥哥的結局會是什麽樣的？”
徐真導演就笑：“你呀，也不好好看劇本，男女主的結局就是她們結局的映照！男主女的結局，就是他們的未來。這也是天下絕大多數人初戀的結局！”
她一愣，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