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周承軒盯着石桌上的棋局。

他的棋力,自然不可能比不過辛喬,只是常年在幽竹掩映的老宅裏坐着,陡然一暴露在這樣直愣愣的陽光下,晃了下神,便落錯了一子。

張張嘴,悔一步棋,還有盤活全局的可能。

可人生也如落子,哪會給你毀棋的機會呢。

他笑一笑認輸作罷,站起來叫辛喬:“走吧,上樓去找阿钰。”

舊筒子樓五樓,周琨钰正陪辛木刷題,辛木有道數學不會,周琨钰這個學霸來給她解惑。

聽見腳步聲,很平靜的起身來應門:“爺爺。”

“我今天來,是想問問你,這周末能陪我去個地方麽?”

周琨钰點頭:“好的。”

周承軒離開後,周琨钰問辛喬:“爺爺找你說什麽?”

那時她倆正在廚房裏洗水果,辛喬彎了彎唇:“說我棋力不如他,可運氣好,贏了他一局。”

“其實我哪裏是運氣好呢?老爺子好面子,不承認罷了。”

說話間努努嘴,示意辛木還在客廳。

周琨钰點點頭。

兩人收拾好廚房,一道下樓去買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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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喬盯着自己腳下晃動的影子,被秋末近午的陽光塗寫得分明:“你爺爺跟我說,其實當年害我爸出事的那富家子,現在還常常回國。”

她把整件事說與周琨钰聽。

周琨钰問:“拒絕了爺爺,後悔麽?”

“後悔得要死。”辛喬:“你知道我們是那種很老式的家庭,清明和忌日去掃墓都要下跪的,父仇不報……‘父仇’,這個詞是不是很武俠電影?”

周琨钰知道她心裏難受,所以顧左右而言他,不說話,默默陪着她。

“人都會有不那麽光明的想法,我也有一瞬間想過,是不是求一求你爺爺,他就能幫我解決這件事?靠我自己去找當年的目擊證人,不知找到什麽年頭。”

“可是。”周琨钰接話。

辛喬勾勾嘴角:“可是。”

是啊,陰暗的想法人人都有。

可是對辛喬這種好人來說,人生總有——“可是”。

有些線,就是無論如何不能越過。

周琨钰挽住辛喬的胳膊:“你不是一個人找。”

“我會和你一起。”

“我不會用爺爺的那些方法,我們就踏踏實實的找,用你以後見到你爸,會很有底氣的跟他說的方法找。”

辛喬笑了笑,捏了捏周琨钰挽在她肘彎處的手。

是日天晴,一列鴿子撲棱棱振翅劃過頭頂高遠的天,帶起一陣熟悉的鴿哨聲。

辛喬擡頭去看,一只鴿子不知迷途還是怎的,脫離了隊伍。

是迷途,還是自由?

這個問題,在她身邊的周琨钰有答案。

她問周琨钰:“你呢,你爺爺要帶你去哪?”

“不知道。”周琨钰很平靜:“事情到了這地步,無論他要帶我去哪,我都會陪他走這一趟。”

看看他還有什麽牌。

周承軒的秘書很快給周琨钰發來機票信息。

原來,周承軒是打算帶周琨钰回一趟南方老家。

周六,周琨钰收拾行李準備出門。

辛喬多少有點不放心:“他找我說了我爸的事,找你又想說什麽?還特意帶你回老家。”

周琨钰問:“怎麽,不放心我啊?”

“那要不,”她說話間眉尾挑着:“你跟我一起去?”

辛喬搖頭:“我不去。”

我要你一次次為着自己的選擇,向我奔赴而來。

你我之間,不要束縛,全憑一腔赤誠的愛和信賴。

周琨钰趕赴機場,與周承軒一同飛抵蘇城。

周承軒安排了車來接,開往附近的水鄉。

這便是她們的老家了,景色看在眼裏都有熟悉之感。

車一路開,眼前出現的是一片低矮建築,占地不大,但灰瓦灰磚自有一股專業嚴肅的氣韻。

門口的木匾已随歲月而斑駁,黑漆上書“濟之學院”幾個隸書大字。

取自孫思邈的《備急千金要方》:“人命至重,有貴千金,一方濟之,德逾于此。”

在全國來說,這所醫學院并不出名,卻因有當地的幾位名醫坐鎮,走出了好幾位後來在全國都排得上名的行業領頭人。

周承軒也是在這裏完成了自己的醫學啓蒙。

周家本就是世代從醫,父親一早看出他是學醫的好苗子。畢業後,他奔赴邶城繼續深造。

幾代家族的志向累積,落到他這裏,終于着手創立了慈睦醫療集團。

他娶了對他最有幫助的女人,給兒子挑選伴侶時也是同樣的思路。慈睦集團在他手裏從默默無聞到全國領頭,從什麽時候開始,他放下手術刀,成了一個雷霆手腕的商人。

集團發展需要高度集權,他排除異己的時候,不是不心狠。

此刻,他和周琨钰一同坐在學院操場邊的長椅上,望着球場上酣暢揮汗的少年人。

曾經他也是他們中的一員。

滿滿鴻鹄志,一腔醫者情。

很是記得那日父親來學校找他,一臉嚴肅的站在操場邊:“阿軒。”

他心中一凜,把球丢給同伴,快速走過去。

“你還有空這樣去玩?”父親只是這樣點了他一句,背手離開。

從小多少人誇他天縱奇才,他一早知道,幾代家族的籌備積累,要由他完成開創慈睦集團的大業。

周承軒微眯着一雙略有些昏花的眼,到底是上年紀了,坐在明晃晃的陽光下,看着籃球投擲的軌跡似有光暈。

籃球只是一個象征。

他放棄了多少呢。

青春悸動過的紫丁香一般的女孩。

從小親近無間的唯一的妹妹。

這時唯一的孫女坐在他身邊,防備得隔着距離,問:“爺爺,來這裏做什麽?”

周承軒笑了聲:“阿钰,我一早知道你有反心。”

“我本來還擔心,你會帶我來這座學院,讓我看一看那早已經斑駁的牌匾,看一看上面的‘濟之學院’四個字,跟我說,人命至重,有貴千金。”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可真是太失望了。”周承軒道:“那樣的天真,哪裏像我周承軒教出來的孫女。”

周琨钰唇角揚起的弧度,優柔的,與他仍是一眼能看出相像:“爺爺既然帶我來這裏,應該會告訴我,您接下來準備打什麽牌吧?”

周濟言想要拿到慈睦集團,哪有那麽簡單。

周承軒示意她打開自己的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

周琨钰低頭翻閱,心驚,卻不露聲色。

周承軒竟把自己名下的股份盡數轉給了周濟言。

“我準備開一場新聞發布會,不會承認自己的過失,而會為自己辯駁。”

周琨钰收起文件,望向周承軒。

到這時,她忽然明白了周承軒在做什麽——

為着跟周承軒角力,她才開始深入了解集團的財務狀況,慈睦作為老牌民營醫療集團,經營思路偏傳統,宜美之類的後起之秀野心勃勃,慈睦的經營早已不如表面那樣光鮮。

周承軒年歲不濟,可在這時候宣布退位,把這艘旗艦交給更年輕的掌舵人,人人會質疑他沒有經驗,也許會動搖到慈睦的根基。

周琨钰忽然明白了,為什麽她和周濟言會順利開了那場發布會。

那是周承軒放手讓他們開的。

周承軒一手創立了慈睦,現在,他要用自己,完成對慈睦的最後獻祭。

用他的聲譽。他的名望。他奮鬥了終生的醫療行業。

他不認賬,人人罵他辱他,總會更願意把期待投向新一代更年輕的掌權人。

周琨钰低頭,嘲諷的挑起唇角。

也不知是對周承軒,還是對整個家族。

在那樣幽暗的大宅裏憋悶久了,她們個個都瘋,可是誰又瘋得過周承軒呢?

為了家族發展,他連自己都可以不要,縱身躍入火爐,把一己肉身也變作讓火越燒越旺的柴。

再過不久之後,敏銳的周琨钰便會覺察,周承軒頻頻出現消化不良,同時日漸消瘦。

再然後,她便會發現,周承軒罹患了胰腺癌。周承軒自己作為醫生最清楚,這種癌被稱為“癌中之王”,根本無可治療。

此時,他坐在青蔥時的校園,望着灑落操場的陽光:“阿钰,記得小時候我教你寫‘心’那個字嗎?”

“人的心分了三個點,那是在提醒你,身前身後,都是眼睛,你都要留神,才能活得長、走得遠。”

“對你大哥,你要記得提防。你是最像我的孫女,可不要被這環境,給吃掉了啊。”

周琨钰最後問了個問題:“爺爺,您卸任之後,會去看姑婆麽?”

周承軒搖搖頭:“落子無悔,人生哪裏有回頭路可走呢?”

失去了的,就是再也找不回來了。

兩人當晚就飛回了邶城,周家派司機來接。

周琨钰在機場與周承軒告別,周承軒沒再多說什麽,沖她揚揚手:“去吧。記得,自私一點,心狠一點。”

周琨钰站在原地,目送着周承軒的車開遠了。

她打車去了辛喬單位門口。

算着辛喬下班的時間,給辛喬打了個電話。

“喂?”

辛喬的聲音在薄暮裏也帶點陽光殘存的溫度,讓周琨钰像在一個暖意融融的午後般彎起眼睛:“喂。”

又吐槽她:“一個經常不看手機的人,這次接電話倒快。”

“想到你可能會打電話。”辛喬問:“回來了?”

“嗯。”周琨钰問:“你呢,下班沒有?”

“等等啊,今天做了組恢複訓練,我得先換衣服。”

“你做訓練了?”

“放心,沒牽連到左肩的傷。”辛喬又問:“老爺子的事解決了?”

“等你出來,我慢慢跟你說。”

一整日的奔波讓她此時着實有些累了,站在樹下,一只手背着,身子軟軟向後靠住樹幹。

本來她可以直接回舊筒子樓,辛喬下班後也是要回家的。

可她就是來了這裏,想着早半小時見到辛喬也好。即便只是等在這裏,在離辛喬更近的地方,空氣裏些微透出的寒意都令人更放松了些。

正值秋末向冬初過度的時間,冷暖空氣懸浮在人四周相愛相殺,周琨钰指尖透着微微的涼意。

她不能說現在的心裏絲毫不失落,和周承軒回家鄉這一趟,的确帶給了她一種震撼。

可同時,她也感到了一種由衷的輕松。

在這以前,她的肩上像始終壓着什麽東西,她看這世界始終戴着名為“應該”的濾鏡。

而現在,這些倏然消失了。

她作為“周家人”好似失去了一部分身份,同時卻又找回了自己。

當她重新開始打量這個世界,她不再去想所有人、所有事“應該”是什麽樣,“應該”具備什麽樣的涵義。

在她面前,樹就只是樹,光禿禿的,帶着些料峭的味道。

燈就只是燈,挂在小超市前,晃着悠閑漫步的一只流浪貓。

黑歸于黑,花草歸于花草,世界重歸真實的質感,像沒經過磨皮的美人透出肌膚紋理。

她安寧了,一顆心在胸腔裏跳躍,穩當當的。

這時辛喬在電話裏叫了她一聲:“周琨钰。”

“難道你不是來吻我的嗎?”

周琨钰意識到了什麽,倏爾擡頭。

方才的樹木、燈光、夜色、花草之間,辛喬換回了一身便服,含着笑意向她走來,手機還一直拿在耳畔沒有挂斷。

一直走到周琨钰面前才收起手機,身上傳來淡淡清新的檸檬味。

周琨钰挑挑眼尾:“還是在你單位門口呢,辛隊這麽不注意影響的嗎?”

辛喬笑:“那等回家。”

“現在呢?”

“現在啊,在這坐會兒。”

辛喬帶着她走過一個拐角,指指路邊長椅。

“大冬天的,你不怕冷啊?”

“就是不想這麽快回家。”辛喬難得扭捏了下:“回家木木在呢,又不是二人世界。”

此時辛木正捏着筆奮勇刷題,忽然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周琨钰笑着坐到長椅上,辛喬叫她:“等我一會兒。”

自己鑽進路邊超市,不一會兒走出來,坐到她身邊,遞給她一瓶熱奶茶。

周琨钰捧在手裏,暖暖的。

兩人沉默半晌,辛喬:“那個。”

“嗯?”

辛喬撓撓頭:“我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周琨钰一聲輕笑:“不用刻意說什麽。”

“就這麽靜靜坐一會兒,挺好。”

在外人看來,是因為她們的家境、階層、成長環境差距太大,共同話題少之又少。

對辛喬來說,是因為很多話跟周琨钰之間都不必說。

她們的交流,融化在每一次的擁抱、接吻、纏綿裏,甚至融化這麽靜坐時缭繞的空氣裏。

辛喬目視前方,更遠處的樹枝上,開始挂起一小顆一小顆閃爍不停的燈,這樣的情景總讓人想起不遠之後的聖誕節。

她往常不在意這些節日,因為沒有精力,也沒有心思。

但今年,在經過一個過于綿長的秋季後,周琨钰靜靜坐在她身旁,手指在熱奶茶瓶上來回輕輕摩挲,發出很細微的聲響。

她忽然對即将到來的各個節日,生出了許多的期待。

悄悄瞥一眼周琨钰,面容柔雅的也望着前方,視線落在跟她相同的方向。

“周琨钰。”辛喬輕聲問:“你在跟我想同樣的事情麽?”

周琨钰根本沒問她在想什麽,而是彎着唇角點點頭。

以後的每一個節日。

都一起過吧。

解決了一直壓在心頭的大事,周琨钰着手開始看房。

她找了個中介,提的要求很明确:“不用太奢侈,一梯一戶,四居室,裝修符合我的喜好,可以立即入住。”

中介問:“價格呢?有什麽要求麽?”

周琨钰:“在正常的市價範圍內,都可以接受。”

“全款。”

中介卯足了勁:“好嘞!這周末就帶您去看房!”

辛喬下班回家,周琨钰說了這事。

辛木有些舍不得:“你一直住在我們家,不是挺好的嗎?”

周琨钰笑道:“你長大了,總歸需要自己的空間。而且我經常加班,總是深夜回來的話,影響你休息。”

的确,她們這老房子太小,隔音又不好。

周琨钰揉揉辛木的頭:“況且只是換房子而已,你和你姐可以過來住呀,又不是我們要分開。”

周六,中介和她們約在潤園壹品見。

辛木:“馬上期末考了,我就不去了,得在家刷題。”

周琨钰:“好,那我拍給你看。”

看房時停車不太方便,她和辛喬打車過去。下車時,中介熱情迎上來:“周小姐嗎?”

她這次買房不再以奢侈優先,回歸更接地氣的世界,“周三小姐”的身份不再是萬能通行證。

中介只是憑她矜貴的衣着、精致的細高跟鞋、優雅的氣質,判斷她一定就是全款買房的大佬。

又看一眼她身後随性牛仔褲、黑色薄棉服的辛喬:“二位是?”

周琨钰:“朋友。”

辛喬抿了一下唇角,沒說什麽。

中介一路走一路介紹:“姐,我們今天要看四套房,您聽我慢慢給您介紹。”

周琨钰一身白色羊絨大衣,腰帶松垮垮在腰間,一臉端莊神情,身姿卻難掩綽約。

她柔柔開口:“不用看四套了。”

“直接去看最貴的那一套吧。”

中介驚呆了。

什麽是真富婆!這就是!一點不帶含糊的!

他覺得自己即将迎來職業生涯的高光時刻,誠惶誠恐引着周琨钰:“姐,您這邊請。”

辛喬在一旁咂了一下嘴。

姐什麽姐,她都還沒叫過周琨钰“姐”。

其實對周琨钰來說邏輯很簡單,在你不能很快判斷一件商品的品質時,價值就是最簡單的衡量标準。

一件商品若能以某一種價格存在于市場,那便是經過市場反複檢驗、充分認可的。

她想要品質最好的房,那麽,選價格最高的一套。

中介帶着她們到二十六樓,開門迎她們進去:“房主出國了,所以想把國內的資産處理掉,這套房才裝了一年,根本沒住過人,姐您看這裝修,是房主找一個着名設計師設計的,光裝修就花了這房價的一半呢,您要入手這套絕對是賺了。”

辛喬環視室內。

黑白灰的調子,并不見什麽水晶燈之類的繁複歐式裝修,反而一派清雅,的确符合周琨钰。

辛喬也是認識了周琨钰後才知道,原來有錢人家的一張餐桌,上好的天然大理石材質,價錢足以拿來買好幾平米房。

而周琨钰目光淡淡的,徑直來到陽臺,讓帶些冬日意味的風拂過她的發。

她之前考慮過買別墅,更不受打擾些,但從周家那幽竹掩映的老宅出來後,她發現高處的視野給她一種闊別已久的疏朗之感,加之她也不想太奢侈。

辛喬踱到她身邊,她笑問:“喜歡麽?”

辛喬只說:“你喜歡就好。”

周琨钰和辛喬回到室內,對中介道:“能麻煩你到外面稍等我們一會兒麽?我們商量商量。”

中介:“沒問題姐,你們慢慢看慢慢商量。”

中介出去後,周琨钰掏出手機,在屋內繞了一圈錄了個短視頻,然後拉着辛喬到沙發上:“坐會兒。”

她把視頻發給辛木,又柔柔的發了條語音:“木木,看看喜歡嗎?”

過了一會兒辛木回:“挺不錯的,适合你。”

“那你覺得你姐喜不喜歡?”

辛木笑了:“你倆不是在一塊兒呢嗎?幹嘛問我?”

周琨钰:“她不肯說啊,讓我猜,我只好找你幫忙。”

“她應該也喜歡,她喜歡簡單的,不喜歡花裏胡哨。”

“好,我知道了。”

周琨钰收起手機,微微傾身,手肘支在膝蓋上,托腮看着辛喬:“木木說你應該喜歡,你要不要自己說說,到底喜不喜歡這房子?”

辛喬不說話。

周琨钰:“那……你喜不喜歡我在這房子裏?”

她往辛喬這邊坐了坐,膝蓋輕抵着辛喬的膝蓋。

辛喬沒繃住:“你真挺厲害的你知道麽?”

她的确喜歡周琨钰在這房裏的樣子,慵雅又天然,與周琨钰本人的氣質很契合。

周琨钰:“你剛才是不是生氣了?”

辛喬:“我生什麽氣?”

周琨钰:“我跟中介說,我們是朋友。”

辛喬垂了下眸子,長長的睫毛翕動。

周琨钰:“我只是覺得,沒必要把我們的隐私告訴一個陌生人,可能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辛喬:“我們的關系要對各自單位隐瞞,這我理解,畢竟我們工作性質都比較特殊。可對着陌生人,謊話也要脫口而出麽?”

周琨钰:“這對你來說是撒謊?”

辛喬沉默。

周琨钰:“在現代社會,看上去再遙不可及的兩個人,彼此之間建立聯系也只需要不超過六個人,如果這中介恰好認識我們身邊的任何人呢,這會不會帶來麻煩?”

辛喬吐出一口氣。

周琨钰:“我知道你喜歡一切都坦坦蕩蕩的,我們現在也的确可以這樣了啊,只是一些規避麻煩的小技巧而已。”

在所有的大麻煩解決之後,這是辛喬第一次感到她和周琨钰生活理念上的小不同。

周琨钰拍了拍沙發:“你喜歡這沙發麽?”

辛喬看了眼。

周琨钰:“那你喜不喜歡在這沙發上……”她附到辛喬耳邊,細細描述了些什麽。

辛喬的耳朵紅了:“周琨钰,你要買房就是為了這些事麽?”

周琨钰坦然的點點頭:“這是原因之一。”

對着辛喬發紅的耳垂,湊過去親了親。

“跟你商量件正經事。”

“什麽?”

“我想全款買這套房,但還差點錢。”

“差多少?”

“五萬。”周琨钰問:“你能拿得出麽?”

辛喬點頭:“可以。”

從辛木做完手術後到現在,她已經有一點存款了。

辛喬掏出手機:“我現在就轉你。”

“等一下。”周琨钰的手柔柔的覆上來,半開玩笑道:“我不還了,行麽?”

辛喬認真點頭:“可以啊。”

“真的?”

“這有什麽好騙你的。”

“好,那我可真不還了。”周琨钰彎着眼睛說:“等辦房産證的時候,把你名字加上。”

辛喬看了她半天:“周琨钰,你沒事吧?”

“三千多萬的房,你管我要五萬,然後就要加我名字?”

她回過味來:“你根本就不差這五萬,對吧?”

周琨钰坐直了,不再玩笑:“辛喬,我只是想跟你說,我未來的人生計劃裏,有你。”

“這裏會是我未來的家,所以,我想你跟我一起參與。”

一句話輕輕撞進辛喬心底。

“那不要加名字。”辛喬望着她:“你這樣想,就夠了。”

周琨钰看了她一會兒,彎彎眼睛,一手伸過來撈住她後頸。

吻了上來。

冬日陽光不多,在接近正午時分卻不再吝啬,透過陽臺的落地玻璃照進來,用淺金色的輪廓線把擁吻的兩人雕琢成一體。

辛喬握住了她垂放在自己腿上的手。

很奇妙的,周琨钰一瞬對這裏,已經有了家的感覺。

放開辛喬後,她又湊近辛喬耳邊:“我想買房,還有個很重要的原因。”

“老房子隔音太不好了,一點聲音都不能出。

“每次都忍得……好辛苦。”

手動感謝【與世無争】小天使的深水!愛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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