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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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醫生告訴過江绾，小說世界裏有很多不可思議的東西。比如憑空而來的BGM，比如肉眼可見的出場特效，再比如別人願意給你看的記憶。
很奇怪，江绾這一個月以來都過得很奇怪。白陸可以每天都不用去上班而在家裏陪着她；她的fashion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新的粉絲和留言；而公司一切都運行平穩，既沒有新的合作，也沒有任何問題需要讓她處理；白陸每天下午六點過都會去書房打電話；而八點半之前她都必須睡覺……
其實這些奇怪的地方，她一早就察覺了，只是她安于和白陸在一起的日子，只覺得過一日少一日，便懶得再去想其他的。直到昨天，她去雜貨間找主題徽章，卻看到了一個月前，她計算和白陸生寶寶的那一天，她用來裝扮房間的玫瑰花瓣、氣球等物品。
她記得這些東西在那天晚上就被她用掉了，就算事後再收起來，也不該是這樣整整齊齊的樣子。她想在手機裏找尋一些線索，直到她發現手機的時間被人調整過，正确的時間應該是一個月前的那一天。而那一天，她還和白陸一起去看了電影，可是她購買的電影票信息卻被人删掉了。
而今早醒來，她默默地裝睡，默默地看着白陸将她手機裏的電影票信息删掉，把時間調整，然後一顆心默默地揪了起來。
她不知道為什麽，時間會停留在一個月前的那一天，而白陸還要費盡心思地瞞着她。
所以江绾故意找了個借口将白陸支了出去，然後給張醫生打了個視頻電話。直覺告訴她，小張知道這其中的原因，而小張也是除了她和白陸，唯一對重複的時間存有記憶的人。
張醫生接到電話只是嘆息一聲，毫不意外地說：“我就知道你會來問我，你要看我的記憶嗎？”
然後江绾看到屏幕裏，她安靜地躺在手術車上被推了出來，白陸慌張地撲到車前，在看到醫生的嘆息搖頭之後，絕望一下子占滿了整張臉。
原來那一天，她竟然已經死了嗎？
白陸發了瘋似地抱起她，不顧任何人的阻攔離開了醫院。而畫面一轉，又變成了白家。
她安靜地，毫無聲息地躺在床上，已經是一個死人了；而白陸卻沒有一點害怕的樣子，坐在床邊握着她的手癡癡地望着她。有淚水滴在他的手背上，滑進虎口消失不見，而他依舊眉眼溫柔。窗外明月星稀，他坐在那裏，被孤獨圍繞，好似一幅令人悲傷的畫。
江绾感到心髒猛地一抽，明明還沒有到犯病的時候，卻已經那麽疼了。
“其實那一天江萌也死了，你知道嗎？”
張醫生的聲音又從電話裏傳來，江绾微微一愣，她記得那天江萌還給白陸打了一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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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姐姐怎麽會死？”
“蘇伊然找人去了江萌住的地方，電梯出了故障，江萌被困在裏面跟随電梯一起落下，當場身亡。”
江绾突然想起，小說裏是有這樣的一個情節，好像是江萌請白陸去幫她看一個新的項目，而白陸去了，兩個人突然就遇到了一群打手。在白陸的掩護之下，兩個人一起逃進了電梯，但是卻遇上了電梯故障，被困在了電梯裏一夜。
而那夜，正是原主病發的時候，原主江绾被送往醫院之後搶救無效離世，還是厲爵風親手為她蓋上了白布。
張醫生道：“那天白陸本該去幫江萌，可是他沒有去，導致了江萌的意外離世，小說的女主死了，所以一切都重新來過。”
江绾想起那天早晨她醒來時，白陸那憋紅了的眼眶，看着那麽地令人心疼。而他還騙她，說她只是喝了酒把一切都忘了。
“所以第二晚白陸本來答應了陪我吃晚餐，但卻突然有事離開，他不是去了公司，而是去幫江萌了？”
“對，他以為是因為他違背了作者的意思，你才會死。可是等到他幫了江萌回來，你還是死了。”
“那江萌沒死，為什麽還會繼續重複？”
“因為他……哎……”張醫生長長地嘆息一聲，“他以為你再也回不來，所以他自殺了。”
“他大概也沒想到他自殺後竟然又回到了你死前的那一天，他本來滿心歡喜，還要我來看着你，想預防你發病的可能……可是他根本沒想到，作者要你現在死，任何人都改變不了！”
所以她并沒有連續兩天發病，而是她過着重複的一天再次發病而已。
“所以我為什麽又會醒來？”
“他……”
“因為他又殺了他自己，對嗎？”
張醫生沒有再說話，而屏幕上，白陸抱着毫無聲息的她坐在地上，仿佛失了魂魄，好像就這麽跟着她一起去了。房間裏到處都是她和白陸一起裝扮的節日飾品，她記得那天她晃着白陸的胳膊撒嬌要去買的時候，她想的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她會離開，那麽就提前跟白陸把所有的節日都過一遍吧。
“绾绾，我勸過他，可是他太執着了……”
江绾覺得渾身發冷，到底是有多愛一個人，才會為了留住她，而每天都将自己殺死一遍？
江绾只要不出門就随意得很，經常都是不洗頭，穿着睡衣，滿屋子地亂轉。
可是今天她特意選了一套漂亮的衣裙，還精心化了妝，然後坐到樓下客廳等着去給她買鳳梨酥的白陸回家。
她想問一問白陸，這一個月來，他到底是懷着一種怎樣的心情将自己一遍又一遍地殺死？她還想問他，他用刀、用槍或是注射藥物的時候，疼嗎？
白陸看着她，紅血絲布滿眼底，但卻一言未發。
江绾的眼淚就像是打開了閘，便止不住地往下流。她一連問了三個“為什麽”，卻都沒有得到一個答案，可是她早已經知道了答案，只是還有些不敢相信，這世界上真的有一個人愛她至此。
“你這個傻子！”
白陸終是将她擁入懷中，緩緩道：“你都知道了？”
江绾幹脆放聲哭了起來：“你還打算瞞我多久？你以為自殺很好玩嗎？你都不知道痛嗎？你怎麽這麽傻呀！”
“不痛。”
江绾的心又是一揪，她知道，白陸又是騙她的，怎麽可能不痛？
只不過她不知道的是，對白陸來說，她的離開比殺死自己更痛。
“白陸，放過自己好嗎？”
“不可能。”
白陸幾乎是想都沒想就反駁了她。
江绾怔了怔，又咬着唇說：“你以為你現在這樣做，我還能假裝什麽都沒發生地過每一天嗎？白陸，我一想到你每天都要殺死自己一次，我就心疼，肝兒疼，頭也疼，渾身都疼……你不能這樣呀，你不能讓我疼死呀……白陸，你放過你自己吧，我求你了，我求你了，我真的不忍心再看到你再傷害你自己了，我真的舍不得你疼呀白陸！”
說到後來，江绾都不知道在說些什麽了，她斷斷續續地、泣不成聲地求着白陸，求他答應她，求他別再為了她犯傻。
白陸從來都不會慣着她，可是最近他總是慣着她，所以這一次江绾求他，他便答應了。
“好。”
因為，他也舍不得她疼呀。
江绾一早就知道自己會死，所以她曾想過無數個她死的那一天到底是怎麽樣的。當然她想着奇跡出現的時候更多，比如張醫生醫術超高，比如作者看她如此盡心盡力地扮演着工具人的角色，就對她網開一面。而她想着她的死，可能就是突然沒了意識，跟前兩次一模一樣。
但是她無論怎麽想，她也沒想到，這生命裏的最後一天，她竟然是在白陸知道的情況下，和他一起跟以往的那些看看電影打打游戲的平常日子沒有什麽差別地度過了一天，甚至在吃完晚飯後，兩個人還出去散了個步消食。
晚上八點半，江绾和白陸一起坐在陽臺，瞧着天上稀疏的星星和孤寂的一輪月。她把頭枕在白陸的肩膀上，發出一聲長長的感慨：“雖然沒有漫天的星空，但是也總比下雨好。每次看電視或者小說，一到悲傷的情節就下暴雨，相比起來，作者對我也算是仁慈了。”
白陸沒有說話，而江绾仿佛有說不完的話。她沒有邏輯地說着，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已經說了一整晚了，白陸也不厭其煩地聽着。
這時候的晚風還有些涼，兩個人坐得久了，白陸就拉着江绾進了房間，說是外面冷。
江绾心笑，反正她就快死了，就算今天着了涼，明天也不會感冒，她已經沒有明天了。
不過這些話她都沒有說，她怕說出來會讓白陸傷心。
“泡個熱水澡吧？”白陸說着就準備去給她放水，但是卻被江绾攔住。
江绾蹲坐在沙發上，仰着臉沖他笑：“我不想去泡澡，我的妝會花掉的，今晚我想一直這麽美。”
白陸也沒再堅持，在她旁邊又坐下，伸手将她圈住。
江绾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挂鐘，還有幾分鐘就到九點了，而九點一過，她就會病發了。
“白陸，你把藥給我吧。”
白陸圈着她的手臂輕顫，随後他平靜地回了一個“嗯”，起身去拿了安眠藥和白水。
這是他們倆下午就說好了的。江绾抱怨說病發的時候很疼，不想再受一次那樣的痛苦了，所以白陸便為她準備了安眠藥。
江绾接過藥剛要混着水吞了，白陸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抓住她的手。她微微一愣，又去看他，他臉色慘白，眼周又染出一片紅。
“你知道嗎，我可讨厭吃藥了，”江绾慢慢地笑起來，“但是今天吃完了，我就再也不用吃藥了。”
白陸怔了怔，終于還是把手收了回去。江绾溫柔地看他一眼，然後熟練地把藥吞了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睡着，所以她吃完了藥便圈着白陸的脖子沖他撒嬌。
“你要抱我去床上，我等會睡着了，我就不知道你會不會抱我去床上了。”
“我會的。”
白陸說着，還是抱起江绾，将她從沙發轉移到床上，然後牽過被子為她蓋好。
“你陪我睡好不好？”江绾側着身子，雙手交疊枕在腦袋下，聲音軟軟的。
白陸點點頭，然後也上了床，側着身子躺着，跟江绾面對着面。
江绾伸手撫上白陸的臉頰，用手指去勾勒他的輪廓：“真好看呀，我竟然嫁給了一個這麽好看的人。”
白陸動了動鼻翼，低沉的嗓音緩緩地流露出：“現在才發現嗎？”
江绾哼笑：“早就發現了，我見你第一眼，我就發現了。”
“那你賺到了。”
“嘿嘿，你也沒虧呀。”
兩個人默契地笑起來，但笑着笑着，江绾便不笑了，她認真地盯着白陸的雙眼，輕聲道：“白陸，你吻我吧。”
白陸的手縮緊，語氣卻是輕松：“不幹。”
“為什麽？”
“你是個女孩子，這麽不害臊？”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那……我吻你吧。”
然而江绾還在等着白陸的反應，溫熱的唇已經貼了上來，有些鹹鹹的，但也很甜。
晚風輕輕吹起紗簾的一角，窗外的星星又亮起了一顆，房間裏突然變得安靜下來，隐隐的有一道越來越沉的呼吸聲。
那滴淚好似窗外的流星，而白陸吻着懷裏的人兒是從未有過的小心翼翼，因為，她可能已經睡着。
我發四，這真的是一篇沙雕愛情文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