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清晨的陽光不如正午時分刺眼,但卻依舊有着喚醒他人的魅力。把沢田綱吉喚醒的是晨曦與鳥鳴。
晨曦尚且能夠得到解釋,但鳥鳴卻稍顯奇怪。因為這個小鳥的叫聲離自己實在是太近了,像是就在耳邊……
就在耳邊……?
沢田綱吉眼睛還半眯着,他還未完全睡醒。他躺在枕頭上,扭頭看向窗戶那邊。一只黃色的小毛團正落在窗邊,小小的爪子踩在窗臺上,看向沢田綱吉。
随後黃色小毛團飛了起來,降落在沢田綱吉的耳邊,用短短的鳥喙輕輕戳着沢田綱吉的耳尖。
“唔,小鳥……”
沢田綱吉側身,用指尖戳着這個黃色小毛團。這樣柔軟的感觸,讓沢田綱吉的心情從醒來的時刻便是愉快的。指尖輕輕點着小鳥的腦袋,柔軟的不僅是指腹的觸感,還有內心深處的淺潭。随着羽毛輕輕掉落,清澈的淺潭蕩漾出些許波紋。
沢田綱吉坐起身,揉了揉還有些困倦的眼,視線逐漸變得清明起來。他伸了個懶腰之後下了床,在這個過程之中,雲豆一直乖巧地落在沢田綱吉的肩上。
“是不怕人的小鳥,真是難見到。”沢田綱吉洗漱時透過鏡子看着老老實實蹲在自己肩膀上的小鳥。
洗漱之後沢田綱吉便出了房間,他昨晚是借宿在獄寺隼人這裏的。因此今早起床後,也應當先去拜訪對方。但令沢田綱吉意外的事情是,獄寺隼人并不在屋內。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從沒見過的陌生男人。
這個男人身着黑色西裝西褲,內襯是深紫色的襯衫。一雙丹鳳眼生得上挑,灰藍色的眼瞳平添着幾分冷淡之意。但在見到沢田綱吉的一瞬間,他的唇角卻微微上揚,像是心情愉悅不少一樣。
沢田綱吉的步伐停頓一刻,随後還是走到對方面前,露出一個淺笑,道:“您好。請問獄寺先生是離開了嗎?”
雲雀恭彌輕輕點頭,随後伸出手,遞到沢田綱吉的耳前。
沢田綱吉不知道對方伸出手的舉動是什麽意思,以為對方是要攻擊自己,于是有些緊張地眯起眼。但随着沢田綱吉肩膀上一空,他突然意識到,對面的這個男人是在接自己肩膀上的這只小鳥。
沢田綱吉睜大眼眸,便看見雲雀恭彌唇邊勾起輕笑,低頭對着在食指上休憩的黃色小鳥說道:“真是不聽話的壞孩子,讓我好找。原來是去另一只小動物那裏了啊。”
Advertisement
“小動物?”沢田綱吉帶着疑惑重複道,随後便對上雲雀恭彌那雙帶着些許戲谑的眼。
不知為何,沢田綱吉總有種自己似乎被人調戲了的感覺。但他總覺得這似乎不是錯覺……
“啊,這只小鳥是您的寵物啊。它叫什麽名字?”沢田綱吉看着在對面男人手上挪動小步伐的黃色毛絨團,忍不住好奇便開口詢問着。
雲雀恭彌瞥向沢田綱吉,回道:“雲豆。”
“雲豆……”沢田綱吉喃喃道:“好可愛的名字。又感覺好熟悉。”
雲雀恭彌的眼眸微微垂下,他将雲豆放到自己的肩膀上,随後摁下身後的烤面包機。他背對着沢田綱吉,開口道:“等下吃完早餐就出門。”
“啊,一起出門?為什麽?話說回來,獄寺先生去哪裏了,這個問題您還沒有告訴我。”沢田綱吉一頭霧水,他沒明白對方的舉動,畢竟眼前這個人是個陌生人。
……陌生人?
等等,這個人既然在獄寺先生的屋子裏,并且能夠與自己對話,這是不是代表這個男人也有可能和獄寺隼人還有山本武一樣,是自己曾經認識的人?
沢田綱吉心下有着幾分懷疑,但是沒有将心中的疑惑說出口。
“叮——”的一聲,烤面包機吐出兩塊面包,被雲雀恭彌用夾子放進餐盤裏。他道:“獄寺隼人去辦正事了。他會回來的,你不必擔心。”
沢田綱吉聞言這才稍微安心下來,但他又突然想起還有山本武,于是開口道:“那個……山本同學呢?”
“同學?”雲雀恭彌刻意重複着這個詞,聲音有着些許加重的傾向。
沢田綱吉感覺到對面的人心情似乎不是很愉悅,總感覺像是天氣突然晴轉多雲一樣。但他不明白原因是什麽,只能點着頭,略微小聲的‘嗯’了一聲。
雲雀恭彌冷哼一聲,似是不願多說這件事一樣,簡潔明了道:“不知道。可能死在哪裏了吧。”
沢田綱吉剛喝下的牛奶猛地嗆在嗓子裏,他爆發出劇烈的咳嗽,一直咳到面頰發紅,緩了幾秒後才道:“什麽?他死了?是因為我……果然是不幸的原因。”
“不是。”
雲雀恭彌已經坐在餐桌旁開始給吐司面包抹果醬了。他咬下一口,剛烤焦的香脆吐司加上香甜的藍莓果醬,清脆的‘咔嚓’聲在屋子內回蕩。
等咽下這一口之後,雲雀恭彌才繼續道:“我殺的。”
沢田綱吉整個人愣在原地,他不知對方話語中的可信度到底是多少,但他希望對方在說謊話。畢竟,他還是有點抵觸和‘殺人犯’坐在一起吃早餐的。
雖是這麽想,身體卻很誠實地已經坐下來了。
因為雲雀恭彌的氣場太過強大,實在是讓人難以忽視,沢田綱吉的早餐吃得有些拘束。不過還是把肚子填飽了。
“那個,”沢田綱吉将早餐洗幹淨的盤子放在一側,道:“您叫什麽名字?明明已經一起吃過早餐了,但我還不知道您的名字。這樣沒有稱呼的話,好像顯得不是很禮貌的樣子。”
雲雀恭彌卻抿着唇,視線移向別處,道:“你自會知道的。”
這句話的語氣實在是過于微妙,讓沢田綱吉沒能正确理解到對方話語中究竟表達的情緒是什麽。只是那句‘你自會知道的’說的速度很快,像是不願意主動告訴自己他叫什麽名字,一定要讓自己主動知道才行。
簡直就像是在和什麽東西‘賭氣’冒出的話語。
沢田綱吉被自己心下的這個想法驚到,回過神時有些不可置信。
真是奇跡。明明也是第一次見面,但總覺得好像自己很了解對面的這個人究竟是什麽性格。或許,在很久很久之前,又或者是在某個其他地方,曾經在一起工作過,共處過呢。
與某人一同上街,在獄寺隼人之後,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氛圍這樣奇怪的,确實是第一次。
走在沢田綱吉身側的雲雀恭彌,并不主動開口說任何事。他不像獄寺隼人那樣,會陪着沢田綱吉聊一路的天,講有趣的故事、說一些不着調的笑話。他也不像山本武那樣,走在街上搭話時語氣熟稔。
雲雀恭彌像是萬裏之外的某處高山之上的泉一樣。他顯得些許冷漠,不主動開口說話,但卻有問必答。只要沢田綱吉開口問了些什麽,雲雀恭彌總能拿出些許耐心來進行回複。哪怕沢田綱吉感覺,對方其實并不是一個脾氣很好的人。
雲雀恭彌面上的神色向來淡淡,偶爾看向沢田綱吉的那雙眼裏,又盛滿趣味與戲谑。他看上去似乎并不在意身邊的沢田綱吉,就像是完成任務一樣陪着沢田綱吉出門。但是,當道路側邊有車開過時,雲雀恭彌卻又會不動聲色地将自己的身體往裏走些,護着沢田綱吉去往內側。
簡直就像是無意識的,卻又在下意識的保護沢田綱吉。
這樣的認知讓沢田綱吉感覺十分新奇。原來對方也不是那種真正的‘不近人情’,只不過是面上看起來像罷了,實際上對方也是個十分溫柔的人。
步伐并肩同頻,一小步一小步,邁向沢田綱吉不會走向的道路。
“這條路是……”
沢田綱吉擡起頭,已經能在不遠處的地方看見淡黃色建築物的模樣了。那是一棟不算很高的教學樓,在樓中央放置着一個圓形的鐘,這裏是并盛中學。
并盛中學,沢田綱吉是知道的。他曾經在這裏就讀過。只不過也是孤身一人,随後沒過多久,便主動辍學離開這裏了,因此對這裏了解的并不算多。
“今天是周末,所以學生們都不在學校呢。來了的話,也找不到想見的人哦?”沢田綱吉棕褐色的眼內流露出些許笑意,但睜眼看向學校內時,那雙平日裏亮晶晶的眼睛卻染上些許落寞。
雲雀恭彌卻并沒有回複沢田綱吉,而是邁開步伐,向着內裏踏步走進。
“欸?這樣不會被保安趕出來嗎?”沢田綱吉有些許擔憂,但還是跟在雲雀恭彌身後走着。
沢田綱吉悄悄側目看向身邊的雲雀恭彌。對方似乎對這個學校非常熟悉,他看起來輕車熟路,知道進了學校之後該往哪裏走。沢田綱吉就這麽跟在雲雀恭彌身後,跟着對方把學校參觀了一遍。
最後,沢田綱吉站在一棵樹下,任由樹木的陰影灑下,給予自己片刻涼爽。他擡起眼,看着眼前的校內操場,笑道:“以前在這裏就讀的時候,沒有心思去觀察的這麽仔細。現在過去這麽多年,再次回到這裏,才發現其實這所學校很美。”
雲雀恭彌垂下眼,開口道:“這裏并不是最适合休息的地方。”
“嗯?您知道還有哪裏是适合休息的地方嗎?”沢田綱吉問道。
雲雀恭彌的眼內盛滿笑意,他一言不發,只是向着教學樓內部走去。沢田綱吉下意識認為對方對這個學校的熟悉程度,并不只是普通在這裏就讀的學生那麽簡單。
但出于禮貌,沢田綱吉還是沒有問出來。
雲雀恭彌在走廊內向前行走,最後停在了一間教室前,上面寫着幾個大字“風紀委員會議室”。
“……風紀委員?”
“嗯。對我而言,這裏才是比較舒适的地方。從這裏向下看的話,就能看到所有從校門口進來的學生動向。”雲雀恭彌站在風紀委員會議室內的窗戶前,他的個子比起學生們要高很多,因此從這扇窗戶往下看的時候,顯得窗戶都小了一些。
沢田綱吉順着雲雀恭彌的視線向下望去,視野很是廣闊,尤其是能将并盛中學大門口的模樣全部一覽無餘的盡收眼底。
“您以前是風紀委員呀?”沢田綱吉笑着同雲雀恭彌搭話。
雲雀恭彌‘嗯’了一聲,随後站在窗戶的右側,像多年之前那樣,朝着學校門口看了過去。
沢田綱吉不知怎得,這樣的感覺過于懷念。他心下的暖意在某一刻像是溫泉一樣,散發出些許蒸騰的水霧氣息,彌漫在心頭,久久未能驅散。
周末的并盛中學除了雲雀恭彌與沢田綱吉之外,并沒有其他人。學生們并不會選擇在這種時候來到這裏。因此,學校的大門口空無一人,顯得些許寂寞空曠。
耳邊似乎有很多國中生青澀的聲音響起。
沢田綱吉的身子微微頓住,而後看向校門口,視線緊緊盯着外面。
耳邊青澀的聲音越來越多,不同的對話也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啊,數學老師的作業真的好難,你做了嗎?”
“糟糕,我們班今天有英語小測,我完全沒複習!”
“話說啊,昨天的那個新連載的漫畫你看了嗎?”
在這樣衆多的聲音之中,也有幾道聲音顯得獨為清晰。
“十代目——早安!”
“喲,阿綱!今天很準時嘛?”
“綱吉君,早安呀。”
似乎是總會在身邊陪伴自己的人。那些身影顯得模糊不清,沢田綱吉的雙眼看不見他們的臉龐。
自己似乎此刻并不是在風紀委員室朝下看,而像是站在并盛中學的校門口,成為了國中生一樣。在被衆人簇擁着進行對話之外,似乎還有一道視線令人難以忽視。
沢田綱吉順着微風輕輕擡起頭,與教學樓上某扇窗戶後的人對上視線。對方烏黑的頭發些許飄逸,身上穿着學校的校服,肩膀上披着的外套肩膀處別着一個紅色的環,上面寫着“風紀”二字。
沢田綱吉當時腦內是什麽感覺?應該是帶着些許緊張,因為,如果被雲雀學長捉到違反風紀的話,就死定了。
他突然想起這件事了。這段記憶就像是零碎的白色光點一樣,不斷湧入沢田綱吉的大腦內部。
沢田綱吉的雙膝有些發抖,他開始站不穩身子。雲雀恭彌将沢田綱吉的全部反應盡收眼底,随後單臂撐在沢田綱吉的背後,手掌扣住沢田綱吉的左肩,以一種摟抱的姿勢讓沢田綱吉在自己的懷裏站直身軀。
雲雀恭彌是不打算先行開口的。
雲豆從窗外的高空飛回來,口中喊着用小鳥尖銳嗓音發出的“咬殺、咬殺”這樣的詞彙。
雲雀恭彌的視線瞥向雲豆,随後又落回沢田綱吉的臉龐上。那張臉的面孔總是顯得柔和無害,但雲雀恭彌是了解的,他對于沢田綱吉的強大之處心知肚明。他寧可相信,沢田綱吉會靠着自己的力量突破如今的困境,但他是絕對不會說出口的。
直到一聲輕輕的、緩緩的,猶如白鴿落羽一般的溫和嗓音開口,道:“學長……”
雲雀恭彌的心尖輕顫一瞬,他垂下眼,看見沢田綱吉的那雙晶亮眼眸此刻顯得些許無力。或許是在回憶起這些事情的時候,就會耗費些許精神。因此雲雀恭彌并沒有立刻将沢田綱吉松開,而是繼續保持着現狀将對方摟在懷裏。
“抱歉啊,學長。我還是沒能記起關于你的更多事情,但我記得的,你是我的學長。原來真的就像獄寺先生一樣,你也是在某個空間內,與我曾見過的。”沢田綱吉的話語說的輕緩。
雲豆落在沢田綱吉的發頂之上,喊着“小動物、小動物”這樣的話語。
“奇怪的叫法。”沢田綱吉道。
“是嗎?”雲雀恭彌輕哼一聲,道:“我倒是覺得,很适合你。”
校園內部的鐘聲響起了,這是播報上課的标志。窗外茂盛的大樹,它的枝葉随着風在不斷顫動着,‘沙沙’響聲在靜谧的學校內,顯得如此明顯。
沢田綱吉的視線微微清明些許,他看着雲雀恭彌的側臉。對方沒有露出微笑,但他卻覺得,身側的這個男人,似乎心情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