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chapter58
雙方此時都有些沉默。
帕蕾當然知道江陵和斯圖爾特認識，畢竟是她把江陵介紹到霍林德。
但是她不明白為什麽斯圖爾特替江陵接電話，這種事除非很親密的關系，否則不會替別人接電話。
別人她不知道，但斯圖爾特絕對不會。
如果主人不在面前，他會任由電話響，直到挂斷。
帕蕾明白，看似沉穩冷靜的斯圖爾特實際上也挺任性冷漠。不過也很少有人會把手機落在斯圖爾特面前。
現在她面臨什麽樣的情況？
斯圖爾特接通了江陵的來電，表明了兩人關系匪淺。
帕蕾當初是說江陵抵擋不了斯圖爾特的魅力，但她絕對沒有把斯圖爾特可能也抵擋不住江陵這個可能性考慮進去。
這不能怪她。
她只認識斯圖爾特，當然清楚他的魅力。但她不認識江陵，不清楚她是否也是個極具魅力的人。
斯圖爾特先開口打破沉默：“帕蕾，你認識陵陵？”
陵陵？
別以為她沒去過中國，這是名字疊詞，或者可以當成小名。只有非常親密的關系才會那麽稱呼。
很明顯，他們的關系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發展到了親密的地步。
帕蕾：“在這之前不認識，在這之後不一定。”
Advertisement
斯圖爾特低笑：“你特意打電話過來，是發生什麽事了？”
帕蕾說道：“不算多大的事情，只是我想認識她。本來之前因為珠寶，我想認識她。但現在因為你，我想了解她。”
斯圖爾特低頭望着睡在身旁的江陵，她正沉睡着。側臉安詳，神色有些疲累，但又散發着慵懶的氣質。
像沾着露水盛開的花朵，積蓄了一晚上的力氣緩緩綻放，在清晨到來的時候怒放到極致。清麗慵懶，美麗無可匹敵。
江陵眉頭動了動，神色略微掙紮。眼皮似乎有千斤重，好不容易撐起來也只是勉強撐開一條縫。
她嘟囔着詢問，聲音沙啞，不是太清晰。
“怎麽了？”
斯圖爾特瞥了眼因為比較大幅度動作而滑下去的被子，露出江陵的肩膀。上面還有昨晚留下的紅痕，斑斑點點，極為情|色豔麗。
眸色陡然就變暗了，危險又克制。
斯圖爾特低頭親了親江陵的肩膀，輕聲說道：“沒事，繼續睡吧。”
江陵略略掙紮了一下，實在太累太困，就說道：“今天丹尼爾的……冬令營……”
斯圖爾特：“中午才開始，睡吧。”
江陵這才放心一般，把臉埋進斯圖爾特的臂彎裏，繼續睡下去。
帕蕾坐下，收拾了一開始的驚訝之後，她恢複了從容淡定。
聲音裏帶着笑意，甚至是有閑心戲弄斯圖爾特：“讓我猜猜看你在什麽地方？床上？女人的床上？江陵的床上？你一頭栽在愛情上了嗎？”
斯圖爾特心情很好，即使是帕蕾的嬉笑都能令他覺得是祝福。
他注意着音量，避免吵到江陵。他說道：“的确如此，我一頭栽在愛情這汪泉水裏，不願意掙紮不願意離開，寧願溺死。”
帕蕾：“聽聽你的聲音，你的用詞，我真應該錄下來讓你親自聽聽你的心情有多甜蜜。我現在感覺你沉浸在蜜糖裏，加文。你要感謝我嗎？”
斯圖爾特溫柔的笑：“當然，我必須得感謝你，必将永遠感謝你。無論怎麽報答都無法表達我的感謝。”
假如不是帕蕾的推薦信，他不會認識江陵，也不會愛上她。
所以帕蕾是他們的媒人，斯圖爾特對她心存感激。
帕蕾：“我到現在仍舊覺得奇妙，在此之前我可是一直以為憑你冷漠的心，這輩子恐怕要孤單一個人。但是現在看看，你的速度可真快。加文，原來你不是沒有愛情。”
只是之前沒有遇到對的人。
斯圖爾特：“你之前可不是這麽說。”
帕蕾笑了一陣，捶捶自己有些酸痛的腿：“因為我看到你的少年和青年時期沒有為誰動過心，任誰都會覺得不正常。我可真擔心你罹患情感缺失症，只能在你面前強調你是個擁有感情的人。”
斯圖爾特：“謝謝。”
他是感謝他們，不只是帕蕾。
還有很多人都擔憂他，關心他，他不是不知道。
“但我并非沒有感情，只是那時候其他事情占據了注意力，反而無心動情。”
斯圖爾特的少年時期到中年時期實在沒有心情談戀愛或者關注哪個漂亮的女孩，少年時期課業繁忙，還要學習處理家族産業。青年時期更是課業繁忙，身為斯圖爾特家族、公爵繼承人，他的學歷必須比大部分人要漂亮。
況且那時候他已經開始接管家族産業，他的身體也不是太健康，最忙的時候發燒感冒拖着病體熬夜處理事務。
在那樣疲累的情況下，怎麽可能還有心情談戀愛？
年紀再長一點的時候就已經過了輕易動心的歲月，沉澱下來。
只是斯圖爾特總是一派從容冷靜，面對困難游刃有餘的模樣，誤導了他們。
帕蕾說道：“我本來想認識江陵，想知道她的為人品性如何。現在因為你，我倒不必親自了解她。能讓你動心的人，絕對不會差。”
斯圖爾特眸中帶笑：“雖然我本應謙虛的推诿，但陵陵她的确很優秀。”
帕蕾：“你現在如同一個一頭紮進愛情池子裏的青年小夥，假如可以，我想你做得出在心愛姑娘的窗外彈琴唱歌這樣愚蠢無趣但瘋狂真心的舉動。”
斯圖爾特不由瞥了眼沉睡的江陵，沒說其實他做過這樣的事。
而且比這更瘋狂，他不是在江陵的窗外，而是在篝火晚會的舞臺上。
斯圖爾特收回目光，不再和帕蕾打趣，而是直接詢問：“你親自打電話給陵陵，發生什麽事？”
帕蕾：“瞞不過你。”
她把裏恩告訴她的事情重複了一遍，告知斯圖爾特。然後說道：“既然我答應了幫裏恩，那麽我就會重新為她推薦。”
斯圖爾特垂眸，思索道：“還是推薦回南肯辛頓的佳士得嗎？”
帕蕾：“嗯。拉法爾那孩子借我的名聲挂在了那邊，如果我要幫江陵。只能在南肯辛頓的佳士得。”
斯圖爾特不贊同：“改為聖詹姆士那裏的佳士得。”
倫敦是佳士得拍賣會的發源地，總部位于聖詹姆士國王街八號，後來又在南肯辛頓開設了倫敦次拍賣會場。之前江陵就是被推薦到南肯辛頓拍賣會場。
帕蕾：“我可能幫不上忙。”
斯圖爾特：“沒有關系，帕蕾。只要是你的推薦，他們會給予你幾分面子。我相信陵陵的作品不需要任何人保駕護航，她自己能披荊斬棘。況且即使看在你的面子，讓陵陵的作品進入南肯辛頓拍賣會場但很可能在估價上面動手腳。或者到時候他們選擇把江陵的作品放在了看不見的角落，這些不起眼的手腳能夠完全毀掉陵陵的心血。與其如此，不如改會場。”
帕蕾皺眉：“是我老了嗎？”
她問出這句話并不是帶着失望，也并非失落。而是平靜，略帶威嚴和憤怒。
任何一個圈子，只要涉及利益都會有龌龊陰暗的手段。帕蕾并不驚訝，江陵遭到打擊對待肯定是觸及某些人的利益。
她在珠寶圈子裏待了幾十年，哪會不懂這些彎彎繞繞。她憤怒的是假如真如斯圖爾特猜測的那樣，那麽南肯辛頓會場的負責人就是在對她陽奉陰違。
這讓幾乎是全世界珠寶設計師之王的帕蕾感到被冒犯的不悅。
什麽時候那些貓貓狗狗都感怠慢到她的頭上？
帕蕾的詢問帶着怒意，她退隐珠寶界不過幾年，有些人就可以為了利益欺瞞她，絲毫不給面子。
斯圖爾特垂眸：“我只是猜測，帕蕾。”
帕蕾：“不，你說的是事實。”
她已經有好幾年沒有拿出作品給他們帶來利益，如今只剩下名聲可以被拿去消耗。自然比不上那些實實在在的利益，首當其沖被舍棄。
帕蕾冷笑，她是拿不出作品來了。
但她在珠寶界的影響猶如帝王，仍舊一呼百應。
也許克裏斯蒂覺得他的職位太過渺小，不再能裝得下他的雄心壯志。
帕蕾：“我會把江陵的作品向聖詹姆士會場推薦，另外，我打擾到你們了嗎？”
斯圖爾特：“……現在才想到這個問題，我該誇贊你嗎？”
帕蕾聳聳肩，并不覺得愧疚：“可惜不是在辦事的時候。”
斯圖爾特氣笑了：“帕蕾，也許你真的太孤單了。”
帕蕾：“不，我覺得很好。好吧，那麽挂斷電話……不過最後一個問題，昨晚是你們的第一次嗎？”
斯圖爾特冷漠的挂斷了電話。
帕蕾把電話放下去，頓了幾秒。然後撥弄一個號碼，通了後說道：“嗨，朱莉。早上好。”
“早上好，帕蕾。你可真是精神奕奕。”
“因為有令人精神振奮的消息。”
“這次的八卦關于誰？”
“你知道斯圖爾特嗎？那位年輕俊美的阿利爾公爵，他好事将近……”
興致勃勃的聊完之後，帕蕾又撥起了另一個號碼，與此同時，得知了天大八卦的朱莉夫人也向自己的閨中好友告知這個消息。
“嗨，吉娜/麗茲。早上好……”
不得不說，帕蕾的确是太無所事事，以至于熱衷八卦。
這邊斯圖爾特剛放下手機，江陵就醒了。
她伸出手臂橫抱住斯圖爾特的腰，順手在上面摸了摸幾塊腹肌。均勻分布的肌肉，薄薄一層，飽含力量美和形狀美。
斯圖爾特身體往下沉了沉，讓江陵靠着他的胸膛。
赤|裸的皮膚貼在一起，經歷了一個晚上的深層次交流和親密，此時相碰仍舊會帶來觸電般的戰栗。但是肌膚相親的感覺太過舒服，仿佛是結婚了十幾年的夫妻，相處起來極其自然。
沒有羞赧和不自在。
江陵靠着斯圖爾特的胸膛，閉着眼假寐。
“帕蕾的電話？”
斯圖爾特抱着江陵，有一下沒一下的撩着她的長發：“嗯。”
江陵微動了一下眼皮：“我的作品被退回來了？”
斯圖爾特：“還沒有估價。”
江陵懂了。
她微微皺眉，腦海中思索她曾經得罪了什麽人：“我得罪人了？還是擋什麽人的路了？”
斯圖爾特：“應該是後者。”
江陵嘟囔着：“擋什麽人了……”
斯圖爾特輕笑，在她光潔的肩膀上親了幾下。聽到她的疑惑，眼中閃過冷意。
他大概猜得到江陵擋着誰的路了。
生意場上來來回回就那麽幾個人，貴族圈子說大不大，關系都是固定好的。全都印在他腦海裏。
和帕蕾、南肯辛頓拍賣會場有關系，而且被江陵擋着路的人排除下來也就一個。
拉法爾·查爾斯。
但斯圖爾特此時不明白的是，拉法爾怎麽知道江陵。
他之前把有關江陵的消息都保護得很好，沒道理拉法爾能查到她。
斯圖爾特很快抛下這個疑惑，現在這個疑惑不重要，不必要浪費時間去思考。他要保證拉法爾無法找到機會傷害江陵。
“帕蕾會将你的作品推薦到聖詹姆士會場，至少能保證你的作品經過估價。”
江陵此時半撐開眼皮：“恐怕也不是那麽容易了。”
斯圖爾特撩撥着江陵頭發的手指頓住：“嗯？”
江陵嘆口氣：“之前我想的太輕易簡單，以為估價成功就能順利進入拍賣會場展示廳。實際上g的成功路确實無法複制。”
斯圖爾特思索了幾下，說道：“挂名權。”
江陵：“對。所以才說沒那麽簡單，在此之前我沒有任何作品，也沒有獲得過任何獎項。我是個名不見傳的珠寶設計師，無法獲得挂名權。”
佳士得拍賣行是世界上頂級拍賣會所，在這裏拍賣的藝術品是大師級別的藝術品。諸如帕蕾那樣的世界級傳奇珠寶設計師才擁有在作品旁邊放上設計師的簡介。
這就是挂名權。
而沒有國際知名度的設計師，即使作品被選中也無法獲得挂名權。上面不會有任何的簡介，誰都不認識設計師本人。在經過漫長的不挂名作品展後，可能會在拍賣目錄末頁署上設計師的名字。
但有誰會真正在意拍賣目錄末頁那一長串無關緊要的名字？
他們只會關注放在作品旁邊的設計師簡介，這代表了認可。
人們只在意位于金字塔頂尖的人。
所以這就是很難有人再次複制江嚴青成功路的原因。
江陵：“當初g讓出了作品部分股價權才換來挂名權，這還是在佳士得總部負責人的看好下才能交易成功。”
斯圖爾特沉默，半晌後說道：“潛在價值的估量，将會帶走你的作品的大部分股價權。”
江陵仰頭，親親斯圖爾特的下巴：“以茲鼓勵，睿智的斯圖爾特先生。”
因為有江嚴青的成功路在先，在此之後，佳士得可能會斟酌設計師的潛力和他的作品潛在價值。作出估價後，如果對方要求挂名權，那麽他們可能會分出絕大部分的作品股價權。
那将是很大的一筆利益。
當初江嚴青是首例，第一位華人在佳士得擁有作品挂名。但是之後恐怕就很難有人既想要擁有作品挂名權和作品股價權。
即使作為商人而言，佳士得目光放得長遠。也許捧紅一位珠寶設計師有利于他們的拍賣會場，但是真正能從其中脫穎而出的設計師鳳毛麟角。
他們不會因此多次破例，破壞佳士得拍賣行的規矩。這容易壞規矩，滋長年輕設計師輕待珠寶之心，而且對早已揚名國際的設計師不公平。
所以他們會提出苛刻的條件。
斯圖爾特想了想，問她：“你介意帕蕾的幫助嗎？”
江陵：“為什麽介意？”
看來是不介意。
江陵笑着說道：“如你所說，帕蕾只是保證我的作品能夠過估價這一關，之後我能披荊斬棘。只是挂名權沒那麽輕易而已。”
然而挂名權才最為重要。
斯圖爾特：“那麽你介意我的幫助嗎？”
江陵撐起身子，轉身和他面對面直視：“我不會拒絕帕蕾的幫助，自然也不會拒絕你的幫助。但你可能要接受我過于苛刻的要求。”
斯圖爾特吮吻她的唇，輕輕咬了幾下。
江陵抱住他的脖子，投入這個充滿溫情的吻。
良久後，斯圖爾特捧着江陵的臉，一下一下的輕啄，然後問她：“現在你可以說出你的要求。”
江陵：“我仍舊希望我的作品是因為認可才能獲得挂名權。”
她對珠寶自信，對自己的工藝充滿自信，因此她可以坦然接受來自帕蕾和斯圖爾特的幫助。但因為她對珠寶的自信又令她無法接受因為別人的幫助才能獲得挂名權。
聽起來很矛盾，猶如魚與熊掌都想獲得的貪心。
不過斯圖爾特懂她：“其實利益才是最終的通行證，否則即使靠我的面子，也不一定會買賬。前提是你的作品确實打動了別人，我才能為你争取挂名權。而我，只是将你未來的無限潛在價值分析出來，讓他們取舍。最終決定你是否擁有挂名權還是來自于你本身的才能和潛力，我只是為你取得通行證而已。路怎麽走，要靠你自己。”
江陵眉開眼笑：“我不得不感嘆一句，遇見你，我很幸運。”
不是因為斯圖爾特的相貌、財富、地位等一切外在條件，而是因為這個人懂她、尊重她、愛護她。
人的一生很難遇到對的人，就是因為他可能不懂她，即使愛護但是不懂又不尊重，怎麽能天長地久？
“我覺得自己越來越愛你了，先生。等到哪一天走火入魔，可千萬要小心別被我吞吃入腹了。”
斯圖爾特咬着她的耳朵，聞言輕笑：“誰吃誰還不一定，陵陵。”
丹尼爾的腳步停頓了幾秒，然後若無其事的出門下樓排隊買早餐……不，應該說是午餐了。
他們可真難折騰。
那樣的歲數了，還不知道節制。
丹尼爾老管家心态般的嘆息，年輕人啊，陷入戀愛漩渦的年輕人真是愚蠢而不自知。
排隊買了兩人份情侶套餐的丹尼爾迫不及待的跑去找黛薇拉，完全忘記上一秒他還在嘲諷斯圖爾特和江陵的黏膩。
倫敦街頭，行人匆匆，都裹着厚厚的外套。
天氣幹燥，寒風刺骨。
這時是晚冬，再過不久就是春天。
春天要到了，怪不得天空中都飄蕩着粉紅泡泡。
本來是中午的行程最終拖到了下午，幸運的是斯圖爾特三人選擇的冬令營旅途合作對象是休斯一家。而休斯夫婦同樣沒能在中午開始行程。
他們見面的時候心照不宣，笑而不語。
丹尼爾和黛薇拉從中午開始玩，感情倒是越來越好。
江陵一行人下午的行程是去大英博物館，大英博物館對于斯圖爾特和丹尼爾來說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說很熟悉，他們曾多次來此觀看。
斯圖爾特笑說他可以成為江陵的導游，江陵倒是表示歡迎。
他們開着車，從大羅素街到達大英博物館廣場中心。江陵在博物館廣場中心下車，等待斯圖爾特去停車。
休斯夫婦也去停車了，丹尼爾和黛薇拉同樣在博物館廣場中心下車。因為丹尼爾對大英博物館很熟悉，所以他很快帶着黛薇拉四處跑。此時倒是只剩下江陵在廣場中心等待斯圖爾特。
江陵低頭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此時是下午三點多鐘。
這時，背後傳來聲音：“江陵？”
江陵回頭，卻見身後站着一個漂亮優雅的女人。
那個女人目光放肆的打量她，像在估量一個商品的價值。
江陵并沒有感到不悅，因為她認出眼前這個漂亮優雅的女人是誰。
拉法爾·查爾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