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前幾日的雨水總算過去,天卻依舊有些霧蒙蒙的。
天邊巨獸被折了爪牙,只剩下一絲哀恸的嗚咽,随着連楚荊的最後一道聖旨,消失在金秋的冷風中。
當初重陽佳節,禦林軍的鐵騎踏過京都大街,大理寺門口的動靜鬧了半夜。家家戶戶夜不能寐,卻沒人有膽子敢出來看上一眼。
幾乎是次日,楊家孫家劫獄,被禦林軍當場殲滅的消息便傳滿了京都。
朝中與孫楊兩家交好的大臣南風團隊人人自危,生怕自己有所牽連。
然而皇帝看起來卻不像是要徹底鬥垮楊家孫家。
上朝時只說是一些受過楊老将軍和孫尚書恩惠的碌碌之輩私自而為,楊家孫家一概不知。
因此只說孫楊兩家是用人不善,象征性罰了俸祿,便就過去了。
楊家孫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衆人只見兩家雖損了些勢力,但仍高戶朱門,家族幾代人的榮光依舊。
而其餘幫着兩家賣命的大臣卻不一樣。特別是位低言微的,皇帝手段雷霆,一概按照法度,該流放流放,該死.刑死.刑,孫家楊家竟是連一句好話都沒說。
朝堂上,站得離皇帝近的倒依舊是那些人,然而離得遠的,卻早已換了一大批。
明白其中內情的,自然知道孫楊兩家此時已是強弩之末,皇帝除了留下一些虛名,是再翻不起什麽風浪來。
然而那些看着身邊同僚一個個被抓進去的小人物,思來想去仍覺得在這件事中,是孫楊兩家始終只做幕後之人,東窗事發又将自己摘了個幹淨,只讓他們做了替死鬼。
幹着将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活計,卻被推出去代人受過,衆人自然不幹。
表面風平浪靜,暗地裏卻風起雲湧。
京都城內,四大家的勢力幾乎深入整個朝堂,上至內閣六部,下至衙門捕快。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1】
原先這些人跟着四大家,也只是為了一個下半輩子的快活日子。劫獄一事之後,衆人卻紛紛意識到,自己只是上位者的一把無關緊要的刀。
性命當前,利益便也顯得沒那麽重要了。
于是四大家一朝靠着利益織起的大網,也就無聲無息産生了裂縫。
天邊的煙雨漸漸淡去,總算撥得雲燙淉開,京都城內,卻是要變天了……
*
趙景玄被連楚荊一封聖旨召見入宮時,正在小憩。
連楚荊一連串的謀劃讓他也有些始料未及。
這事之前,天天眼巴巴的要來登門拜訪的人能從東街排到西街。
這事兒一出,竟除了一些他的心腹,攝政王府也變得門可羅雀起來。
聖旨是劉進忠親自來宣的。趙景玄于是馬上便整理了儀容,甚至少見地特意熏了香。
趙景玄到時,天已經快暗了。
而這位剛剛将京都四大家多年布局攪亂的小皇帝,正拿着一根胡蘿蔔,逗弄一只圓滾滾的小白兔。
小白兔吃食時,三瓣小嘴一抿一抿的,可愛得緊。趙景玄的眼神卻始終近乎焦灼地貼在連楚荊身上。
小皇帝這時候褪了龍袍,只一身雪白的中衣,烏玉一般的長發滑落至肩頭,襯得他的臉愈發小而白皙。
門外偶有一陣清風吹過,絲制的裏衣被輕輕卷起,随着連楚荊的動作與他柔軟的身體貼合得愈發緊密,不經意間勾勒出胸膛誘人的曲線來。
趙景玄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下,眼神愈發炙熱,卻最終沒舍得打擾他,只靜靜站在原處。
連楚荊早就瞥見了趙景玄身影,然而他存心要為難對方,就那麽讓他在門口候着。
少頃,小白兔總算将那根胡蘿蔔啃了個幹淨。
連楚荊捏着殘餘的一些,随意扔到了地上,便站起身來,乜了他一眼:“朕累了,攝政王既來了,便伺候朕沐浴吧!”
趙景玄愣了一瞬,低聲點頭:“是……”
*
九龍宮內大大小小的浴池有數十個,澤清泉的名字還是連楚荊登基時親自賜的。
他沐浴時不喜有人在側伺候,侍女們照例布置好東西拉上了青紗,便退了出去。
紋着錦繡山河的屏風後,連楚荊一件件将衣物褪下,寬肩窄腰隔着一層屏風,若隐若現,勾人得緊。
趙景玄喉頭一緊,似是在試探:“陛下?”
對方沒說話,趙景玄像是被勾了魂兒似的沒撤眼。回神時只聽見層層水波蕩漾的聲音,小皇帝才發了話:“還不過來?”
趙景玄一愣,只脫了外衣,便也下了水。
連楚荊慵散地靠在池子的一角,水将将沒過胸膛,玉藕般的雙臂懶懶地搭在池邊,水汽蒸騰,在如玉的肌膚上渲染上一層粉色。
他擡起眼來,看着一身墨色裏衣的趙景玄一步步破開水朝他走來。
或是因着練武,趙景玄的身子總比別人看着結實些,裏衣沾了水,貼在身上愈發顯得精壯。
然而對方越往前走一步,視線便清一分,眸色亦更深一分。
連楚荊微微彎了嘴角,平常不細看,倒沒注意到對方的腰這樣細。
趙景玄終于走到連楚荊身邊時,嗓音已喑啞得不像話:“臣替陛下捏捏肩。”
連楚荊劍眉微挑,斜睨了對方一眼。他原本宣對方來,說是伺候自己,其實就是羞辱羞辱對方,卻沒想到對方倒是自己上趕着。
不過也好,近些天孫家楊家的事總算告一段落,松松骨倒也惬意。
“嗯——”連楚荊點點頭,看着對方不肯脫衣,卻突然起了壞心思,轉而靠在了趙景玄懷裏。
身後的人身子倏地一緊,呼吸瞬間粗重了幾分。
連楚荊身上未.着一物,柔軟的身體幾乎嚴絲合.縫地貼着對方的身體。
被泉水沾濕的烏發如水藻般挂在肩頭,趙景玄一時間竟覺得對方的肌膚白得有些刺眼。
他強壓住悸動,伸出手去,輕柔地将對方的烏發撥開,大手撫上了上去。
趙景玄的手極大,落在連楚荊肩上卻也不重,對方手上的繭子随着動作如沙石般磨砺着,有些癢癢的。
身後人口水吞咽的聲音他聽得分明,他水下的手指微動,向後方探去,勾住了對方的衣帶,輕輕一用力,便松了開來。
他想繼續動作,卻被一只大手攔住,他冷笑一聲:“攝政王好好伺候便是,這是要抗旨嗎?”
聞言對方手一頓,轉而撤回去繼續替他捏肩。
秋季的泉水不宜過熱,連楚荊只覺得肩上的大手似是比泉水更熱一些。
他挑開對方衣襟,手指輕輕滑過,果然聽到身後人狠吸了一口涼氣,順帶着将身子往前挺了挺。
箭在弦上,他卻笑了一聲,收回手來。
“手上怎麽停了?朕看攝政王伺候人,倒是有些本事。”
身後人重重喘息了一聲,熱氣鑽進連楚荊鼻子裏,溫暖的松香在水汽下更多了一份令人神怡的缱绻。
“底下門客盡散,攝政王竟還有閑心熏香。”
趙景玄沒回話,只是沒頭沒腦說了句:“陛下實在,太過清減了些。”
聽到這話,連楚荊不免轉過頭去,原本噎人的話在看到趙景玄眼裏實實切切的關懷時收了回去。
他微微頓住,心跳得莫名有些快,別過臉去:“攝政王若少些與朕作對,朕也能少操些心。”
這本是句玩笑話,趙景玄許久沒開口,手上動作也停了。
連楚荊竟覺得隐約從對方語氣中聽到了些難過:“好。”
但很快,這想法就被抛諸腦後,趙景玄不是他手掌間掌控的白兔。而是個時刻蟄伏,只等着一口咬斷他脖頸的猛虎。
與虎謀皮,便更不能心軟。
趙景玄的手繼續不重不輕地捏起來,連楚荊卻沒了興致,随手從旁邊扯了裏衣披上,轉身尋了個臺階坐上去。
身上水漬未幹,雪白的裏衣也浸濕一片。
趙景玄原本也想上去,連楚荊卻突然伸出玉足,不緊不慢地踩着他的肩膀,力道不重,趙景玄卻就真的沒再動作。
“攝政王手上功夫極好,不如再幫朕按按腳心吧!”
這是個近乎侮辱的動作,然而趙景玄只愣了一下,便順從地雙手捧過他的玉足。
連楚荊膚色極白,一雙足也生得好。
白得近乎透明的腳背下青筋微微隆起,在水汽的蒸騰上蒙上一層薄紅色,水滴自圓潤的腳趾滴落,愈發顯得嬌嫩。
腳上突然有些癢,連楚荊呼吸一滞,竟是對方吻了上去。
原本只是一個侮辱的動作,趙景玄卻如獲至寶。
這輕如羽毛的一吻,落在腳背上,卻似乎從腳背蔓延到了心尖,癢得連楚荊不自在,擡腳便踹了過去。
趙景玄沒躲,這一腳便正好踢到了他心房處。
他伸出手來,輕輕鉗住那節精致的腳踝,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攥着微微的凸起。
“陛下小懲大誡,只是将那些無關緊要的小喽啰懲戒一番,卻依舊沒徹底将後面那些人都深挖出來,”
連楚荊掙紮了一下,趙景玄卻沒有順從地松開他的腳踝,繼續道,
“看似是守了與臣的諾言,也是在他們頭頂懸了一把将落未落的刀……”
自趙景玄說要答應自己一個條件來換取孫家時,連楚荊便知道這是筆穩賺不虧的買賣。
京都四大家的勢力根深蒂固,幾家分庭相抗才維持了京都內的安穩,他原本便只是想流放孫家出口氣…
然而留着孫家,卻似乎才将利益最大化。
他既忍了多時,也不差這一會兒。
他的身子倏地前傾,兩人的距離極近,他眯起眼睛來,一瞬不瞬地看着趙景玄,聲音慵懶。
“朕便就是要這把刀懸着,攝政王又待我何?”
趙景玄沒說話,連楚荊卻突然覺得腳骨被對方狠狠一拉,他一個重心不穩,便落進水中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他來不及反應,大手拖着他的身子沒入水中,方聽到對方低沉的聲音:“臣,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