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四下沒有聲音, 楚弗唯借微光凝視他,竟有種霧裏看花的錯覺。她自诩了解韓致遠,現在腦袋卻挺混沌, 就像聽不懂中國話一樣。

擊敗謎語人的手段就是爽快出招,開門見山地詢問他。

楚弗唯:“你覺得我看重什麽?”

“專業成績, 校內活動, 實習履歷。”韓致遠道, “或者萬星的經營戰略,反正不該是這些東西。”

“?”

韓致遠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摔門而去。

平心而論,班長那天沒做錯什麽, 她單純分享在燕城的旅行視頻,楚弗唯恰好在Q大部分出鏡, 只是身邊還有另一個人,便引發其他同學的好奇。

俊男靓女的組合十分吸睛, 那是一個溫文爾雅的男生。據說,他家裏是書香門第, 從小展現驚人的學習能力,十四歲就考入大學, 是楚弗唯的男友。

楚弗唯入學時, 對方剛開始碩博連讀, 明明跟衆人同歲,卻已經本科畢業。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早晚會進入研究所, 算是世俗意義上的天才。

聽着很優秀,但還是好怪。

後來, 劉沛嘲笑他嫉妒破防,但韓致遠的第一反應, 實際是失落和迷茫。

他并未想過跟她有什麽,潛意識認為她無關情愛,對方看淡任何兒女情長。◇

楚弗唯是他人生中一個特殊符號,跟性別、外貌、家世都沒關系。她會長久立于山巅之上,沒準比他攀爬得更高,就像高懸于世的灼灼烈日。

或許,有人評價她光芒過甚,但不會有人質疑,憑什麽是她照耀衆生。

神只沒道理走下神壇,自負、狂妄、頤指氣使或高高在上,俯瞰世間的悲歡離合,都是符合邏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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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以為,除了血親外,她不愛什麽人,只會愛她自己。

“你有病吧?”楚弗唯深感荒謬,“你還是我的事業粉,覺得我戀愛塌房了?”

“差不多。”

“差不多個鬼!”

這是她聽過最離譜的答案,但她竟被他神奇地說服了。

如果換個人講這些暧昧之詞,楚弗唯就懷疑對方搞暗戀,虛虛實實地展開推拉。然而,韓致遠說這些話,恐怕是真這麽想。

倘若他有一天談戀愛,她或許會有相同感受,心頭湧出些許落寞,不是對那位陌生女孩有敵意,而是感知到一段時光将要落幕。

她和他都有新生活,不再你追我趕、争強好勝,丢開幼稚吵鬧的年少歲月,踏進人生的下一個階段。

只是他沒談過戀愛,她也就沒想過此事。

“不過你說得也沒錯,我确實更看重別的,這不就分手了麽?”楚弗唯自嘲道,“真滑稽,最了解我的居然是你。”

她曾經被前任追問為何分手,卻不料韓致遠誤打誤撞,隐晦地窺破其中緣由。

她的确享受過戀愛的甜蜜,但身體裏總有另一個靈魂,告誡她不要沉浸其中,就像是不停嗡鳴的警鈴,提醒她別被吞噬自我。

那些歡愉對她的人生是必不可少的麽?

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韓致遠聞言,注視她一會兒,臉色緩和下來:“劉沛胡言亂語,但有句話沒錯。”

“什麽?”

他笑道:“戀愛是戀愛,婚姻是婚姻,醒過來就好了。”

*

淮城酒店內,甘姝瑤等人早就順利入住,唯有楚弗唯和韓致遠深夜抵達。

兩人的住宿規格自然與衆不同,但等他們真正踏進屋裏,很快面面相觑、迎來難題。

常規的總統套房內不止一張床,偏偏這家酒店就愛搞特殊。室內面積很大,各類設施齊全,沙發、電視、吧臺等物應有盡有,連酒櫃內都堆得滿滿當當,就是沒有的第二張床。

“韓總,這就是你信誓旦旦的‘我來安排’?”楚弗唯環顧一圈,望着寬敞的大床,氣惱道,“偌大的酒店房間,居然只有一張床。”

他來前大包大攬,關鍵時刻掉鏈子。

韓致遠當即取出手機,編輯起詢問的微信:“估計不是賀哲訂的,我讓他們再開一間。”

楚弗唯蹙眉,陰陽怪氣道:“然後明天就傳遍我們感情不和,我是不是還得揍你一頓,表演半夜把你趕出房門,才能讓你開新房間合情合理。”

“也不是不行。”

“?”

“揍吧。”韓致遠沒有躲閃,聳肩道,“知道你的心思,散打沒學過我,記恨了好多年。”

楚弗唯指

責:“什麽叫沒學過你?那是你天生有優勢好嗎?”

“你是說男女力量差異?”

“不。”她斷然道,“我是說你臉皮超厚,自帶超強護甲能力。”

“……”

韓致遠在屋裏轉悠一圈,最後選中床鋪邊的長榻。這本是躺着休息的地方,但睡一夜也沒什麽問題,坐墊柔軟有彈性,只要搬來被子就行。

他提議道:“我睡沙發。”

“行了,別折騰了,湊合睡一夜吧。”楚弗唯随意地扯開被子,将枕頭堆在中間,搭建出楚河漢界,“反正這床夠大,誰也挨不着誰。”

她小時候又不是沒跟他同屋睡過,他倆當初參加海外的夏令營,有天晚上還躺帳篷裏看星星。

領隊老師全程盯着,小朋友們縮在一起,半睡半醒地望着天空。好幾個人待在一頂帳篷裏,她那時旁邊就是韓致遠,沒什麽稀奇的。

韓致遠見她鋪床,一時間面露猶豫。

“看我做什麽?你還扭捏上了?”

楚弗唯一驚,又膈應起他,惡聲惡氣道:“遠遠,你現在還小,我不會動你,但你要是敢跟我裝純情,我馬上要了你。”

“……就這樣吧。”

韓致遠被她尬得外焦裏嫩,不禁也自暴自棄,覺得跟她同床共枕,不會有局促或绮念。

他将兩床被子拆開,神色頗為微妙,又重複了一遍:“沒想到你能談戀愛。”

畢竟她整天騷話連篇,也不知那位是何奇才,才能容忍她語出荒誕。

兩人次日都還有工作,卻由于聚餐搞得很晚。他們匆匆忙忙洗漱過後,就各占龐大床鋪的一角,裹緊嶄新的被子,背對着彼此入眠。

房間內的大燈熄滅,唯有一盞夜燈亮着,跟窗外月光交相輝映。

萬物沉睡,星輝撒下一層輕紗,籠罩和衣而卧的二人。

楚弗唯喝了點酒,沐浴後臉龐微燙,精神反倒亢奮起來。她翻來覆去睡不着,又聽不見身後的人的聲音,冷不丁道:“韓致遠,你在麽?”

他躺下後,再沒有多餘動作,連呼吸聲都極輕,就像消失一樣。

她突然想出聲喚他,一如夏令營的夜晚,确認身邊的同伴還在。

浩瀚無垠的穹頂之下,她并非孤獨直面自身渺小,感嘆于星羅雲布、宇宙浩浩。

黑暗中,好半天沒人回應,直到她誤以為他都睡着,才聽到熟悉的低沉男聲,刺破夜幕的無窮寂寥。

“幹什麽?”

韓致遠沒有轉身,依舊背對着她。他筆直地側躺,腦袋枕着手臂,其實睡不着,始終睜着眼。

盡管他們想法純粹,但總歸不是童年了。

濕潤的空氣,似有若無的香味,窸窸窣窣的響動,韓致遠試圖轉移注意力,不去關注她頻繁往複的動作,卻依舊被她的吐息侵擾,遲遲無法睡眠。

屋裏過于安靜,她深吸一口氣,都像在他耳邊,氤氲缱绻酒意。

“沒事。”楚弗唯得到答複,她頓時踏實,安詳地閉眼,“知道你沒斷氣,我就放心了。”

韓致遠:“?”

翌日,楚弗唯在清晨日光中醒來,卻發現床上只有自己,連帶旁邊的枕頭不知所蹤。她已經占據大床正中央,肆無忌憚地張開手臂,甚至對角線般斜躺着。

楚弗唯四下張望,看到長榻上的韓致遠,奇怪道:“你怎麽在沙發上睡的?”

明明說好一人一半,他還挺謙讓,悄悄離開了。

韓致遠從榻上起來,此時衣冠不整,顯然也是剛醒。他額頭碎發淩亂,神色略顯陰沉,咬牙道:“你昨晚把我踢下來了。”

他不料她睡姿那麽差,沒準是酒精作用,睡得還特別沉,直接飛踢自己!

最初,他挨一腳就躲開,又往旁邊躺了躺,給她讓出些空間,此人卻得寸進尺,追着自己狂踹,恨不得使出畢生絕學,将他當沙袋摔打一頓。

他一度懷疑她整自己,最後确認她真睡着,才被逼無奈換地方。

“真的假的,難怪我一夜好夢,睡得特別香。”楚弗唯沾沾自喜,“看來我沒散打天賦,該學跆拳道才對。”

“……”

經此一役,韓致遠不管外人看法,果斷又開了一間房,說什麽都不搭理她了。

楚弗唯倒是神清氣爽,帶着設計部開會去了,健步如飛,神采奕奕。

韓致遠卻眼下泛青,絲毫沒有精氣神,灌了一杯黑咖啡,才勉強提起勁來。

兩人天差地別的精神狀态,也被其他下屬看在眼裏。

前臺得知要求,同樣滿頭霧水,一邊操作電腦,一邊疑惑發問:“為什麽又要開個房?”

旁人嘶了一聲,似乎難以啓齒,委婉道:“我看韓總睡得不好,果然還是剛結婚,害怕耽誤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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