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許簡其實很少在學校食堂吃飯，先前分了個教職工食堂的時候還去的勤一些，後來教職工食堂拆了，換成大桌飯，教職工也去學生食堂，食堂裏每家店都多了個刷教師飯卡的機器。許簡就不愛去了。
倒不是不願意跟學生一起，而是太擠了，要吃一碗面可能要先等上半個多小時，不如開車回家自己随便煮點。
今天倒難得的去了一回。
下課的時候剛好遇到同事，說是新開了一家面館味道很不錯聽了很多學生推薦，問許簡要不要一起去試試。許簡同意了。
食堂人還是那麽擠，許簡向人群裏望去。
大學生沒有校服，不論是對學生還是教師都沒有嚴格的着裝要求，除非認識，還真分不清哪些是學生哪些是老師。
許簡收回目光，正好聽到耳邊同事說：“到了，就這一家。”
順着同事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是一家沙茶面店，不知道是真好吃還是圖新鮮，店口隊伍排了一長條，食堂負責人站了好幾個在這邊維持秩序。
許簡的目光又順着隊伍掃了過去，跟同事一起走到隊伍的最末尾排隊。
一直到坐在食堂裏吃飯，許簡還時不時地往人堆裏看，終于看到一個穿着正裝的身影，才終于把目光收回來，好好吃飯。
同事禁不住好奇，問道：“簡大，你在找人嗎？”
“沒有，”許簡搖搖頭，“随便看看。”
同事笑笑沒拆穿，夾了兩口泡在面裏的油條吃，不知道怎麽會說起沈知意來：“我今天遇到我們院新來的老師了，我早上去辦事情的時候，她剛好從老李辦公室裏出來，太漂亮了。”
許簡低下頭，應了一聲，沒好多說些什麽，客套地用着話術：“是嗎？叫什麽知道了嗎？”
“我聽到老李喊他了，”老李是她們系主任，“沈知意好像，名字很文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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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簡又淡淡應了聲，勾起了點嘴角：“是，很好聽。”
她已經很久沒和人談論過沈知意了，這種全借着他人口偷摸着誇沈知意的時光，在很早之前就斷了，沒想到今天還能再短暫地重溫一回。
同事不介意和許簡多說，擺了張似是而非的苦臉，卻是明面上的羨慕：“看到她穿正裝的那一刻我心都死了，她那課上起來得多爆滿啊。”
許簡笑笑沒說話，腦中映出剛才在食堂裏看見的那個背影，應該沒認錯人。
明星般的身材，明明是瘦，在該有肉的地方也一點沒少，背自小挺得直，身姿卓越，穿什麽不好看。什麽樣都好看。
許簡又回想了一下，大概是一個人來的。沒再去人群中找人的影子，專心把面吃完了，就收拾餐盤，跟同事一起出去。
沈知意剛坐下沒多久，拒絕了上來要微信的人，再擡頭穿過叢叢人群去找那張臉時，卻已經看不見了。
剛才有人在用手機拍她，學生時代總是躁動的，稍微看見點感覺不錯的就想留着紀念，手機裏博客上學校的表白牆上，總要留下點青春的因子，沈知意便沒阻止，只是忍着沒擡頭去看許簡。
這會許簡離開了，倒怔怔地看着出神了好一會。
————
她們确定關系的那年是高三畢業，暧昧期延續了幾乎一整個高中，終于結束了。她們都是沿海人，沈知意內陸一點，經常借着去看海的理由去找許簡玩，那一天也是。
許簡家就住在海邊，推開窗戶看見的就是一片海際，潮濕的海風吹進來，空氣裏仿佛都泛着鹹味。
那陣臺風要來了，天已經陰了好幾天，風呼呼地刮着，她們躺在一張床上聊天的間隙還能聽到風吹着海浪拍打的聲音。
許簡的父母停了船，天氣太糟糕，難得的沒有出海，敲門問兩位小孩要不要吃水果。
沈知意一下坐了起來，她覺得在別人家這樣亂躺很不禮貌，只是因為剛才房間裏只有她和許簡兩個人才放肆了會。搖搖頭，說：“不用了。”
許簡把她按了回去，邊下床，邊對她母親說：“什麽水果？我幫忙吧。”
拖鞋剛剛在她們鬧騰中被踢了好遠，四只拖鞋各有各的想法，許簡找了一會還沒穿上。
“不用了，我等會給你們端進來。”許簡母親手握在門把上，對沈知意笑笑，“跟自己家一樣啊，跟小簡好好玩，阿姨買了西瓜很甜的。”
沈知意不好意思地“嗯”了一聲。
門被關上，許簡回頭新奇地看向沈知意：“天天來我家怎麽還害羞啊？”
沈知意抱着許簡亂蹭，支支吾吾道：“這對我來說不一樣。”
許簡拉開她，去挑她的下巴，明知故問：“怎麽不一樣？”
沈知意盯着許簡，眼睛蹭的一下亮了，她重新湊近許簡，許簡的手還在她的下巴上，卻是順從地跟着她的動作往回收。直到兩個人的鼻息交錯，沈知意說：“小簡，我喜歡你。”
“嗯。”
沈知意彎起眉眼，知道這就算同意了，許簡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喜歡指的是什麽喜歡。她捧住許簡的臉，從見到許簡的第一面起，她就知道她注定會被這個人吸引。她那時還不知道許簡叫什麽，要對她說什麽，就已經想要對許簡笑了。
一個纏綿的吻在即。
門恰巧在這個時候突然被打開，三個人都愣住了。
沈知意的手還沒放開，愣愣的不知所措。許簡更是，臉紅到耳根子但完全不知道怎麽面對，她看着母親，腦子裏都是不久前在飯桌上和父母聊過的話題，父母都覺得同性戀是神經病，有病需要去治。
許簡母親卻也慌忙，匆匆放下西瓜在桌上，留下一句“你們繼續”就把門關上出去了。
沈知意的手一抖，許簡回過頭來，還沒等沈知意撒嬌，難得的主動坦白愛意。
“我也喜歡你。”
沈知意滿腦子都是這還不親，她就不是上面的。
後來一個吻纏纏綿綿，也不知道誰上誰下。
那晚沈知意沒回家，天黑沒多久就開始打雷了。沈知意靠在床頭，給家裏人發消息告知要在許簡家留宿，剛點下發送，大雨就傾盆而落。
伴随着臺風來的暴雨，比尋常的暴雨要猛烈得多，是真的如傾盆般。
沈知意掀開窗簾往外看，還好她們提早把窗戶關了。
看了一會，許簡還在書桌前看報考的學校信息。還沒到填報時間，甚至連分數都還沒出沈知意完全不着急，也沒去估分，但在床上滾來滾去半天也不敢讓許簡別看了。
沈知意老爸回複問她要在許簡家待多久，沈知意看到的時候，屋外剛好打了個雷，于是就怯生生地開始喊許簡的名字。
“我怕。”
許簡抱着招生計劃和報考指南過來，問：“你有想……”
“和你一起！”沈知意脆生生地應。
許簡被猝不及防來這麽一下，比直接親她還讓她不知所措，頓了半天，整張臉都是羞紅的，才說出一句：“好。”
而對上沈知意那雙帶笑的眼睛，才發現這人是故意的，作勢要去打。
又是一聲響雷，沈知意“哇”的一聲，猛地縮進許簡懷裏，她清瘦，輕而易舉地就縮成一團，黏在許簡身上，明明比許簡高卻能顯得比許簡還小只。
夏天衣服布料少還薄，兩個人這樣貼着，哪處的感知都是分明的。
沈知意縮着，見許簡沒反應，手還不老實地抱住許簡。
抱得用力，她後來每一次都抱得如此用力。
“小簡，”她們都喊許簡簡大，沈知意偏偏要喊許簡小簡，“小簡，我愛你哦。”
“嗯。”
“知道就好。”沈知意笑着起來，去親許簡，“我們一直在一起，誰都不要和對方分開。”
許簡幾乎笨拙地回應：“好。”
當天晚上後半夜，許簡一直睡不踏實幹脆醒來翻手機，她每翻一次身就會驚醒一次，夢裏斷斷續續的一直聽到有人在指責她，指責她對不起親人、朋友、老師，也對不起沈知意的親人、朋友，還對不起沈知意。
而手機裏正顯示着父親發來的消息。
【我和你媽都想開了，你爺爺總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他活着應該也會勸我放你自己去愛。女兒，你開心最重要，你喜歡的就是最好的。不用擔心我和你媽媽，我們沒關系，祝你們幸福。】
許簡側過頭去看黑暗中沈知意的臉，在暴雨中睡得踏實。許簡擦掉滾下來的眼淚，輕輕地吻了吻沈知意的眉心。
狂風呼嘯，許簡低聲鄭重地在沈知意耳邊重複那句承諾：“我們誰都不要和對方分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