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空氣都随着沈知意的那一吻安靜下來,直到雙唇觸感分離,聽覺以及其他的感官才逐漸回過溫來。
這下其實什麽聲都有,山澗鳥鳴,草木簌簌。還有老林站起來吹口哨,陸杏丢了片樹葉過來,笑罵:“你們還真親啊,羞不羞?”
林茉捂着臉:“我不該看的,好澀。”
陳欣大叫:“發生了什麽!?我看見了什麽!?”
許簡雙眼睜開,掃過衆人,卻在看向沈知意前停下,低垂着眉眼,神色不明。
沈知意伸手去握她的手,淺淺道:“原諒我。”
“什麽?”
沈知意笑了笑:“我待會跟神說。”
寺廟裏真的有神嗎?許簡想了想,沒問,動了動手指,不着痕跡地把手抽出來。轉頭對衆人笑笑,說:“玩得起你們要說,不玩你們也要說,怎麽這麽難伺候。”
陸杏咂聲:“沒想到啊,咱老簡都開花了。”
大家鬧騰過一輪,日頭偏移,到了午後收拾好東西就下山了。
老林還惦記着沈知意說要去寺廟看看的事,帶頭往另一條路走。這條路和他們上來的石臺階相差甚遠,是真正的山路。腳下是泥土,兩邊是比人高的雜草和蘆葦。還好天氣幹燥,走過不至于髒了鞋面。
走了一截,被蘆葦遮擋的視野就開闊起來。紅牆紅瓦的中式建築立于半山腰鳥瞰群山。
沒想到這山裏還有這樣的一個地方,本都沒抱期待,現在都被景色吸引了去。來的人心思各異,大概只有沈知意一個人是真心來拜佛的。
她沒有宗教信仰,也都信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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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中央鋪了蒲團,僧人在一旁整理香火,沈知意先去捐了點錢。僧人行了一禮。
許簡跟在後頭,也放了點錢進功德箱裏。
沈知意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也來?”
許簡神色如常:“聽聽你跟佛祖說什麽。”
沈知意淺笑了下,一顆心怦怦亂跳,竟緊張了起來。
她跪上蒲團的那一刻,心陡然靜了,只想着待會再捐點。緩了一會,心才回過勁來,逐漸浮現出準備好的願望。
許簡正在她的身邊,陪她跪着。
她想,她其實很抱歉,抱歉這樣無法自控地喜歡許簡。
沈知意一直不是個矯情的人,但感情上頭,就感性了起來。
“我和她相識在最桀骜也最貧瘠的年歲裏,我帶着刺僞裝,許簡就帶着善意來,”沈知意在心底念給佛祖聽,“她總說我帶她走出了自卑,她對我來說也一樣。我感激她的出現,似乎再要求再多便是貪婪。所以我想請求原諒,請求她的原諒,原諒我的難以自持——可我、”
沈知意停了一瞬,閉着的眉眼皺了皺:“實在是太想太想和她共度餘生。不甘心她來到我的人生,只是要教會我一些事的。”
“想跟許簡在一起,想跟許簡結婚,想跟許簡長長久久,乃至生生世世。”
許簡那時沒閉眼,她看着佛祖想,她就賭這個人了。縱然難過一時,但是她賭了。
她們下山又去下館子約了一頓晚飯,回到小區的時候,已經晚上了。
同事們都默認她們已經在一起了,只有她們知道,其實還沒有。
沈知意在電梯裏,忽然就有些慌了。
“去我那吧。”她按下四樓的按鈕,跟許簡說,啞着嗓子,聲音低低的。
許簡看她:“好。”
還有事情沒解決清楚。
沈知意的門口鞋櫃裏只放了兩雙鞋,想起上次沈知意大晚上站這開門的場景,許簡不禁問:“你平時都住這嗎?”
沈知意開門進去說:“差不多吧,有時候會住公司。”
許簡點點頭,沒多問。
沈知意接着說:“之前還會回我爸媽家,上次吵架了就再沒回去了,現在基本都住這。”
許簡吸了一口氣,想說點什麽又沒說。
不管他們是因為什麽而吵架,她至始自終都是局外人,沒理由參與他們家務事。
“坐吧。”沈知意說。
今天白天玩得很開心,順帶着連今夜都顯得沒那麽壓抑。只是人總是因為太過在意,而弄巧成拙。
許簡像是有意的讓氣氛沉一沉,讓沈知意想清楚再發言。
但沈知意沒讓許簡久等,她從卧室裏拿出了另一盒戒指,遞給許簡。
“其實這是多年前買的,和你家裏的那個是一對。”沈知意說着,她垂着眼看向那盒戒指,刻意避免和許簡的視線相接,有些尴尬,“上次把你送我的包落在酒店的時候,包裏就放着這戒指,不過是你的那個。所以我那麽肯定你沒動過包,又那麽期望你能翻翻看看。”
許簡轉着戒指圈去看內裏的刻字,一樣的話,不過是送給許簡。
所以那并不是有人給沈知意的戒指,是沈知意送給她,要她承諾永遠愛沈知意。相對的,沈知意留給自己這枚,便是許諾永遠愛許簡。
這樣交互,彼此守護。
堂堂A大特聘的經濟學副教授,聰明過人,讓人覺得用什麽詞誇她都沒那麽好。在感情這方面,也讓人不知道該拿什麽詞說她才好。
“那包是刻意留在那給我的?”
沈知意無措地“嗯”了一聲。
許簡頓時覺得有些好笑,這種烏龍也太尴尬了,沈知意還一來來兩次。許簡便問她:“那這次為什麽還是一聲不吭地給我?不設計點經典橋段嗎?”
以前的沈知意最擅長的就是設計驚喜了。
沈知意輕輕蹙眉,難以啓齒般:“其實,我是想給你一個驚喜的。”說完,頂着許簡的目光只好接着往下說:“我本來打算把這個幾年前早就要給你的偷偷給你,然後等你問我,我會告訴你這個和我沒關系,或許是老天要你來愛我,所以有了這個戒指,但和我沒關系。我會告訴你和我有關系的那一個,是我準備的新戒指。”
當然也最好了最大偏差的打算,許簡并不知道那是給她的,所以該會質問她,哪怕當面丢還給她,她都有機會當場來一次連貫的求婚,告訴她緣由,把過去和未來都交付在許簡手上。
萬萬沒想到是昨晚的那般拒之不理。
像一只擺出假動作想迷惑獵物的貓,一個飛撲,卻咬住了自己的尾巴——把自己迷惑了。
許簡輕笑了聲。
沈知意有點窘迫,解釋說:“當時想的是,我要用新戒指跟你求婚,也要把舊戒指給你。對不起,我又劍走偏鋒了。”
許簡又笑了。
沈知意拉過她,一手順着攔住許簡的腰,正色道:“不準笑了。”
許簡下意識就收了笑,不過是被沈知意的神情蠱惑住了。
許簡問:“為什麽?”
沈知意以為她是問為什麽不準笑,便說:“給我留點面子吧。”
許簡左右晃了下腦袋:“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麽一定要把舊戒指給我?”
沈知意頓了一瞬,不禁有些失神,她的目光在許簡臉上流連,一會,她說:“因為那是我的青春。”
許簡回視以目光,笑了下:“我們的。”
“嗯?”
許簡回答說:“還好我沒買,不然我們兩個人四對戒指,簡直不像話。”
“所以意思是現在有三對了?”
“現在腦瓜子怎麽這麽靈?”許簡笑她,“我也在五年前買了一個,那時候不知道你一去就不回來了,我還想說,我也要給你一個驚喜。”
沈知意攔在許簡腰後的手猛地回縮,許簡撞入她的懷裏,她創傷應激般帶了點哭腔:“對不起,我回來了。”
許簡依舊笑着:“是啊,你回來了,我就走出來了。我的錯,以後不提了。”
沈知意偏過頭吻她,眼淚一束束地下落。
“于心有愧。”
沈知意說。
四個字,短小的氣音。
沈知意身子骨薄,少年氣仿佛在這四個字裏迸發,帶着那些年的一切席卷而來,企圖陷入許簡的五髒六腑。
當晚許簡被沈知意環抱着,問沈知意:“那我要的求婚還能不能行啦?”
“能行。”沈知意拍了拍許簡。
“想先拍婚紗照。”
“好啊。”
許簡擡眸看她:“我怎麽這麽快就原諒你了?”
沈知意把許簡的腦袋按在胸前不讓她看,低着嗓音說:“夠慢了,再慢一點我小命都嗚呼了。”
許簡的聲音悶悶道:“我很兇嗎?”
“不是,是我自己給自己加了淩遲。”沈知意嘆了口氣,“你跟我生氣,我就像被淩遲。”
許簡扭了扭身子,掙開來:“肉麻死了。”
“你以前明明很喜歡聽。”
“那是,”許簡現在依舊面紅耳赤,磕巴了一下,“那是以前沒反應過來。”
沈知意嗤笑了聲,放在許簡背上的手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拍着。就在許簡快睡着時,沈知意輕聲說:“我們在一起了是不是?”
“嗯。”許簡迷糊地應了一聲。
“小簡,我給你講講我的那幾年好不好?”
許簡陡然清醒了點,點了點頭,她其實也很好奇沈知意是怎麽變成現在這樣的,性格天翻地覆。
“我爸媽離婚了。”沈知意帶着苦楚,笑了下,“好了,講完了。”
許簡的額頭抵上沈知意的額頭,說:“我在你身邊。”
沈知意閉上了眼睛,沒有說話。
她剛到英國時,其實大部分都傾訴欲都是對準了許簡,只是聯絡不通,又沒有固定住處,聯系不到。
後來沈文清病好出院,沈知意問過為什麽不回國,被沈文清以小孩子說了也不懂敷衍過了。第二次是她看新聞發現祖國開放同性戀婚姻,沈知意提出想要去找許簡。
沈文清第一次變了臉色:“我跟你說了多少回了,她都把你删了,這代表什麽?她早就甩了你根本不願意等你,你湊上去幹什麽!?你一定要把沈家的臉貼在她許家的冷屁股上嗎?更何況我們家族的企業……咳咳……”
沈知意急着給沈文清順氣,也就不提了。
往後五年,這樣的情況反複上演了十多次。
一開始被父親的病情限住腳步,後來是母親求她要她幫忙維護這可憐的婚姻。
她好多次都在想,她喜歡女生這件事,真的那麽可怕嗎?
“但他們還住在一起,用股份相互制約,以為我不知道。”沈知意緩了口氣,接着對許簡說,“他們假裝恩愛,卻都是真的要把我死死框在沈家。”
“家族企業?”許簡大概猜到一點。
“是啊家族企業,可我爸是白手起家,所以他想我和大家族聯姻。”沈知意皺了眉,又一次閉上眼睛壓下眼底的厭惡。
“然後呢?”
“拒絕一次吵一次,小簡,我有一次被禁了三個月足,法治社會了,他們還是老一套,但我怎麽也出不去。每天按時三餐,加上大量的公文,讓我學着批複,讓我遠程替客戶完成單子。我那會有時候覺得自己真像個太子,只是這皇宮要寒酸得多。”
許簡頭一回這樣狠下語氣:“他們瘋了。”
“只苦在見不到你。”沈知意磨着嗓子,低低地念,“小簡。”
許簡心說怎麽會,我像光一樣的沈知意,最苦在變得害怕光。但她還是應得堅定,是回沈知意的呢喃:“嗯。”
“小簡。”
“嗯。”
“老簡。”
許簡蹭了蹭她,“再喊嗓子都啞了。”
沈知意的聲音放得很低,在夜色裏差點融為一體:“怕你不要我。”
沈知意說:“萬一我有一天一窮二白被趕出家門了。”
許簡哄孩子似的:“我才不在乎你的家庭,你沒錢我現在有錢。只要你還是沈知意,我就不會不要你。”
“他們也,那樣對你。”沈知意語意不明,許簡卻聽懂了。
“沒關系。”許簡不去看她,“知意,你很愛他們。”
哪怕這樣沈知意還是沒有接話,只說:“我會解決的,大不了就私奔。”
“解決不了我也不在意。”許簡盡量讓自己靠在沈知意身上,說,“沒騙你。”
沈知意挑眉,沒往心裏去,深沉着眸子映着暴風雨将來時海上呼嘯的風,卻還是說:“心這麽大?”
許簡緩緩說:“我不是心大,我是心太小了,除了你什麽也裝不下,就什麽都不在乎了,只要你好就好。”
沈知意的手俨然停住了,半晌她重新擁上許簡,抱得用力。
“我愛你。”
小簡其實沒有不相信過老沈同學
只是覺得老沈同學很多時候的做法不妥
就是這個點在于,你可以被很多人喜歡甚至被送戒指,但是不應該那麽草率地讓我發現。
然後沈知意!憨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