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處置
處置
郝氏的聲音一傳進來,蘇欣立刻去看石榴。石榴的臉上馬上就紅了,她沒了任何掙到錢的喜悅,躲開大家投過來的目光,起身沖出去道:“娘!你瞎說什麽啊!”
十六歲的大娃子也一直跟在隊伍裏,焉頭焉腦的。
郝氏看到女兒就眼睛一酸,示意石榴回屋,繼續對着蘇老頭和蘇老大道:“現在老四被打成這樣?爹你不會還想拿錢給他看大夫吧?”
她的潛意思很明白:不看大夫,老四要麽活活病死,要麽成為一個廢人。
老四變成廢人,只會拖累兩老口,兩老口現在只有蘇老頭還在幹活,還不是靠大房養老?
最後,老四不僅影響大房孩子的婚事,還要大房養着他,這都叫什麽事?
蘇老大被郝氏這麽一說,還當着衆人的面,深感大家的目光刺痛了他,當即粗聲道:“這裏你有個婆娘說話的地方嗎?!你還想違抗爹的話!”
老李氏很不滿兒媳對着老頭子和兒子對峙的張狂樣子。
反了天了!她沒等蘇老頭發話,先站出來道:“家裏的事,男人說的算!什麽時候有你說話的份兒?還不回家去!”
然而誰想,不止郝氏覺得蘇老頭自找自麻煩,三兒媳張氏也很不滿,她站到了大嫂的戰線,開口:“爹,四弟的事是時候給出一個章程了。我可先說了啊,我還有兩個娃要養呢,可沒有錢養一個小叔子!”
蘇欣走出來的時候,就聽到了三嬸這句話,心說這農家是非可不少,只要有利益牽連的,小事也能成為大事。
石榴這時已經不好意思地再站下去,跑回了大房的屋子裏。
蘇欣回頭去看梨花,讓她回去看着姐姐,春桃和茉莉對家裏吵架這事并不覺得有什麽,反正沒少吵過。
春桃聽到自己娘的聲音,還想探頭出去,被蘇欣伸手按了回頭。
“你倆不做活了?”蘇欣說,她看向茉莉,“春桃你不是想打絡子嗎?茉莉教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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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欣的威嚴讓兩個小丫頭不敢不從,回到了房間內。
這時蘇欣才走去,站到了吳氏身旁,小聲喊了一聲“娘。”,吳氏側頭看到她,也小聲回道:“你出來幹嘛?這裏沒你的事。”
蘇欣可沒有自己是小孩,不能參與家庭大事的自覺。上一個家庭大事,還是她解決的呢。
四叔這種歷史遺留問題,她可得好好看着。
就在蘇欣準備回答吳氏的時候,被蘇欣她爹扶着的蘇老四不顧身上疼痛,開口道:“爹,你還是打死我吧!我不活了!”
說着要從蘇老二身上下來,跪在地上。
蘇老二老好人一個,見狀有些不知所措,一邊扶着四弟,去看蘇老頭的意思。
蘇老四被他扶着,一動身上的傷口就痛得他龇牙咧嘴,又去看蘇老二:“二哥,你也不想要我這個兄弟了吧?”
一下子弟弟問到自己頭上,蘇老二一怔,下意識張開嘴巴回道:“四弟,你別多想……”
話一出口,蘇老四表現得像是找到依靠一樣,撲到蘇老二身上,道:“二哥,還是你疼我,還要我這個兄弟!”
蘇老二聞言,頭皮一陣發緊,接着就感覺到大哥和三弟投過來的複雜目光。
蘇欣一聽就覺得不對,果然就見蘇老二似乎是想明白一樣,膝蓋一彎,要給蘇老二跪下來:“二哥,我對不起你啊,我真該死!”
他一邊說,一邊擡手朝自己的臉,狠狠一巴掌,“啪”一聲,光是聽就知道有多疼。
“我不應該去賭錢,不該當初想賣了欣娘,”他痛哭流涕道,似乎完全悔過的樣子,“我真是個畜生!”
說完,又給自己一巴掌!
不僅是蘇老二,就是院內其他的蘇家男人都聽得表情微動,蘇老二打完,雙手撐地轉向郝氏和張氏的方向,說:“大嫂、三嫂!我也對不起你們,對不起石榴、梨花、春桃!我真是豬狗不如!”
“啪啪”,他直起身,左右開弓,再次狠狠給了自己兩巴掌。
這幾巴掌打得他的臉上紅腫,加上他還流着眼淚,整張臉十分狼狽。
讓本來還是滿含怒意的郝氏和張氏都不由後退一步,不肯受他的跪。
“老四,你起來!”蘇老大出聲了。
看大哥表了态度,蘇老三也出口道:“老四,你起來!”
蘇老二想到剛剛蘇老四說的,看了大哥和三弟一眼,三兄弟一起上前,把蘇老四扶起來。
還是蘇老大說:“爹,老四今天祠堂跪過了,人也打過了,我看,老四的事就算了。”
分家之後,蘇老頭已經是不是以前的大家長了,只能靠着輩分的壓着兒子。
現在蘇老大這麽說,蘇老頭才欣慰道:“好,好好,這才是一家人的樣子。”
今天将老四綁到祠堂,向族老和村長承認自己的教子失敗,他自己心裏也不好受啊!
那麽大年紀的人了,老了老了,還要學人低頭認錯,蘇老頭覺得自己在族裏是再也擡不起頭了!
但是老四的問題也不能不處理,族裏的風波平息了,家裏也不能再起波瀾,現在是一家人擰成一股繩子的時候。
“老大媳婦,老三媳婦,給老四找大夫的錢,不用你們管,我是他爹,我負責!”
“爹!”“爹!”蘇老大和蘇老二聽到蘇老頭的話,都不同意。
讓爹這麽個年紀負擔老四的生活,那他們成什麽人了?
他們可不是不孝的人!
蘇老三慢了一步,才反應過來,連忙跟着道:“爹!你說的什麽話?老四是我的兄弟,他犯了錯,打了又打了,難道我這個做哥哥的能看着去死!”
張氏聞言,瞪着他,蘇老三話都說到這裏了,全當沒看到婆娘的眼神,接下去道:“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就不會叫老四餓死。”
蘇老大聞言,也忙說會一起養着四弟,蘇老二更不用說了,這一波兄弟情深的戲碼下來,他完全被感動了,說:“是啊爹,還有我們呢,我們會照顧好四弟的!”
蘇欣在一旁看得心中冷笑,目光落到蘇老四身上,這個四叔真是打不死的小強,事情落到這個地步,一哭一唱,不僅之前犯下的大錯輕輕揭過,大家還又得好好養着他了。
哪這麽容易!
蘇欣上前一步,提聲道:“爺,家裏本來就沒多少地,您要是為了四叔着想,我覺得還不如讓四叔等着夏收一結束,就去找王地主佃幾畝地。好歹種上一季,這樣最差四叔明年不用為口糧難過。”
她說完,笑眯眯地看着蘇老四道:“四叔,你賭債欠下的銀子,今年就算不提了,但是明年呢
?明年你佃地做熟了,是不是要開始還一部分了。”
吳氏忍不住拉了她一下,蘇欣卻還是繼續道:“爺都那麽大年紀了,而且還分家了,不說別的,你過年過節也得拿出孝敬吧?”
氣氛正好呢,蘇欣兩句話就将這股氣澆滅了下去。大家這才想起來,蘇家之所以這次能渡過難關,是因為蘇欣幫着還了銀子。
而地雖然給了蘇欣,但是蘇欣沒說地裏的出息要給蘇欣,都默認是全給自家了。
看大家臉色不對,吳氏出聲道:“好了,欣娘,快中午了,我們去菜地看看。”
不由分說地拉着她離開了。
從大家的目光脫離之後,吳氏立刻站住看着蘇欣,道:“欣娘,你沾這個渾水幹什麽?生怕別人背後不說你尖酸刻薄?”
爹娘俱在,再沒有一個沒出嫁的姑娘議論家事呢。
她有點生氣,“我知道你不想這麽早嫁人,但是你也不能用這種辦法拖延,你名聲壞了,哪有好人家肯多看你一眼!”
娶妻娶賢,哪怕是一個沒什麽見識的農婦也知道,如果她家欣娘想嫁給一個超出莊戶的人家,那麽名聲是最重要的。
掙錢能力是那些沒錢的才看重的,稍微有身價的,富裕的,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媳婦是不是能掙錢,她們看重的無一不是好名聲。
蘇欣傻了,她就是不想看蘇老四白白扒着吸血,怎麽扯到了自己的名聲身上了?
不就說了幾句話嗎?她娘竟然這麽激動!
她冷靜下來,有點明白她娘的顧慮了。
還在這個時代的對女人的封建思想作祟,一個道理就是,蘇老四再不成器,被蘇老頭打死都可以,沒人會說什麽,但是她一個隔房的侄女卻不能多嘴一句。
就像一開始她說她有辦法還債,大爺爺和村長都覺得她沒規矩一樣。
只是她也是蘇家女,兩人沒有都對外多說一句。
這是思想問題,蘇欣想了想,下來決心道:“娘,這次把繡莊的貨交完,我打算去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