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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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見魏浩時已經是四月中了，春天已經過完，空氣裏已經有了夏日的味道，我照常去魏浩家喂魚。
那個下午有很漂亮的晚霞，我買了新的魚餌去照料他的小金魚。
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養的，兩個月下來，小金魚變成了小胖魚，魏浩還是沒有任何音訊。
我站在他家的照片牆前，看着他中學時代的照片，才發現他已經深入我心。
外面晚霞火燒雲，我拍了張照片靜靜觀賞，這已經是第三十二次日落了。
謝安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很意外，他跟我一同保研，是我畢論課題的組長，為人非常嚴謹。他常常獨來獨往，畢論群裏也只會說一句“收到”，但交出來的東西卻很漂亮。
說實話，一般情況下，我想不到他為什麽要給我打電話。
“喂，謝安？”
“昆嵛山，你的論文還有一項數據沒出來。”他講話直來直往，從來不廢話。
“我都給了，上傳在群文件裏，你仔細看看。”
“沒有，我看過了，風險評估那一塊的市場數據是空缺的。”
“你稍等我一下。”我切了頁面去看群文件，果然數據是的空的，“抱歉，可能是我沒保存好，我重新弄一下，你是今天就要嗎？”
“嗯。”謝安的聲音很沒有溫度：“晚上八點之前給我，我要統一發到教授郵箱裏。”
“好的。”
挂了電話我就開始檢查雲文檔，果然只保存了一半。
我忍不住哀嚎，這種痛到底誰能懂啊，為什麽這個破文檔不能我寫一個字就自動保存一個字啊！
已經快七點了，外面的晚霞快要消散，我拉過背包，掏出筆記本電腦開始補充數據。
不知不覺中天已經完全黑掉，我終于在八點前把數據全部整理好發給了謝安，他好一會兒才回了一句“收到。”
我知道，他肯定對我的數據又重新核了一遍。
我如釋重負，伸了個懶腰決定回學校，門口突然傳來響動，下一秒客廳的大燈亮了，魏浩站在玄關整個人愣住，我也是。
“阿山，你怎麽在我家？”還是他先反應過來，提着行李箱進屋，鞋還沒換。
“我來給你喂魚的。”
魏浩走到魚缸邊看了會，笑着說：“這真的是我的魚嗎？這麽胖。”
我站在原地，一顆心就這麽落地了。
“好久不見了。”
他回身，一股風塵仆仆的味道：“是，臨時有些事情，不太方便聯系，抱歉。”
“沒關系，那現在事情處理完了嗎？”
“嗯。”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吃了沒，要不要一起吃點？”
“不了，我還有論文沒弄好。”我笑了笑：“先走了，下回見。”
我收拾好東西就走，他不知道，他一出現，我周圍的空氣都開始逐漸抽離。
我回到宿舍才發現，忘記還他鑰匙了。
打開手機，魏浩竟然将我前幾次的消息都一一做了回複——
【在紐約處理前工作事宜，不方便聯系。】
【欠你一頓火鍋，我記着的，等我空出來咱們再一起去吧？】
【太感動了，你竟然擔心我，但是放心吧，哥這麽能幹啥都處理好了。】
【魚餌……其實我也不太懂，當時随便買的，但你既然照顧得這麽好，現在肯定比我有經驗，下次教教我。】
我：“……”
下一秒，聊天框彈出新消息——
【阿山，謝謝你。】後面跟着一個大狗狗的表情包，簡直跟他本人的氣質不要太符合。
什麽啊，感覺自己又被拿捏了。
過了幾天，課題報告已經下來，我們組上大分，一群人在那裏欣喜若狂，只有我看着窗外的烈陽，手裏的筆都快被轉成發動器了。
嚴懷突然湊過來，吓我一跳，“你什麽毛病？”
“我還想問你呢，外面那棵樹上有你的心上人嗎？喊你幾次了都沒聽見，你什麽毛病？”
我：“……”
他捏着一沓資料給我，“中午一起吃飯。”
樓下走過熟悉的身影，我看向嚴懷，禮貌微笑：“謝邀，但我不跟你吃。”
我拿上東西就要走，迎面撞上謝安，他板着一張臉看我，我說了句抱歉就要走，他說：“大家等等，三分鐘後到樓上開個課題會，教授已經把資料都發到大家的郵箱裏了，大家看一下。”
我腳步一頓，抱着資料認命地往樓上走。
在樓梯口，正好就看到魏浩跟魏明遠教授站在一塊，不知道他們聊了什麽，只聽見魏教授說了句“你回去吧。”
魏浩沉着臉，看到我時才扯出一個笑容，微微點頭。
魏教授擡頭看，上樓，“嵛山啊，去樓上開會。”
大部隊也跟上來了，一群人跟在教授後邊，我再看向樓梯間時已經沒了魏浩的身影。
晚上的接到了付明月的電話的時候我正結束家教，她畢業之際收到京州某大廠的工作offer，來問我到底要不要北上。
我當然贊同她北上，她罕見地糾結起來，問我：“阿山，愛情和前途如果讓你選，你會選什麽？”
“前途。”
她笑了起來，說我會這麽選是因為還愛情還沒有降臨。
我說她放屁。
挂掉電話，我自己也覺得好笑，愛情有沒有降臨我不敢百分百打包票，但我想，應該沒有人會拿自己的前途去做取舍吧？
我去搭地鐵，出站後習慣性在那裏抽了一支煙，看到有幾個肌肉男在給人做推薦，我瞬間就想起了魏浩。
大三的秋末，我在這裏邂逅了魏浩，那時我沒想過自己竟然會喜歡上一個男人。
那時我也沒想到，喜歡一個男人竟會讓我變得如此膽小。
我撚了煙，有片刻恍惚，不知不覺中我竟然學了魏浩的習慣，拇指和食指指尖上的黑色煙痕下傳來火灼的痛感，我後來有對他說這樣看起來很酷，他卻說痛覺使人清醒。
我在此刻才算真正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
因為這點痛感，魏浩在我心裏的模樣變得越來越清晰，以至于有人站在我身邊時都沒有發覺。
“在看什麽呢？”耳邊傳來清潤的嗓音，我一轉頭就看到魏浩的下巴墊我肩上，他的臉就這麽無預兆的出現在我眼裏，我呼吸都慢了半拍，血液開始奔騰。
魏浩站直身子，勾着我肩膀笑說：“你發呆的時候也這麽認真嗎？”
我終于回過神，下巴指着前方他的同事說：“看你同事，你們搞健身的身材都這麽……”
我一下子沒找到合适的形容詞，魏浩卻已經意會，側頭輕聲對我說：“你如果想的話我可以幫你，老板。”
這個動作實在太親昵了，路燈下的影子被拉長，相疊的身影似接吻，我鬼使神差地轉過頭，只差幾公分就吻到他了。
魏浩整個人愣住，低垂的眼眸裏有光影在跳躍，那一瞬間仿佛火花四濺，我能感受到他握住我肩膀的手在收緊。
我沒動，只是笑着說：“下次一定。”
他張了張嘴，幹笑着說：“靠，你又耍我。”
說來真的慚愧，我這個潛在客戶都潛兩年了還沒變正式客戶，我要是魏浩都不想說話了。
我往學校走，他跟上來，“你這個點怎麽會在外面啊，吃飯了沒？”
“有家教，正打算回學校吃點。”
他走上來重新勾着我肩膀，“正好我也沒吃，一起吃點。”
我們進了一家米粉店，魏浩問我：“聽說你們這次的畢論上難度了，你怎麽看起來很閑的樣子？我看嚴懷一天天忙得腳不沾地了。”
“他忙着談戀愛當然恨不得能飛着走，我又沒對象，有點時間肯定搞錢啊。”
倒不是缺錢，而是不想每天腦子裏除了論文就是魏浩，結果現在發現，腦子裏就算裝了一萬件事也會有魏浩一席之地。
“阿山啊，談個戀愛吧，看把你愁得怨氣都變大了。”他攪着碗裏的粉散熱氣，半截短袖露出他的黑色冰絲袖套包裹着他的肌肉。
我呼出一口氣：“呵，跟你談啊。”
他攪拌的動作頓住，滿眼不可置信，然後抓住我的一只手，小心問：“你有哪裏不舒服嗎？”
我要抽回手他抓得更緊了。
“真的沒有哪裏不舒服嗎？”
他是覺得我在發神經吧？
“沒有。”我扯着笑說：“但你再不松手，我會餓死。”
魏浩這才松手，尴尬笑了聲：“不好意思，我剛剛，呃，在發神經。”
“哈哈哈哈哈。”我撐着腦袋笑出聲，聽他小聲罵了句操，我掏出鑰匙給他，“正好今天碰到你，還你了。”
魏浩沒接鑰匙，任它擺在桌上，“罪過，我養死了一條魚。”
“啊？”
“這段時間有太多瑣事，我不是很顧得上，有條魚撐死了。”
“……你到底為什麽要養魚啊？”
他尴尬笑着：“突發奇想，但沒想到這麽多意外。”
“……”
他把鑰匙推過來，鄭重道：“魏璇即将高考，我現在都住父母家給她補習功課，你再發發好心，得空去給我看看？”
他好像料定我不會拒絕，結了帳又遞了瓶水給我，“走吧。”
我只好拿回鑰匙，轉問他白天怎麽在金管院？
他笑說：“找魏教授聊天，但不湊巧，正好你們要開會。”他又搭着我肩膀，啧啧搖頭，“沒想到你跟嚴懷還真一頭紮進他的地盤去了，他很嚴格的。”
考研名單已經出來，樂仔和徐時清都落榜了，前幾天一直在投簡歷準備去工作。
嚴懷倒是出乎意料地被順利錄取了。
我贊同地點頭，我的畢論指導老師就是魏明遠教授，他确實很嚴格。
嚴懷帶着我走到了連大後門，我意識到的時候真的想給自己一巴掌，又不跟他順路怎麽就走到這裏來了！
魏浩開了車鎖，讓我上車：“消食完了直接送你回宿舍吧。”
他拉開車門在邀請我，我卻沒有想過要拒絕。
